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行其野》轻云故

48、旧识第卌八

　　第二日清晨，尚还在沉睡中的人就被一阵喧闹声吵醒，大家迷迷糊糊的起床，然后走出各自的帐篷，想要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怎么了？”余恕出来时，就看到帐篷外站了一圈人，似乎都在讨论着什么。

　　“昨天晚上周庆国有刺客偷偷潜入了我们军营中，结果今天早上周庆国的人居然直接到我们关外叫嚣，让我们把人交还给他们。”讨论之余，有人回答了余恕的疑问。

　　余恕闻言，皱了皱眉，随后转身向着程兮凉的帐篷走去，打算找她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结果他刚走到帐篷外，就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小士兵。见到余恕的一瞬间，小士兵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惊喜道：“军师大人，我正找您呢，将军说是要找您商量一些事。”

　　余恕在心中感叹自己和程兮凉想到了一处，随后点了点头，对小士兵答道：“我知道了。”

　　那小士兵见状，便直接退了下去，将空间让给了余恕。

　　这边余恕掀开帐篷走了进去，却在意料之外的看到了何景和沈聿。

　　“你来了？我正打算找你呢。”程兮凉见到余恕，立马便招呼道，“快过来坐吧。”

　　余恕看着正襟危坐的三个人，心中的不解溢于言表，“你们这是？”

　　“还是我来说吧。”何景见几人都没有说话，便主动说道，“我今早与沈聿商量了一下，我们将军本来就生性多疑，若是我们眼下再回去，未必就能得到他的信任，也许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说到这，何景顿了顿，见余恕和程兮凉都没有提出什么质疑的话来，这才又继续说道：“所以我们打算冒险一试，借着这次的时机，脱离将军的控制。”

　　“你们是打算留在驻南关？”余恕道出了何景的最终目的。

　　何景和沈聿一齐点了点头。

　　余恕将目光转向了程兮凉，“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想不如就趁此机会将他们留下，他们也只是想要活下去，我就顺水推舟全了他们的念想。”程兮凉说道。

　　“可是你又如何能保证他们足够忠诚？”余恕也不避讳何景与沈聿两人，直接将问题抛了出来，“又如何可以保证让他们被军中的其他将士信任呢？”

　　何景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我们没有其他的目的，只是想要保证自己可以活下去，若是今日你们帮了我，我可以将周庆国的一些机密告诉你们。”

　　见余恕还没有说话，何景一咬牙，又继续说道：“若是二位仍觉得这些都不够的话，那不如等事成之后，将沈聿送出驻南关，我可以把自己的命留在这里。”

　　“何景？！”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沈聿听到这，突然抬眼看了过去，“你在说什么疯话？”

　　余恕的目光终于落到了何景的眼中，后者的眼中满是认真，丝毫没有说谎的意思。余恕知道，何景是真的这么打算的，所以也许一开始，何景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沈聿活下去。

　　他突然想到昨天夜里，沈聿被人控制住的时候，本来明明可以逃跑的何景，突然又停下了脚步，任由他们的人将他束缚。

　　余恕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笑道：“我知道了。”

　　沈聿的目光转向余恕，惊疑不定的问道：“你想明白了什么？我告诉你，刚刚何景说的话都不算数的，你不许听他胡说。”

　　程兮凉也将目光落在余恕的身上，等着他做定夺。只听余恕缓缓的说道：“我自然不会要了你们谁的性命，否则还不如直接将你们送还给周庆国。”

　　何景听闻这话，面上一喜，“你答应我们的请求了？”

　　“我可以帮你们瞒过今天的追问，不过想来你们也不会想要一直留在军中，所以等这件事过去了，你们就离开这里吧。”余恕说道，“去哪里都可以，只不过届时能否躲过周庆国的搜查，我就爱莫能助了。”

　　此话一出，沈聿原本灰暗的眸子突然亮了亮，像是久未见到光明的人突然迎来了黎明，他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何景的身上，等着他去权衡利弊。

　　何景自然接受到了沈聿的眼神，他笑了笑，然后说道：“那就多谢您的成全了。”

　　此事商议之后，何景又主动将周庆国陈鸠的一些行军布阵习惯告诉了程兮凉，“这些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将军可以酌情考虑。”

　　余恕在一旁听着，却想到了别的事情，“你们既然是周庆国的人，那是否听说过吴家的一些事？”

　　听到这话，何景先是一愣，随后猜到了余恕想说的话：“您想打听那位小和尚的事情？”

　　“正是。”余恕点头。

　　程兮凉听到两人这突如其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你们是在说谁？寂听？”

　　“对。”

　　“那又和吴家有什么关系？”程兮凉不解。

　　“昨日寂听与你说了那些事，难道没有告诉你，他已经打听到自己的亲族是谁了吗？”余恕有些疑惑的看向程兮凉。

　　“他并未与我说这些，我也没有细问。”程兮凉摇头，“你又是如何知晓的？难道这些事你早就知道了？”

　　“比你知道的略早了一些罢了。”余恕没有准确的说出实情。

　　程兮凉还想再问些什么，可是一抬头就见到那边何景正看着这边，似乎还在等待两人的谈话结束。意识到自己刚刚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程兮凉连忙打消了自己还想要继续追问的念头。

　　“你想要知道什么？”何景见程兮凉不再说话，这才看向余恕问道。

　　“你们当初告诉寂听的时候，还瞒了一些事情吧？”余恕笃定的说道。

　　何景笑了笑，“的确如此，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为什么要瞒下一些内容？”余恕问道。

　　何景耸耸肩，答道：“因为将……陈鸠觉得，若是我们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了他，他未必就能为他所用。所以干脆先告诉他其中的一部分，再让他拿你们的消息来换。”

　　余恕了然，“那寂听告诉你们什么消息了吗？”

　　何景摇头，“暂时还没有，陈鸠让他过段时间再去联系他。”

　　余恕沉思了片刻，然后突然道：“我有了一个想法。”

　　“什么？”何景不解的看向余恕。

　　程兮凉看着余恕的神情，突然就明白过来，问道：“这会不会有些冒险？”

　　“反正我们和周庆国迟早是有一战，他们此番试探不也正有此意？那我们就给他这个机会，让他主动出兵。”余恕挑眉说道。

　　何景听着两人的话，也猜到了些端倪，“二位是想借我和沈聿的事情，让陈鸠主动出兵？”

　　“不错。”余恕点点头，“我们让寂听去周庆国时，将你二人被俘的消息带过去，届时就算陈鸠不会因为失去两员手下而生气，也会趁此机会向我们发难，而我们需要的，也正是他的发难。”

　　何景沉吟半晌，认可道：“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届时有需要我们帮忙的，你们尽管提……”

　　余恕摇了摇头，“不，我们会在那之前，安排你们离开。”

　　“什么？”何景震惊的看向余恕，“你就这么让我们走了？”

　　“既然答应你们，让你们平安离开，那我自然不会食言。”余恕笑道。

　　一旁的程兮凉也跟着说道：“而且我们相信自己的实力，不会让陈鸠赢下的。既然十年前他没能再向前踏出一步，那现在他也一样只能呆在他该呆的地方。”

　　何景看着程兮凉，像是想到了什么，久久没能回过神来，直到一旁的沈聿拽了拽他的衣角，这才让他惊醒过来，“将军这番话，倒像是与我曾经相识的一个人说话很像了。”

　　“能与何大人的旧识相像，是我的荣幸。”程兮凉也没有要多探问的意思，只是笑着答道。

　　“其实也算不上是旧识，因为我和他本就是处于对立面上，只是偶然的机会得他所救，这才活到今日，只可惜他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离世。”何景这番话中多有回忆，“当年我和沈聿的武功也都是他所教授，只是后来我们却没能如他所料的留在他这边。”

　　“那人是昌乐国的人？”余恕听出了话中的端倪，追问道。

　　“严格来说的话，应该是永昌国的人吧。”何景回忆道。

　　沈聿见何景不愿再说，便主动接过了话茬：“当年那位救下我们后，是希望我们可以留在永昌国的，不过你们也知道，那时候永昌国动荡，我们也无法在这里就留，结果就一路逃到了周庆国，结果就遇到了陈鸠。后来我们有心打听那位的下落，结果却得到了斯人已逝的消息。”

　　这件事情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让何景无法原谅自己，每每午夜梦回，他都在想自己当初若是没有离开那人，那人是不是就不会死。

　　不过好在有沈聿一直陪在何景的身边，这才让何景慢慢走出了那段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