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遛狗记》清川澹如此

3、末日3

　　季四时听到对方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的劝自己去死，还扯出什么世界末日人类灭亡的说法，他心里倒是没有什么被诅咒的愤怒，只是更加确认这个姑娘病得不轻。

　　于是他试图谈判：“小姑娘，虽然你把我的手机摔坏了，但是我的视频是自动上传到云端的。我已经拍到你轻生的画面了，现在可以报警。”

　　是的，他发现对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他报警。

　　“你以为我害怕警察？”

　　白鸢阴鸷的笑了：“我只是不想浪费别人的时间和精力。你要是非要报警，那也随你便。”

　　“小朋友，救你怎么能说是浪费呢？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很宝贵，都值得大家去帮助，你也一样。”季四时不知道对方遭遇过什么，此刻忍不住对这个孩子起了几分怜爱。

　　“我不会报警，我不做讨你厌的事情，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遇到什么困难了？是生病了没办法看医生吗？叔叔可以带你去医院。”

　　心理疾病的治疗成本对普通家庭而言确实难以承担，而且很多家长都会忽视孩子的心理问题，谈论起这些话题都是讳莫如深，更别提积极接受治疗了。

　　季四时弯腰，尽量平视白鸢，以示自己对她的绝对尊重。

　　“我们能谈谈吗？叔叔请你吃甜品好吗？”

　　这里显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最近降温，穿一身西装在废弃医院，真的很冷……

　　白鸢对自己每次跳楼都正好被季四时撞破这事儿真的挺无语的，虽然嘴上说着不怕报警，但为了避免麻烦，她还是决定敲打敲打季四时。

　　三次遇到他，都穿了不同款式的西装，真无愧于此人日后“西装暴徒”的名号。

　　季四时来S市是为了洽谈一个合作，对方选定的酒店距此不远，一个朋友拜托他顺道看看废弃医院的情况，他想着不大麻烦就应下了，谁曾想，又双叒偶遇白鸢。

　　季四时解释给白鸢听此次相遇的原因，对方却坐在后座只当他在放屁。完全不搭理。

　　跟病人能计较什么？他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迈巴赫稳稳停在酒店前，季四时下车把钥匙丢给门童，非常绅士的为白鸢打开门请她下车。不出他所料对方依旧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等坐定在酒店的甜品厅，白鸢才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把目光对准了季四时。

　　这反倒令季四时有些紧绷，暗笑自己越活越回去，被小朋友看两眼居然还紧张起来了。

　　他很快调整状态，替她介绍了菜单询问她的意见，得到了最令人火大的“随便”二字。

　　好在季四时在白鸢面前神经已经麻木了，不知怒火为何物，他很快周全的点好餐品吩咐侍应生尽快上餐，便打算进入正题与白鸢好好谈一谈。

　　然而尚未想好开场辞，对方却忽然笑了笑，似嘲讽似真诚：“首先告诉你，我可没有任何心理疾病，季叔叔。别乱猜，这样会给真正的病人造成困扰。”

　　季四时被噎了一下，有些羞愧于自己乱想，他深知和孩子说话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所以他并未被激怒：“那么，是家里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你父母呢？”

　　白鸢眯起眼，用小勺尝了尝刚端上来的慕斯，有些满意，漫不经心道：“父母？我爸死了。至于妈妈，”

　　她的表情罕见的柔和了一瞬，扬起左手示意季四时看过来，浅黄色的骨灰钻石镶嵌在纯银钻托上，温雅地璀璨着。

　　“妈妈一直和我同在。”

　　“抱歉……”季四时先是道歉，然后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这颗钻戒的含义，竟然是父母双亡吗……

　　“叔叔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季四时早有几个臆测，如今的情况显然是最差的一种，看着眼前病弱的姑娘，他仍觉有些过意不去。

　　白鸢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几下吃完一份慕斯，放下小勺：“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她眼里有一种清寂的冷漠，猛得看过去，会叫人灵魂都轻颤，似是忽然从盛夏陷落一片雪地。

　　季四时愣了愣，小心翼翼道：“那么，没有心理疾病，是身体上有什么……？”

　　“不知道，病不死，查不出，医不好。勉强靠几种药吊着活。”白鸢对这方面向来没什么避讳的意思。

　　季四时点点头，脑子里盘算着要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帮助厌世少女走出心理困境，一时没有再言语。

　　白鸢却不打算跟他磨洋工了，她直言不讳道：“我知道你想帮我，省省吧，我家不缺钱，要钱没用。我跳楼是因为我想死，我想死是因为我活的痛苦，我痛苦是因为，过去痛苦，现在痛苦，而未来只会更痛苦。”

　　“末日到来可不是我在跟你开玩笑或者我疯了，我精神正常逻辑完整，相信你看得出来，至于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季四时心说你还真是高看我了，我真看不出您这来路是疯是正常。

　　白鸢往后一瘫，揽过一旁的抱枕舒服的靠坐着：“我只说两点，今年感恩节，也就是11月27号，天空裂成两半，裂缝之间尽是漆黑的虚空和诡异的绿光，无法被探测。自此，再也不会合上。”

　　“明年的10月19日，世界末日降临全球，一夜之间，动植物异变，丧尸病毒爆发席卷，各个国家的政府机构都将在半个月内失去活力。”

　　看着季四时逐渐凝重的脸，白鸢忽然想到什么，她咧开嘴露一个恶劣的笑：“再免费放送一则消息，你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与你年岁相等。”

　　这事儿后来天下皆知，不过此时的季四时肯定不知道，末日期间，兄弟俩没少手足相残。当然，胜利者是眼前这位。

　　季四时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端起红茶喝了一口，他没再追问白鸢这些事情真实与否，而是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你多大？”

　　白鸢抬起眼皮觑了觑他：“十八。”

　　……竟然已经成年了，但对方一身病态，就算是成年人，季四时也依旧无法说出什么重话来，更别提一些商务上的谈判手段。

　　白鸢胃口并不好，吃完小块的慕斯蛋糕已是她的上限，擦擦嘴就准备离席了。

　　季四时叹口气：“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只希望你能活下去可以吗？如果你还要寻死，叔叔总能发现你，不是吗？”

　　白鸢脸彻底黑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真的寻死不能，上辈子不行，这辈子也不行。

　　活又不想活，死又死不掉。

　　她深深的呼吸了几次，压下极度不爽带来的怒火，但依然忍不住刻薄的讽刺道：“说的对，并且大概率你死的比我早。”

　　季四时倒是点点头：“叔叔本来就虚长你六岁，先你一步离世是应该的。”时年二十五的季四时少年气未脱，自称起叔叔来倒是没任何心理障碍。

　　白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就站起身要走，

　　因她孩子气的举动季四时忍不住带出点笑意，见她要走，忙道：“附近没车，我送你回家。”

　　回想起季四时开车带她来时穿过的一片片私人庄园，有便利不用是傻瓜，懒如白鸢，丝毫不介意别人给自己帮忙。

　　白鸢报了地址，是一处老式富人区，季四时这下意识到对方没有说谎，是真不缺钱，那么谈话的其他内容是真是假就得好好斟酌斟酌了……

　　S市与白鸢居住的X市坐高铁只需两个小时，但开车时间就漫长多了。

　　季四时琢磨着要不要聊点什么，却从后视镜看到白鸢头一歪睡得沉，睡姿很不羁，就差流哈喇子了。

　　他眼中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这个小姑娘……

　　下车后白鸢又被喊住了，她不耐烦的半侧过身看向季四时满脸写着“有屁快放”

　　常年被疾病困扰的人很难有好脾气，季四时劝自己理解包容，依旧尽量温和的开口：“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然后忽然意识到什么

　　“还没问你的名字，方便告诉叔叔吗？”季四时汗颜于自己竟然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姓名。

　　“白鸢。”

　　白鸢拿出手机亮出二维码，挑眉玩味地看向季四时，这家伙手机刚刚报废了，要怎么扫码？

　　谁知季四时淡定的拿出一部新手机扫了码，微笑道：“申请了。”

　　白鸢颇觉无趣，点了下头手揣兜里走人。

　　季四时看着她的背影无奈摇头，说是成年了，其实还是小孩子，爱看人出糗。低头看向手机，白鸢，原来是这两个字，不过，这年头小朋友们都流行直接用真名作网名吗？

　　白鸢没什么跟邻居打交道的爱好，一路回家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倒是小区健身花园聚集着三两大爷大妈一直对她行注目礼，她面无表情的看回去，对方便心虚移开目光。

　　等她走了这些人才敢议论起来

　　“这丫头是交男朋友了？”

　　“看着不像。”

　　“丫头命不好，可别再让坏男人骗了。”

　　“那男的开的车我儿子也有，不算什么，丫头不至于眼界这么低被骗了去。”

　　“也对。”

　　“我怎么看内男的有点眼熟……应该不可能……”

　　“老张老李老刘！就你们一天天八卦，没见丫头都不高兴了？还下不下棋了？”陈老头不满的嚷嚷

　　其他人这才作罢“下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