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暗恋 ...
-
这场相亲,最忙的是沈妈妈。
看好的蒲家,竟因为玉鸾衣裙上沾染的油花,给错过了。
不过无妨,蒲家很有诚心,也很给程家主母面子,约定三日后,去西山寺一起上香赏荷花,吃素斋。
不放心的程茹,下午径直让马车载着玉鸾先回府,她要去娘家,找嫂嫂打探一番蒲家的底细。
玉鸾神情郁郁,显然,她能从母亲的态度上,对蒲家寄予厚望。
可经过两轮相看之后,她认为,真正的好男人,压根就不需要走到相看这条路。
家世好,人品好的男女,自会有条件相配的趋之若鹜,何需抛头露面,像个货品般的任人查看?
她之所以到如今,都是因为原主眼光太高,嚣张跋扈,无人敢娶。
想起汪家肆无忌惮,摸她的老妈妈,玉鸾一阵厌恶。
闭上眼,她将轻喟咽下,“到了叫我,我先眯盹一会。”
秋霜乖巧应是。
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忽然闪现林浥尘的模样,想起他对她之种种,玉鸾骤然灵光一闪:莫不是故意让人假扮醉汉?
这一念头,只是停顿几秒便被她反驳,他那一身上好料子的袍子,还不是作废,自己不也出了丑?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她相信他不会做。
玉府。
玉凤不敢在院子大张旗鼓地游玩行走,唯恐遇到母夜叉程茹。
即便这般小心谨慎,今日还是糟了祸灾。
程茹的贴身丫鬟之一,云妈妈莫名其妙地到来,直接扇她几耳光,打给她钗环落地,脸肿嘴歪。
打完后,她才知道,程茹回来了,替她女儿出气来的。
可她这几天,压根就没招惹。
这顿打,着实冤枉。
小丫鬟夏荷替她叫屈,眼眶发红,“二小姐躲在自家园子还要挨打?难道就没有王法不成?”
玉凤全然不提自己做过的事,只是感慨道,“玉家,本就没有我容身之处,但凡我有一点本事,便不会受这般侮辱。”
玉凤用白色帕子擦了嘴角,望着帕子上那两条血痕,她怔怔然,眼睛放光,忽然计上心来。
拿出连夜赶工做出来的荷包,她将这块擦过的帕子装进去,“夏荷,偷偷出去,帮我送到林府去,就在锦绣街那边,不远。”
夏河是来京城不到半年,入玉府也不过三个月,她有点懵,“···怎么去?”
玉凤从八宝柜里拿出一块小碎银,“叫马车去,报林府,自会送你,你让林府门卫将荷包交给林公子就可,其他的,无需多说,他自会明白。”
夏荷去了,走的后门。
后门守门的是被程茹很不喜欢的一位佣人刘伯,但是因为是玉月亭老家的远方亲戚,还是一直在玉家住着。
所以不知不觉中,刘伯和玉凤同仇敌忾,很愿意给她方便。
玉凤坐在门廊外,凝眉深思:林浥尘非她不娶的模样,应该会来给她撑腰吧?
可,他想要迎娶自己的目的,除了羞辱玉鸾之外,难道是因为三年前他穷困潦倒时,自己曾经偷偷施舍过的几块糕点?
玉凤不太确定。
不过,她记得当时那几块糕点,食用一块玉兰色帕子包着的,上面绣了朵梅花,兴许,他并没忘。
==
林府。
林浥尘穿了身小厮衣裳回府,怒气冲冲的他,在接到荷包后,随意丢在书房案桌上。
等到沐浴完,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袍子,才想起来拿起荷包瞧。
玉···二···小···姐?
偷送荷包?
启顺朝的民间规矩,送荷包香囊之类,都算正常往来。林浥尘并不以为然。
可看到里面的东西,他明白了。
她知道玉二小姐的处境艰难,可也知道,这位看似柔弱的玉凤,没少给玉鸾添堵和使坏,更没少在玉月亭面前,挑唆程茹和玉鸾。
只是玉月亭并不怎么理会,才没撼动到程茹和玉鸾在他心里的地位。
前两年,玉凤竟给玉鸾吃的汤药里,下过料,到现在,玉鸾每年还时不时的需要喝汤药,治疗那年引发的喘症。
这方帕子,显然是希望他去给她撑腰,拿他当枪使呢。
可自己并没这个打算,也没这个激情,怎么办?
然,为了多接近那‘野狐狸’,是不是可以作为把柄,给自己多博点机会呢?
······
林浥尘住在畅意园,为了方便照顾和孝顺娘亲,他将林柳氏安排在相邻的万寿园。
穿过一道垂花门便到。
每日,林柳氏除了吃斋念佛之外,无有任何其他活动,就像一台毫无生机的机器。
即便他来问候,林柳氏都是怏怏的,丝毫并没因为儿子的到来,情绪上有一丝波动。
他不知是因为父亲的去世,姐姐的远离,导致母亲情感平淡。还是因为自己的狂放不羁,让她伤心难过。
他问过,可母亲只是淡淡道:活着就好······
这般死气沉沉的氛围,让他越来越不愿到母亲园子去。
他怕他的雄心壮志被消磨,被扼杀,他更怕哪一天,他也和母亲一样,只有一个愿望:活着就好。
他年轻,他有实力,他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心愿,他不甘心。
刚刚跨进的脚,瞬间收了回来。
跟在后面的汤圆没留神,两人差点撞到一起。
三日后,西山寺。
作为京城为数不少的寺庙,西山寺的名声却远剩其他寺庙。
除了作为寺庙的作用,有眼光的商家,利用寺庙的人气和香火,在山脚下开辟出一个花园和酒楼,专供素斋。
夏日,坐在花园里,赏荷吃斋菜,简直是人生一大美事。
今日,是蒲家做东,程茹少了许多劳心劳力的事,不停嘱咐玉鸾,成为她的头等大事。
回了趟娘家,程茹摸清了整个蒲家的家底:蒲家小爷蒲从简,在皇宫都尉府任职,有勇有谋,更主要的是家世清白,父亲刚正,在朝中任四品官职,无姨娘,无小妾,只有父母和一个已经出嫁的姐姐。
他相看的原因,只是因为从军,错过很多机会,现在年岁已到,需要成亲而已。
这般简单的家庭,让玉鸾打起精神,如果印象尚可的话,泼辣麻利的母亲,估计当场便会敲好定亲日期。
这,让她不禁有些期待。
==
玉鸾还没和蒲从简见上面,林浥尘昨日便已经得知消息。
一大早,料理完事物之后,他脱下张扬的赭红色杭绸长袍,穿了身程茹应该喜欢的,素净的鸦青色素面直缀,同色腰封上挂着白玉玉珮,兴致勃勃地叫上汤圆,“走,去西山寺。”
汤圆瘪嘴:为了见玉大小姐,公子,魔怔了。
三更起来处理事务,害得下面的人,全都呵欠连天,他倒好,精神抖搂。
坐在马车上,林浥尘忍不住笑,他没找到机会,怎么有人偷偷往他手上送?老天垂怜他近三年的相思,还是垂怜玉鸾太过跋扈,专门派他来收拾她?
小妮子,早晚让你死在我手上。
林浥尘恶狠狠、甜滋滋的想。
汤圆偷瞥自家公子,心道:一大早已经笑了三回。玉大小姐,你赶紧嫁过来吧,不然公子准得失心疯不可。
正想着,公子在头顶再次笑说道,“给沈妈妈的东西带了吗?”
“带了,带了,按照以往,公子去找主人说话,小奴会偷偷去找沈妈妈,保准完成。”
这三年,多亏有她这个内应,玉鸾的一举一动,还有她的小玩意,他悉数掌握,他收集了不少她的东西:帕子、梳子、甚至鞋子,没用完的口脂水粉。
甚至,有一次,因为贵妃给了他一个翠绿玉镯,说是让他送给心仪的姑娘。
汤圆听错了,直接将玉镯给了沈妈妈,从而在下一次的见面中,沈妈妈偷偷塞给他一个玉鸾用过,还没洗的肚兜。
林浥尘兴奋地每天把肚兜放在枕头底下,每日抱着肚兜睡,已经两年。
只要是玉鸾的事,无论大小,他都知道。
他庆幸,这个内应,花再多的银子,值了。
西山寺,人满为患。
林浥尘没直接去找玉鸾,他使了个心眼,直接在素斋馆订了个位子,昨晚,还特意安排让严之靖来这里,蒲从简是他的下属,在这里遇上聊几句,岂不是很正常?
为了见她,自己真是呕心沥血。
花园里,三五成群赏花的人们,让林浥尘心无旁骛,他修长手指划过茶碗,往桌上洒了点水,用指尖将玉鸾的名字,写了好几次,直到桌面铺满。
静静地看着那些字迹,渐渐风干,消逝不见。
就像他对她的心,只有自己知道。
而她,却依然对他避之不及。
他不懂,为何三年不见,玉鸾处事的变化,居然如此之大?
虽然偶尔还是会流露些嚣张霸道,可她的乖巧善良,也是肉眼可见的在增加。
她,怎么就那么怕他?
这三年,自己努力经营生意,尽管思念难耐,可也并没去招惹,怎么她前几日的见面,惧怕他到如此地步?
他,百思不得其解。
眼前有人影飘来,一袭月白织锦长袍,在对面坐了下来。
严之靖的大脑袋,大身材,居然穿这身,怎么看怎么滑稽。
见他皱眉,上下打量,严之靖也不含糊,怼他,“怎地,只许你人模狗样,我就不行?”
“玉树临风,不是你这般模样的人能有的,你还是适合一生短打或者软甲武装。”
“···嘁···”严之靖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说吧,又有何坏心思?”
“本公子···”眼神瞟过,不远处,一声桃粉色的玉鸾,躲在一群人后面,娇羞地和蒲从简,轻声说着什么。
郎才女貌,两人相称至极。
阳光笼罩,夏风吹扬,荡起池水皴皱,荷花飘香。
可她那笑意,刺痛林浥尘的眼,让他顿觉世间灰暗,美好不再。
他又想杀人,只要见她这样笑,却不是对他,就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