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遛狗记》清川澹如此

4、末日4

　　回到家，白鸢把自己窝进柔软的沙发，郁闷地叹了口气。

　　死不了怎么办？

　　烦。

　　她翻个面，猫一样对着刺绣沙发狂挠一气。

　　发泄完毕，看了一眼时间，下午6点了。白鸢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出门。

　　坐上车的时候天色已转暗，抵达目的地之后夜色就完全笼罩过来了。

　　再过几天就要立冬，但低温完全无法困住少年蓬勃的朝气。

　　市一高这会儿正是放学时间，学生们的笑闹声沸反盈天，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上没有什么生死困苦，都是天真的快乐与忧愁。

　　白鸢不喜吵闹，但相比末日到来后麻木的死气沉沉，此刻却也觉得这些聒噪尚可忍受。

　　旁边有铁皮罐车在卖最正宗的烤红薯，香气浓郁，学生们排起长队购买，白鸢皱眉离得远了些，末日里天天吃红薯，现在闻到这味儿都想吐。

　　她是来找人的，但已全然记不得那人的班级，只能在校门口等等看碰运气。

　　徐文羽今天出校门比较晚，她们篮球队过两天有个比赛，最近大家都会挤出时间训练一下。

　　她今年高三，走体育特长生，要考的学校已经通过，所以没有什么高考的压力。

　　跟着一帮子相熟的同学走到校门口，有人来给她表白，小学妹看着她漂亮到冶艳的脸，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学姐，我喜欢你很久了。”

　　周围爆发一阵起哄声，学生们都朝这边看过来。

　　啊，是徐文羽，那见怪不怪了。

　　一高公认的校花兼校草，平均三天被表白一次，大家都习惯了。

　　徐文羽点了根细长的烟，有心逗她：“喜欢姐姐什么？”

　　她身高将近一米八，比例极好，走路上都会被星探要联系方式，不羁的孔雀蓝渐变色头发烫了水波纹，被她随意披散在肩头，因着静电略有些毛糙，路灯的光线照过来，映得那些碎发灯丝一样在发光，

　　小学妹嗅到她身上混合了焦糖气息的烟草味，被她一双光泽艳丽的桃花眼戏谑地看着，脑子里空空如也，只剩下刷短视频时看到的那句

　　“今年冬天会遇到心软的神吗？”

　　怔愣间听到一句“好好学习吧。”

　　回过神来人群已经乌泱泱得走了。

　　“徐姐，你这，男女通吃，实在是厉害啊！”有人恭维她，还有人提醒“徐姐，你现在好像有个男朋友是吧？你们都嘴巴紧着点，刚刚那事儿别让人家知道了。”

　　“知道又怎样？”徐文羽吐出一个烟圈，她是笑着的，周围人也就笑着打圆场“知道了不怎样，徐姐又没答应。”

　　其实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是，知道又怎样？她才不在乎。

　　被一大帮子拥在中间的徐文羽忽然察觉到什么，她下意识朝一个方向看过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立在校门口的报刊亭一侧，不知道在那多久了。

　　她僵住了，飞快掐灭手中的烟丢垃圾桶，有些无措，又有些欣喜，丢下一句“你们先走，别跟过来。”就大步朝那人走过去。余下的人面面相觑，互相打探，那是谁？

　　白鸢不是个能等人的主儿，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无聊得拿起一旁报刊亭的杂志翻阅起来。

　　听到脚步声往自己这边来了，她才把头从杂志中抬起，看到一张惶惶不安的漂亮脸蛋，

　　徐文羽反复组织语言，最终只干巴巴挤出一句：“宝，你怎么来了？”说完就恼恨得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还能为啥事儿？找她还不行吗？

　　白鸢最讨厌无意义的废话，以她的坏脾气，听到这话火气一上来转身就走都有可能。

　　她不安地换了换站姿“我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今天白鸢脾气却好得出奇，她没为废话生气，也没有跟她计较抽烟问题的意思。

　　她放下手中的杂志，很平静的吐出几个字：“我最近自杀了几次。”

　　徐文羽的表情一下子失去控制了，她好像想哭，又强行忍住，声音都哑了，发颤：“怎么了呢？怎么又……又不想活了？”

　　这心碎的样子真是漂亮过头，白鸢在心里赞美。

　　“给我根烟。”白鸢要求道

　　徐文羽只以为她是要没收，乖乖把整盒烟都呈上，却见对方熟练的抽出一只挟在两指间，用眼神示意她点上，

　　“抽烟对身体不好，这是原则问题……”

　　白鸢就那么看着她，

　　好吧，在白鸢面前，徐文羽没什么原则可言，她乖乖拿出打火机给人点上。

　　白鸢吸了一口，甜腻的味道令她皱眉，厌恶的掐了丢掉，这才说出第二句话：“既然没死成，我往后就也不打算再去死了。”

　　徐文羽松了一大口气，还不待她高兴，只听对方淡淡道：“以后，别为我操闲心。活你自己的。”

　　徐文羽终于忍不住了，她噼里啪啦甩出一大堆问题：“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学会了抽烟？是身体又变差了很难受所以跑去自杀还是其他原因？你最近怎么样？”

　　白鸢看着她鲜活生动的表情，昔日种种又映入眼帘——

　　重生前，徐文羽曾经与她相恋。其实不太久，一个三天两头想死，一个致力于带着她还有更多人活下去。

　　很快两看生厌，徐文羽厌不厌不清楚，反正白鸢厌了。

　　徐文羽是救她次数最多的人之一。

　　也死得最早。

　　后来有人辗转千里来给白鸢捎话，说他们文羽姐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

　　“求求白鸢，活着吧。”

　　当然，白鸢是个没良心的，她不会为了别人几句话改变主意，只是确实一直死不掉，这简直是一种诡异的诅咒。

　　但，终究无法释然对方的死亡。白鸢只是自己不想活，并不乐见她人死亡，尤其是徐文羽这种充满希望的人。

　　见白鸢一直不说话，徐文羽刚刚因愤怒而升起的勇气很快就消散掉，又忐忑不安起来。

　　徐文羽人顶级漂亮家里条件又顶好，性格也是野得生猛，从小到大没怕过什么，只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克星就是白鸢。

　　第一次见白鸢的时候是在医院。

　　白鸢的母亲白女士与徐文羽的母亲徐女士是大学同学，六岁的小白鸢住院了，徐女士带着自己女儿去探望，想着都是同龄人，让徐文羽陪小白鸢玩一玩解解闷。

　　小小的白鸢躺在病床上，如一泓破碎的月影般冷清脆弱，

　　一路吵闹跟妈妈犟嘴的徐文羽忽然就连大声喘气都不敢了，徐女士让她跟姐姐打招呼

　　白鸢大了徐文羽几个月，

　　她扭捏半天才磕磕巴巴说：“你、你好，我叫徐文羽。”

　　白鸢轻轻侧过脸看她，徐文羽能看到她的眼睛，瞳色很浅，飞掠过人，白鸟一样难以捕捉，

　　“白鸢。”

　　很多人初闻白鸢姓名，都会问她，是“鸢尾花的鸢吗”
　　而那时徐文羽刚学了那首《村居》，所以她认定是“纸鸢的鸢”

　　她觉得很贴切，这个人也是纸风筝一样的，易碎，又难以接近，高高飘在云端。

　　一阵来电铃声把二人都从回忆里拽出来，徐文羽掏出手机，皱眉，接起电话，不问青红皂白，极度不耐烦的丢下一句“滚远点。”然后指尖飞舞非常熟练的一套连环拉黑删除，看得出来没少做这种事。

　　收起手机，她吸了吸鼻子：“那先回家再说？”

　　见白鸢没拒绝她暗暗松口气，又雀跃起来，去拉白鸢的手，带着她往自家司机的方向走过去。

　　一个高一学生认出徐文羽，稀奇的问旁边高三的朋友：“那是谁？徐文羽怎么对人家那么殷勤啊？”

　　高三生看过去，可不是？徐文羽一改平日酷姐作风，笑得很浮夸，说个没完，不太被搭理也混不在意，还替人开车门。

　　“嗯，好像是，白鸢学姐，以前也是咱们学校的。后来因病退学了。诶，真是她！”这同学说着还想过去打招呼，没赶上，车开走了。

　　她露出个遗憾的表情：“白鸢学姐当初也可受欢迎了，不过是大家单方面欢迎她，她不太欢迎我们，哈哈哈哈哈！”

　　“？？”被朋友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高三生眨眨眼：“就、就是，普通人类很难拒绝白鸢学姐的，徐文羽学姐只是普通人类代表罢了。”

　　谈话到最后这位高一小同学也没还是搞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徐文羽和白鸢其实住在同一个小区，不同的是白鸢家是平层，徐文羽家则是独栋别墅。

　　前者倒是有心想常常与白鸢见见面交流交流感情，可白鸢却没这个想法。因而俩人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面，所以徐文羽在校门口看到白鸢才那么惊喜。

　　白鸢一进徐家就受到了热烈欢迎。

　　徐女士及其丈夫，徐姥姥徐姥爷，甚至于徐家的保姆园丁佣人都非常喜欢白鸢。

　　他们也很懂白鸢的脾气，不会在明面上过度热情，只暗戳戳把一切好东西塞给她。

　　看了看桌上全是自己口味的素菜，而无肉不欢的徐家人沉浸式表演着对菜品的喜爱，

　　这个说：“最近早都想换换口味了！”

　　那个说：“其实我一直很喜欢吃素，就是应酬太多一直没机会。”

　　“我前两天才查出高血糖高血脂，正该吃这些！”

　　白鸢：“……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大家都知道她胃口不好，也不敢让她多吃，只能无助的看着她，

　　所以徐文羽对白鸢怂到极致也有很大一部分家庭耳濡目染的因素在里面。

　　三代从军铁血铮铮的徐家人，对这个病痛缠身，又父母双亡的孩子，无比疼惜，疼惜到不知如何是好。

　　白鸢叹口气：“饭菜很可口。”

　　徐女士立马露出笑容：“那就好，徐文羽也早就吃饱了，让她陪你去转转。”

　　吃了没三分饱的徐文羽：“是的，我已经很撑了。走吧宝，我们去我房间。”

　　楼上徐文羽房间，

　　白鸢坐定后先是问：“你成年了没？”

　　徐文羽有些疑惑，还是老实回答：“前两天刚过完十八岁生日。你还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了呢，你忘了？”

　　白鸢点点头，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印象了。既然是成年人，那么应该早些知道一些真相了。

　　她开门见山：“我是什么人你心里知道，我从不开玩笑。世界末日要到来了，就在明年10月19号当天。”

　　她顿了顿“过两天感恩节，天空裂成两半，裂痕中是无法被探测的黑暗和绿光。”

　　“会有类似病毒种子的东西从裂痕中坠落人间，动植物变异成吃人的怪物，人类一部分也变成吃人的怪物，一部分进化出异能。”

　　“但人类还是太弱，灭绝是早晚的事。”

　　她知道徐文羽是绝对不会寻死的人，所以也就没有像劝季四时一样劝她早点自杀解脱。

　　也就是说在她看来季四时这种全靠资本包装起来的废物，劝一劝说不定真的会去死。哪怕对方日后会成为公认末日第一强者，白鸢也对此嗤之以鼻，

　　男人能成什么大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