《将行其野》轻云故

53、异香第圩三

　　“一件事若是存在过，那自然就会留下痕迹，想要知道也不难。”周霁答道。

　　李勤川看了周霁一眼，顿时明白过来，一切应该都是周霁告诉他们的。而如果是周霁的话，所有的结果都能说得通了。

　　“寂生这个人不简单，如果我们真的将寂听的身份告诉他，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程兮凉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这有什么，只要能让他们自行离开，告诉了他也无妨。”李勤川摆摆手，一副万事不怕的模样。

　　“就怕最后会牵连到无辜的人。”程兮凉还是有些迟疑。

　　“有我们这么多人看着呢，不会出事的。”李勤川安慰道，“就依周大人所言吧。”

　　“可是这件事，由谁去说呢？”余恕抛出了一个比较实际的问题。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李勤川给出了结果：“不如就让周大人去吧，周大人的话比我们都值得人信服，由他去更能让寂生放松警惕。”

　　此话一出，气氛诡异的安静了一瞬。但周霁最后仍是点了点头，“好。”

　　李勤川虽然心存疑虑，可是见到周霁应下，也就没有再细问下去。

　　等他们各自回去，周霁才单独找到余恕，想要和他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

　　余恕看着一路跟自己回来的周霁，神色有些不解，“你还有什么事吗？”

　　“之前寂生的事，我只是不想你为这种事所扰。”周霁先是说起之前拦下余恕的原因，随后才又解释道，“我答应李勤川的提议，也只是想要赶紧让他们离开，不要再纠缠。”

　　周霁急切的表达着自己的衷心，好像生怕余恕会因为这件事问他的罪一般。从前那个行事从不过问旁人的他，在此刻丝毫见不到相似的影子。

　　“我知道啊。”余恕笑着打断了周霁笨拙的解释，“我本来也不想插手这些事，你帮我做了不是更好吗。”

　　看到余恕笑得温和，周霁心下更愧疚，他更觉得余恕此时就是在强颜欢笑，根本就是被刚刚自己的行为伤了心。

　　可余恕不说，他也不好再道歉，便只能在心底暗暗想着，等吴冼和寂生走后，一定要给他们点苦头吃，让他们长长记性，免得以后再来打搅他们。

　　*

　　即使想了那么多，最终也还是周霁找到了寂生，他强忍着不适，努力忽视寂生那近乎凝成实质的目光，将吴冼亲生子的消息告诉了寂生。

　　在听完周霁的话后，寂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周霁，面上是人畜无害的笑容，“周大人告诉我这些，是有什么打算吗？”

　　周霁丝毫没有被寂生的那副笑容所影响，依旧面不改色的说道：“我听说你也在私底下打探吴冼亲生子的消息？告诉你这些只是给你一个做出选择的机会，至于你要不要把消息告诉吴冼，也全看你自己的意愿。”

　　寂生的眼中闪着奇异的光，他努力攥着手掌，压制着心底疯狂生长的激动，忍住想要大喊的想法，“我知道了，多谢周大人告诉我这些。”

　　周霁甫一点头，随后便起身离开，不愿多留。

　　寂生看着周霁这来去匆匆的背影，心底那枯死的希望以一种扭曲疯狂的趋势生长着。

　　果然，他是注意到了我的。

　　寂生在心底这般想道。

　　周霁注意到了他的行动，还为他寻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还悄悄地告诉了他。要知道，吴冼暗中打探了这么久，都不曾得到的答案，周霁要想打听，肯定也是废了一番心思的。

　　想到这，寂生的心底甚至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要尖叫，想要发泄自己的激动。

　　仅仅是片刻的时间，他的脑海中就闪过了无数个念头，甚至想到周霁带他离开吴冼的场景。

　　他在屋内不停地来回走着，以压制自己久久无法平复的心情。突然，他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他想到周霁刚刚说的，寂听是吴冼的亲生子。

　　回忆起吴冼当初曾经想要一把火烧死寂听的场景，寂生就兴奋的脸部都扭曲了起来。

　　“吴冼啊吴冼，你要是知道，你当初差点杀了自己的亲生孩子，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寂生的神情疯狂，好在眼下帐篷内只有他一人，也并没有发觉到他的异常。

　　他渐渐冷静下来，暗暗打定了主意，先瞒下这件事，等到日后机会成熟，再给予吴冼最致命的一击。

　　寂生又想到了周霁，想到他匆匆离去的身影，似乎是在担忧着什么。他不禁猜测着，是不是周霁偷偷避开余恕来见他，眼下匆匆离去也只是怕被余恕发现。

　　难道周霁心里也有我，只是害怕余恕的死缠烂打？寂生这般在心中盘算着，随后便打定了主意，等解决完吴冼，就替周霁教训教训余恕，然后让他里周霁远一点。

　　可现在的寂生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天会以另一种方式到来，而他所拥有的一切，也会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

　　余恕等人怎么也不会想到，陈鸠给他们送来的战书居然是寂听的尸体。原本鲜活的生命在此刻失去了生机，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是一如往常的放松。

　　在见到寂听的尸体时，吴冼的面上是旁人看不懂的释然，而寂生正如余恕等人所料的那般：欣喜、激动。

　　不过他们已经暂时无法管寂生和吴冼的反应了，陈鸠的这番举措无非就是告诉程兮凉，自己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六月的第一场雨落下时，鲜血也让这片凝滞了的边关染成了鲜红。弥漫的血气充斥着每个人的口鼻，每天都有数不尽的人死在战场上，军营内躺着数以千计的受伤的人。

　　寂生终究是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日日躲在自己的帐篷内，很少能再见到他。反倒是吴冼时不时的就在余恕他们的面前转一转，以抬高自己的存在感。

　　更多时候程兮凉也都是无视他的存在，然后等着哪一天寂生给予他最沉重的一击。寂听已死，一切都好像成了必然。她替寂听感到不值，却不会替吴冼惋惜。

　　变故发生在一月后，那天程兮凉带兵应战，本来因为长久的战争而显得有些萎靡的士兵再次变得精神抖擞。他们斗志昂扬的出去，却一脸惊恐的回来。

　　余恕率先看到那些人异样的眼光，随后才见到受伤的程兮凉。他顾不得询问程兮凉情况，只能先让程兮凉去包扎，自己则随手拉住了一个士兵。

　　“你们这是怎么了？”余恕问道。

　　“……将军、将军她是个怪物！”

　　那人颤抖着声音说完，就忙不迭的向后退去，逃也似的离开了原地。

　　“异香。”

　　周霁不知何时站到了余恕的背后，沉着声音说道。

　　余恕猛地一回头，在见到是周霁后才回神，“你是说，程兮凉也掌握了那位将军的能力？”

　　周霁点头，“恐怕是的。”

　　见余恕面露担忧，周霁说道：“放心吧，军中还有不少当年老将军的部下，就算那些年轻的士兵害怕，也有他们安抚。这次也算是让他们确认身份了。”

　　余恕心下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又紧张的问道：“那你还会杀她吗？”

　　周霁无奈的笑了一声，“她如今又不是我的任务目标，我为何要杀她？”

　　这事放在以前，周霁可能的确会杀了程兮凉，可是现在的周霁却不会多此一举。他安抚好了余恕后，才和余恕一同来见了程兮凉。

　　程兮凉其实伤得不重，只是手臂被人射了一箭，经过包扎，此刻也就脸色苍白了一些。

　　“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余恕也不含糊，直接就开门见山的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程兮凉见余恕这般笃定的神情，也就猜到他已经知道异香的事情了，“你都知道了？”

　　“是。”余恕点头，随后又问道，“当时到底出了什么事？”

　　程兮凉摇了摇头，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我也不知道，只是因为我那时突然中箭，不多时战场就出现了异象。”

　　“会不会是因为，你的血？”沉默不语的周霁在此刻适时的给出了自己的猜想。

　　余恕一怔，随后也想到那个传言。

　　“你是说程兮凉的血落到那些尸体上，才生出了异香……”

　　“只是猜测罢了，毕竟我也没有亲眼见证。”周霁说道。

　　程兮凉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抿唇道：“也许这个猜测是对的。”

　　“那你知道如何利用这异香吗？”

　　程兮凉依旧是摇头，“不知道。”

　　她当时站在战场中央，只是一刹那的晃神，周围的所有人便都仿佛失了神般的停下了动作，用一副近乎朝圣的神情面向自己。

　　好在异香散得很快，人们再次恢复了神智。

　　这一仗，昌乐国险胜。

　　可是那些将士看向程兮凉时，却也变得惶惶不安。他们记得自己那片刻的失神和怪异的动作，可是他们却无能为力。

　　几人沉默了良久，各自想着自己担忧的事情。随后周霁突然开口，突兀的说了一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