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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报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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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鸾从牡丹园出来,都是懵懵的。
才从书里穿来,便遇到三年前退亲的林浥尘,一身深紫色杭绸直缀,腰坠黄龙玉佩,正摇着把山水檀木扇,佯装一派云淡风轻,在月洞门那和自己的爹爹玉月亭说着什么。
就他这身打扮,哪有三年前的破落不堪的样子?
如果为了等她,大可以在前厅等,为何要到园子门口来?
看来急不可耐地想要羞辱她。
总之,不是好事。
玉鸾攥紧手帕,尽管脚下颤抖,她还是努力佯装镇定,低垂头,娉娉婷婷,走了过去。
“小女见过林公子。”声若蚊蝇,气若游丝,努力降低存在感。
“哟,三年不见,玉鸾都变秀气不少啊。三年前的牙尖嘴利,到哪去了?难道玉家没钱买米了吗?”这番讥诮,玉鸾只能继续低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站立一旁的玉月亭,只得陪着讪讪笑。同时在心里怨恨,自家夫人和女儿干的好事。还有这大病初愈,治好的嗓子,居然这般能说。
他居然能够说话?!
不是被娘亲毒哑了吗?
惊诧,只在一瞬间,想到林家现在的权势,她更觉得自己,死罪难逃,活罪不少。
她从书里知道,林浥尘的姐姐,现在正是皇宫里得宠的贵妃,林家,早已不是三年前的落败之家。
她怨恨,原主怎么就做了那么多道德败坏的事,现在,却要她来一一补偿。
这穿的是个什么女配?
她为自己眼下的处境,感到悲哀。
手心已经有了汗意,可她不敢随意动作,哪怕只是手里这方帛帕,此刻都像有了千斤重。
玉月亭见女儿难得乖巧,他暗暗长叹一声,转移话题,“贤侄前来,不会是专程来找小女不痛快的吧?昨日商谈的婚事···”
“玉老爷还真爽快,林某今日前来,就是来提亲的。”
玉鸾迅速抬头,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他。
她想,怎么能有这般执着的人?三年前都退婚,他还不死心,这一次,一定答应,一辈子只和他好好过。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如擂鼓敲击的心跳声。
“怎么?玉鸾小姐很激动,是不是?难得见到我这等痴情之人,对不对?”林浥尘倾身上前,他的眉眼几乎和她只保持一个人的距离。
如果是原主,玉鸾相信,就凭眼面前这清隽俊朗的五官,她绝对做得出来,直接上前将他抱住,一顿狂啃。
可现在的她,纵使心动他的容颜,可也只会在他身上那一阵淡淡的檀木香中,猝然避开。
她没原主豪放,也没原主大胆。
她只是个穿来的,随时被他弄死的恶毒女配。
显然,她也发现林浥尘在怔忪片刻之后,恢复站姿。
眼神中的诧异,却还是不露声色地将她身上辗转。
玉鸾不免腹诽:难道他,在期待她的大胆招惹么?
她放下狐疑,不疾不徐道,“小女子自知不是良配,不敢。”
“嘁···你真以为你是香馍馍呢?坊间到处的流言,你是装聋还是不屑一顾?”林浥尘把扇面合起,十分不耐地朝玉月亭鞠上一躬,“本公子求娶的是玉家二姑娘,玉凤,求玉老爷成全。”
“啊?!”玉月亭恍惚过后,惊喜万状本以为只是随意的一句,哪知他居然真的求娶,如果和林家搭上关系,那岂不是水涨船高?
玉月亭惊喜之外,赶紧让身边的妈妈去叫二姑娘出来。
见此景,玉鸾肩膀微耸,好吧,被当场羞辱,还砍了一刀。
都是自己以往咎由自取,怪不得谁。
今日程茹陪同舅舅程松回老家,玉鸾的靠山自然没有,此刻的她,只想好好回房,睡上一觉。
玉凤和他谈婚论嫁,总不至于让自己还在当场吧?
想到这,她朝父亲福福身,“爹爹,那我失陪,先回房休息去了。”
话音一落,转身便走。
“急什么?难道大姑娘见换了人,心里哀伤,不愿见我不成?”
玉鸾见他这般咄咄逼人,她也不愿多理,直接忽视他的话,带着丫鬟秋霜走了。
林浥尘悻悻道,“走吧,玉老爷,哪有叫二姑娘等我的道理,我在前厅恭候便是。”
这声,说的极大,即便已经促促朝着牡丹园走去的玉鸾,还是清清楚楚听个通透。
牡丹园里,栽种不少牡丹,还有其他的珍稀花草,是程茹最喜欢的,也是专为玉鸾十岁生日时专门栽种的。
程茹曾大放厥词,我女儿就是富贵之女,谁也不能不服。
这话到现在,倒成了坊间的一样谈资:这般富贵的姑娘,哪家娶得起?
穿过垂花门,玉鸾便让守门的王婆子赶紧关了院门。
她不愿被林浥尘追着羞辱。
回到房里,纤手支颈,黛眉微蹙,她在回忆,回忆书里曾经提过的情节。
林浥尘做了大皇商,不仅垄断京城水陆商运,还揽下皇宫采买物资的权利,可谓之富可敌国。
虽说老丞相已在三年前被削去官职,林浥尘也只是商人,可树大根深,林家的风头,依然无两。
自己和娘亲,曾经伤害过他,瞧他今日的睚眦必报,这个槛,看来,过不去。
凭心而论,她倒希望二妹能够顺利嫁给他,起码,作为亲戚,枕头风的威力不小,甚至,时间久了,她继续服软,放低姿态,多巴结,少招惹,想必应该能够放过她和母亲。
想到自己即将毫无尊严地面对他,玉鸾在心里又把原主骂个遍。
“秋霜,过去瞧瞧二妹那边,可算谈妥了?”
正在红土小炉前煎药的秋霜,把扑扇给春柳,应了声是,叫王婆子开了门,风风火火出去。
日上三竿,夏风轻抚,虽然还不到六月,却已有淡淡热意袭来,筱鸾的慌乱,在一帧帧闪过的书页中,渐渐沉淀。
原主的她,得罪不少人,现在,唯有一件件的来弥补,将那些人的怨气抚平之后,她便能安心离开,去过自己向往的另一种生活,闲云野鹤,落子听花。
现在,平息林浥尘的怨怒,便是第一件。
·····
“大小姐,喝药了。”春柳端着红漆描金白玉兰托盘进来,翠绿深碗里装着深褐色的药汤,缓缓过来。
“这是第几付?还需要喝几天?”玉鸾皱眉,捂住娇俏的鼻子,尽管如此,一股刺激的药味,还是冲进呼吸,让她四肢不由随之一抖。
抗拒,在每一个细胞。
“回大小姐,还有三日。”
“能不能不喝?想吐。”
春柳怯怯道,“大小姐···夫人临走前特意吩咐过,奴婢···”
“拿来吧,给我准备些饴糖。”接过碗,玉鸾翘起小指,用拇指和食指将鼻子捂住,咕咕咕,药汤一口饮下。
春柳把饴糖糖纸拨开,金鸾皱起的眉头,总算松开些许。
喝完药,玉鸾歇在贵妃榻上,半摇圆扇等消息。
窗牖半开,风儿轻吹,魏紫姚黄,次第开放,这般好景,如果没有林浥尘的到来,那该多美。
可惜,世事难两全。
轻喟一声,玉鸾烦躁地翻身,一声红衣的秋霜,总算回了。
倏忽坐起,玉鸾刚喝下的药汤,在喉头里滚动几番,被她强行咽下。
“如何?那厮可谈好走了?”
“嗯,二小姐不太愿意,可老爷答应后,林公子便离开了。”
\"她怎会不愿意?像林浥尘这样的家世人品,她玉凤还挑剔?不识好歹。\"
“二小姐说···说,别人嚼过的馍,才到她手上···”
“什么别人嚼过的?三年前,我和他都是清白的,哪里存在什么嚼过的?她这般不识好歹,我可也不是好性子,等娘亲回来,好好收拾这小贱人。”
在林浥尘那憋屈了大半天的怨气,玉鸾总算找了个理由,双手叉腰想了想,玉鸾提起裙摆便往外冲。
林浥尘走了,这玉家,便是她的天下。
兰草园,在玉家算是最偏的一处院子,夏天太阳晒,冬天不见光,这是程茹对她的惩戒。
玉凤的娘亲是程茹心生怜悯收留的流□□,却凭借和玉月亭的一夜风流便有了她,虽然后来流□□病逝,可这庶女的存在,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
自然,玉凤的待遇,便不能和嫡女玉鸾一般,不然,程茹自己得要气死。
玉月亭心内有愧,所以,对于玉凤,他也只是尽到一般的父女情分,不敢有丝毫僭越,不然,程茹发起火来,玉家上下,必定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玉鸾穿过花园的荷花池,走过桂花林,便到了玉凤住的兰草园。
服侍玉凤的只有一名小婢女夏荷,玉鸾还在桂花林,她便看到了坐在门口打盹的夏荷。
“老二在哪里?,叫她出来,本小姐找她。”
颐指气使的玉鸾,不等秋霜上前,直接冲夏荷继续叫嚷,“还不快去?这般痴傻,跟的主人也一样。”
秋霜在树荫底下找到个石墩子,垫了块白帕子,让玉鸾坐下。
夏荷猫腰退下时,差点栽倒在地,堪堪地扶住垂花门的墙,才站起。
鼻孔恨恨,吐出两字,“怂人。”
因为走得急,玉鸾鼻尖上冒出的汗珠,让手里的团扇都扇不干,她掏出袖里的帕子,哪知那条绣着石榴花的帕子,已经在见林浥尘是卷成了团,她只得胡乱在鼻尖上轻轻蘸过。
气吼吼的她,把帕子往地上一扔,“晦气,今日真晦气。等会料理了这小贱人,你陪我去外面转转。我要吃辣不怕。”
“大小姐,喝过中药,不能吃辣,夫人吩咐的。”
“那我心里窝着火,怎么办?今日不吃辣,我不痛快,一定要去!”
“那好吧,我替你瞒着夫人。”秋霜无可奈何,只得应下。
玉凤来了,一身珍珠白襦裙,头上插了支喜鹊振飞翅金簪,将她裙色的寡淡隐去,凸显她面部的最大优点:饱满圆润的额头,和一张美艳绝伦的脸。
准确来说:玉凤的长相,并不比玉鸾差,只是因为是成天受气的庶女,气质上,有些畏畏缩缩的,赶不上张扬肆意的凤鸾。
姐妹俩虽处一家,可能够见上面的机会,寥寥无几。
一来住处隔得远,二来有程茹盯着,三来凤鸾压根瞧不起。
所谓的姐妹情,也只是在年节团聚时,保持面上一团和气罢了。
“今早那林浥尘要和你成亲,你可应允?”
“姐姐···这话怎地说?父亲不是已经答应了么?”
“那你不反对,对吧?”
“姐姐不要的人,二妹只有接下的道理,不然程夫人能让我好过?”
“好,识时务,是对的。姐姐我就放心了。作为姐姐,我也不会亏待你,我自会让母亲将我嫁妆分你一些。作为交换,希望你能在林浥尘那厮面前,替我和母亲美言几句即可。”
“姐姐一手好算计,玉凤接受。”
“去吧,等林家来送帖时,我让母亲给你安排荷风苑住,起码结亲时好看一些。”
看不出脸上表情,玉凤低眉顺眼道,“玉凤听从姐姐安排。”
等到她走后,玉鸾一脸疑惑:“怎地这般乖巧,你不是说在林浥尘那厮面前还别扭不想的吗?”
秋霜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眨巴她那小杏眼,“是啊,我就站在门外边,亲眼所见,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说的那话。”
扯起一棵树叶,玉鸾怒挑秀眉,“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是吧?我早就说过,这二妹不是乖乖女,父亲还不信。哼···”
树叶丢进荷花池,一丝涟漪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