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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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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道自幼修道,师从上清宫张生云道长,于此处潜心修炼远离世俗纷争,从未曾得罪过这位贵人,为何今日要带人围我清凉观,扣押众道徒,还要损毁镇观法物?!府尹、县令,请给贫道一个解释!”道长试图挣脱约束上前理论,但他哪里拗得过那些五大三粗的差役。
崔府尹视了那嚷得红了眼的道长一眼,这老道搬出上清宫,无非是提醒自己:他背后有皇室支持的大道观撑腰,胆敢造次当心吃不了兜着走。的确,只要他到上清宫哭天抹泪告一状,给皇帝知道再查问下来,自己即便不挨贬谪也要惹得一身麻烦。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不过是奉王爷之命调查假药,围道观控制道士是为调查取证做准备,合乎法理。至于法物,那是王爷动手砸坏的,无人挑唆。上清宫确实有皇室背景,但八王也是如假包换的皇室成员,他道观的小胳臂还想扭过皇叔这条大腿?况且即便清凉观这案子闹大,王爷一推六二五扭头不认账,自己也能将责任甩到襄垣县。
“八王爷面前,休得无礼!”襄垣县令呵斥道,他完全明白自己的处境,这事最后平息不了的话,多半是要自己背黑锅了。
道长惊奇地将眼神重新落回到砸法物的大胆狂徒身上,他双唇哆嗦着,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王、王爷?”
“你方才说你潜心修炼不问世俗。”八王信步踱出大殿,来到那道长面前。“可真是这样?”
“贫道乃出家人,从不打诳语!”道长抬头应道。
八王扬了扬嘴角,“呵呵,不打诳语,你那些道徒出门结缘的时候是不是也上这么世俗中人说的?”
“……”提起结缘,道长的表情凝滞了片刻,“王爷,贫道不懂您的意思。”他跪伏道。
装傻。八王笑了笑,杨兴良说的没错,道士也不全是想象中的那般仙风道骨、超凡脱俗,再如何归隐,都脱不开俗气的浸染。“别急,本王会让你懂。”他拿过崔府尹递上来的东西,慢慢在那道长面前蹲下,“眼熟么?”
道长抬目看去,深色的瓷瓶映入眼帘。
八王定定盯着他,将其望见药瓶那一刻瞳孔的震颤全数看在眼里。“不陌生吧。”他轻轻抖动手腕,将药瓶中剩余的药丸在对方耳边摇得哗啦啦作响。
道长目光呆滞地跪着,耳畔清脆的哗啦声仿佛要将他的魂魄逼出体外。
“聊聊如何?”八王见他默不作声,顿时敛了笑容。
“李钧道长,回答千岁的问话。”县令斥道。
“不知王爷希望贫道聊些什么?”李道长已恢复平静。
崔府尹闻言看向八王,这老道明显是早有准备拒不承认,但愿王爷能拿出铁证,否则尴尬不说,还要生出些麻烦事。
“既然这位李道长还没准备好,那聊天的事就先放放。”八王余光与崔馥之对视,“先办正事。”
“是。”崔府尹会意,招手向县令等人:“搜。”
差役们分成几队很快将整个清凉观院前院后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道观遭受如此对待,李道长不理会众教徒的不安,只雕塑般跪坐在地。
“启禀县令,正殿没有发现可疑物品。”
“启禀县令,后院各屋没有发现可疑物品。”
……
啥也没搜到。县令一脸懵地看着府尹,府尹脑袋嗡嗡响心道要坏菜,只能本能地望着八王寻求指点。
八王对这结果倒是不意外,“李道长平身。”
李道长轻松站起身,脸上涌起些得意的神色。“王爷……”
没等说完,八王便将他后面可能出现的含冤受屈意难平的鬼话都堵了回去。“听说你这藏经阁不错,陪本王见识见识。”“展侍卫,你也来。”
言罢,八王便率众不由分说扯着李道长往大殿后院走去。
藏经阁内,书架整齐排列着,经书分类摆放其上,屋内没什么灰尘,只散发着古旧的书卷味。
“嗯,看上去还不错。”八王负手而立,打量起里面的陈设来。
府尹和县令闹不清王爷的意图,只默默随着他。
八王一直转悠到最里面靠墙的一排书架,这排书架照比前面的要高大许多,几乎要占据整面墙。“展侍卫,你见多识广,帮本王看看这东西该怎么使。”他拍了拍架子上成封的经书。
“卑职遵命。”展昭应声上前,听王爷的意思,这书架暗藏机关。
辨别判定机关的存在并不容易,但一旦确认某些东西暗藏机关的话,破解起来便容易许多,尤其是这种依托书架做掩饰的把戏。他查看罢一遍,伸手按上书架上的一块雕花,稍一用力,那雕花便整齐地陷进木架中去了。
“咦。”众人眼看着面前的书架像扇门一样被拉开,一个约莫一人高的门洞赫然在目。
“真是别有洞天呐。”八王指着门洞得意赞道,“你这道观是存了什么稀世宝贝么?”他看向李道长,对方脸色大变支支吾吾答不出话来。
门内是一处密室,可供人居住,里面除了一些银钱,还有几件首饰和女人的衣物。众人望着脚下的“赃物”呆立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道观建在半山腰上,格局的确受限,不过地下空间大有可为呐,你们说是不是。”八王笑着打破沉寂。
“是,千岁所言极是。”崔府尹即刻会意,“来人,将这观中所有可能设置机关的地方都检查一遍,今个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所有的地宫、密室都找出来!”
“愣着做甚,传令下去,仔细搜。”县令白了那些衙役一眼。
“展侍卫。后面的事还要辛苦你了。”八王视着展昭,这人可真不是白给的,难怪包拯这么器重他。
“是,职下这便去协助搜查。”展昭转身去了。
差役们折腾了足有一个时辰,几乎将清凉观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把元始天尊的雕塑也撬开看个究竟。
八王着人搬了把椅子在院内坐下,府尹等人立在左右候着。
“禀县令,在偏殿底下搜到这些。”两三名差役拖着个大箱子一路连跑带颠到近前。
县令掀开箱盖,哆嗦着双手拿起两只药瓶比照着,这不就跟王爷手里拿的那个一模一样么,连瓶签上的字体都一个样。“俺的亲娘诶……”这满满的一瓶药仿佛有千斤之重。
“叫亲祖宗都没用。验。”八王睨着那一整箱子的药。“本王今个倒是要看看你们究竟炼的哪门子的丹。”这些药卖出去,甭说一块地皮,一整座山都能买下来,就算一瓶药睡一次女子,能睡到精衰气竭。
“千岁,卑职以为,药怕是不用急着验了。”崔府尹指着远处走来的展昭。
“禀王爷,丹房里就只存有这些药材,整座道观再没搜出其他,想必这些便是全部了。”展昭将药材清单递上去。
八王看了看展昭身后的差役抱着的那些散发着怪味的枯枝败叶,又阅过清单,扭头对一边已经缩成一团的李道长道:“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辩解?”
李道长满头大汗,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贫道是在册的道士,即便治观不严,也当由道门发落。”
“这种话等你到了公堂再说也不迟。”八王勾了勾嘴角,大祸临头还不知悔改,经文都念狗肚子里去了。“这观里有个叫徐从道的道士吧,带他过来。”
出于对八王神机妙算的敬畏,没人再敢对他毫无缘由的指令提出疑问,对照名册,他们从道士堆里揪出了徐从道。
八王一改方才的笑意,面色阴沉地打量着这个三十出头四十不到的道士。
许是感觉到来自王爷的敌意,徐从道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还记得你在藏经阁那间密室里做过事吗?”
“您、您说的贫道听不懂……”
八王面无表情坐着,这个回答一点也不出乎意料。“你可以毫无顾忌,伤风败俗,色胆包天,因为你觉得没人会出来揭发你们,没人会不顾名节和清白。而这样的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贫道真的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抖什么。”八王瞪了他一眼。
“王爷,贫道只是个寻常的道士,无倚无仗,禁不住您这番恐吓。”徐从道作揖道。
“是啊。”八王轻叹,他没有证据证明徐从道玷污良家女子,也不能提李兰氏,毕竟李大还得生存下去。“但你要记住,善恶终有报,你不会逍遥太久。”正咬牙切齿说着,他突然发觉徐从道头顶上多了个黑色的幡旗,那样子煞是古怪。
“王爷,您怎么了?”展昭见他直勾勾盯着对方很是奇怪,不由贴上前低声问道。
“本王没怎么,你看这徐从道有何异样。”八王的目光转向展昭。
“职下暂未发觉有何异样。”
“那便好。”八王闻言已确定这幡旗是只有自己能看见的东西。“崔府尹,不知本王所举之证是否满足办案要求?”他指着满地的狼藉看向崔馥之。
“请千岁放心,卑职会亲自查办此案,只是徐从道……”徐从道这事无凭无据他实在无能为力。
“本王鸣冤是为假药,与他无关。”
“卑职明白。”
“这里的事就交给你处理,本王不想在襄垣耽搁更久,这案子,本王回京之后自会查问。这次出行真是大开眼界。”言罢,他带着展昭飘然而去。
从清凉观出来没行多远,八王便见杨兴良与张安周衍三人坐在马车上朝自己招手。
“你们在这做甚?”八王见这三个家伙一脸的愉快。
“看您掀他个底朝天呐。”杨兴良笑起来,“您可是为我们道门清理门户了。”
“你个道士,见到同行遭殃竟然还笑得出来。”八王一脸笑意地指着他。
“同行相轻嘛。”
“老爷这次可出了口恶气了。”周衍心中亦觉得解恨,那个粪坑害得他好惨。
“老爷您吃柿脯,可甜啦。”张安递上手中的纸包。
“哟,哪来的?”八王拿起一块深棕色的柿脯,这些家伙真会讨自在,边吃东西边看热闹。
“杨道长给的。”张安又将柿脯分给展昭一些。
“你又哪搞来的?”八王边吃边问道,杨兴良给的东西,吃的时候还真得留点神。
“收山货时候得的,味道好着呢,他们都吃过了,没毒。”杨兴良拿起一块柿脯嚼着。
八王仔细品尝,香甜确实香甜,但他总觉得这柿脯有种似曾相识的陈旧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