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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歉意第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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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冬至便是腊八,再往后就是小年了。丞相府往年的年节一应事宜皆是舒华盛一手操办,今年舒华盛不在,一时竟让府上的小厮都乱了手脚。余期尧无法,只得让人写信送到建安郡,让舒华盛回府几日。
舒华盛拿到信后,没有立马动身,而是有些担心余恕的安危。虽说有小厮护着余恕,可到底不是他自己看着,实在难以安心。
其实原本有周霁在余府,他也就可以放心了,可谁承想前几日周霁也得了命令要回京一趟。
周霁看着舒华盛为难的模样,思索了片刻道:“不如我留下来吧。”
“这可不行啊周大人,您的正事要紧。可千万别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了您的时间。”舒华盛赶忙道。
周霁正要说自己的事情不着急,就听余恕说道:“管家爷爷应该要到小年之后才能回来,这时间的确是太长了些。”
周霁听罢,想到自己在年前是无论如何都要回一趟京城的,这样一来很可能就无法在除夕赶回来,于是便只得作罢。不过他仔细想了想,突然又想到了一个人。
“你们或许可以去问问巷尾的程家母女。”
舒华盛听了,眼前也是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那对母女是建安郡本地人,想来对这边也早就熟悉了。有他们照顾小公子,我也安心。”
周霁听后,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的这个建议其实也有自己的考量,程兮凉会武功,又不知道自己和余恕的关系,那必定会保住余恕不受威胁。
而舒华盛自然没有想到这一茬,他只是觉得余恕一个人在这建安郡,平时也没个人一直陪在他左右,时间一久也会闷出病来。虽然安全的确也是他担忧的,但是想必在旁人家呆着,目标也会缩小不少吧。
余恕的想法则是更简单了,他一早就听舒华盛提过程兮凉,一直没有机会得见,这次也算是满足了他的好奇心了。
于是,周霁的这个提议得到了一致的同意。当下,舒华盛就带着余恕拜访了程家。
敲开那扇木质的古朴院门,一个比余府简陋不少的院子就呈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开门的是一个半老徐娘,眉眼依稀间可见年轻时的风韵,却被岁月磋磨得只剩下几分残存的痕迹。
“是程夫人吗?”舒华盛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猜出了她的身份,笑着行礼问道。
开门的正是程兮凉的母亲程氏,此刻见到门外的舒华盛和余恕,一时有些犹疑,“你们是……”
“打扰夫人了,只是实在有要事麻烦夫人,这才冒昧前来打搅。”舒华盛又道,“加之我前些日子听说程丫头受了伤,也过来看看她恢复的如何。”
就在这时,院中又传来另一人的声音:“管家爷爷,您怎么来了?”
程氏转头看了一眼程兮凉,然后又回头对舒华盛和余恕笑着招呼道:“二位进来说话吧。”
“诶好。”舒华盛应着,然后侧身让余恕率先进了院子。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这才将整座院子的布置尽收眼底。
院子的规模与余府相差无几,但是仅有三座屋子,边侧的地方被隔成了一块地,里面种着几颗白菜。
“二位过来坐吧。”程氏招呼两人到桌边坐下,又道,“我去给你们泡壶茶。”
“不必了。”余恕和舒华盛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程氏一愣,随后笑道:“二位不用客气,你们也知道,我们家是卖茶的,这些都不算什么。”
余恕连忙解释道:“夫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这茶我们是真的喝不了。”
“嗯?怎么了?”程氏有些不解。
“夫人有所不知,我家小公子自小身体不好,一直都在喝着药,沾不得茶叶。”舒华盛被余恕勒令坐下,此刻正备受煎熬的挪动着身子,只觉得不自在。不过在听到程氏的问话后,仍旧是下意识的回答道。
程氏愣了一下,目光落到余恕的身上,随后露出抱歉的笑来:“原来如此,那我去给你们倒些水来吧。”
“有劳了。”舒华盛知道不能再推辞,答谢道。
等程氏离去,程兮凉才和两人攀谈了起来。
“管家爷爷今日怎么会特意来这里?”
“实在是有要事相求,这才冒昧前来打扰。”舒华盛无奈道。
“是有什么事?”程兮凉好奇的问道。
“我想……”舒华盛正要说话,就见程氏回来,他顿了一下,索性就把所有的话都一并说了,“我想让我家小公子在贵府住几日。眼看快要到年节了,我有些事情需要离开一段时日,又不放心让小公子一个人呆在余府……”
“可以啊。”程氏一听,当即就答应了下来,“我看这孩子乖巧,打心眼里的喜欢。就让他住下吧,我肯定会照顾好他的。”
舒华盛没料到程氏答应的这么干脆,愣了一下随后立马说道:“那我在这里就先谢过夫人了。”
“不用客气,邻里之间帮助一下也是应该的。”程氏笑道。
像是想到了什么,程氏又问道:“对了,你们原先不是建安郡的人吧?”
“的确不是,只是我家小公子的病需要静养,所以就一个人搬到建安郡来了。”
“原来如此,难怪我觉得你们面生。”程氏目光落到余恕的身上,若有所思的问道,“小公子如今多大了?”
“夫人唤我余恕便是。”余恕答道,“我上个月月末刚过了生辰,如今已经十七了。”
“冬至生辰?那岂不是一个人在这边过的生辰?”程氏惊讶道。
“是的。”余恕笑着答道,“只是我并不在意生辰,所以也就当普通日子过了。”
程氏看着余恕的模样,突然就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夫人这是怎么了?”舒华盛有些不解的问道。
“就是见到这些孩子这般懂事,心中愧疚。”程氏感慨道,“他们事事照顾着我们的感受,殊不知我们做爹娘的也会觉得自己做的不够称职。”
“阿娘不要这么想。”程兮凉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听到程氏的这番话,赶忙上前安抚道。
舒华盛心中虽也赞同程氏的话,可还是安慰道:“夫人不妨换个思路想想,孩子能为您考虑,也是您的福气呀。”
程氏面上愁容不减,“或许这样也好。这样的话,等我以后不在了,她也能照顾好自己。”
“阿娘!你又说胡话了!”程兮凉着急打断程氏的话,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好好好,我不说了。”程氏点头应着,没再说下去。
余恕趁着两人没注意,悄悄地打量了一番程氏。虽说她的声音并不似特别老,可是她的面容却已形同枯槁,像是饱经了风霜的磋磨。病态的苍白无一不召显着眼前这人的身体状况,想必这件事这两人也是知道的。
“时候也不早了,那我们也就不打扰夫人了。”舒华盛抬头看了看天色,起身和程氏道别。
程氏急忙跟着站起身,“我送送你们。”
“不用不用。”舒华盛摆了摆手,示意程氏坐回去。
“那余恕什么时候过来?”程氏又问道。
舒华盛想了想,答道:“想必也就是这几日了,我尽量赶在年前回来,自然要早些动身。”
“那到时候余恕就直接过来,我们随时都在家中的。”程氏便说道。
余恕有些疑惑,“程姑娘这几日不卖茶了吗?”
骤然被点名的程兮凉一愣,随笑着答道:“这些日子都在养伤,耽搁了些日子,索性就歇了下来,等到年后再开张了。”
余恕听着,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有些过意不去。可是他又不好直接提起周霁,替他道歉,便只能说道:“那祝程姑娘的身体早些恢复。”
程兮凉不明白余恕的神色为什么突然认真了起来,还说了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可是却也礼貌的道了谢:“多谢。”
余恕、舒华盛两人与程氏道了别,这才从程家的院子出来,等到走出一段距离舒华盛才和余恕说起刚刚的谈话。
“小公子为何突然问起程丫头的伤?”
“我只是觉得,周大人这样贸然伤了程姑娘,于心不忍,想着替他道个,可是又开不了口,所以……”
后面的话余恕没有说,可是舒华盛却读懂了。他笑了笑,说道:“小公子也不必太过介怀,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往后就不要再提了。你夹在他们中间,这种事是辨不清的。”
的确是辨不清的。
余恕自诩不太愿意与杀人者亲近,可是这些在对周霁时,却都做不得数了。比起远离,他更愿意带周霁走出来。
他知道,自己不能替周霁做什么决定,他也劝不动周霁。他孑然一身,没有任何值得他牵挂的东西这些使他无坚不摧,但也让他渐渐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的权利。
余恕什么都知道,可是他也无能为力。
或许诚如周霁所言,他在这尘世中走了一遭,连自己都救不了,又谈何救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