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异闻》風字壹號

15、十五

　　李兰氏被这声怒吼吓得缩在地上不敢动弹。
　　“你这瘟妇人，上来便惹使者生气，胡言乱语，真该拔了你的舌头！”众女鬼生气，纷纷谴责李兰氏。
　　八王恼火归恼火，李兰氏已死，说什么都没用。他只是惊讶周围女鬼发怒的重点竟然是她惹恼自己，而不是愚蠢受骗坑爹害己，更不是生前与道士有染玷污妇道……难道这就是鬼界的章法？“李兰氏，你继续说，前后经过说仔细。”从展昭提供的消息来看，她与道士的接触必定不在村子周围。
　　众鬼安静，李兰氏继续道：“他拉民妇去道观中，民妇担心那里人多眼杂，他说无妨，便将民妇引至殿后一间经阁内，推开经书架子，里面有扇门，我们就进了那间屋里……他脱了民妇衣裤，夸民妇身上白净，然后便解了衣裤扑上来，民妇不敢抵抗，只由着他折腾，他用裆里那东西撩拨着民妇的……”
　　“行了。”八王抬手止住她，让她说仔细谁让她说这么仔细了，再听下去自己也快成登徒子了。“说事后，你拿到多少药，你们怎么商量的？”
　　“是，民妇不敢回去太晚，怕家里疑心，他便给了民妇一瓶药，说吃完可以再来拿……下回来记得走后门，提他的名字徐从道即可。”
　　“后来你去过几次？”八王扶额。
　　“那瓶药没吃完，爹爹便离开人世了……民妇自知罪孽深重，没能治愈爹爹，又失了妇道，再无颜面对夫君……”生时的悔恨涌上心头，李兰氏痛哭不止。
　　“还记得那道观叫什么名字在哪么？”八王无奈，听这话的意思好像她为了拿药还会再去一样。
　　“问你话呐，赶紧说啊。”看热闹的鬼们着急得很。
　　“民妇听说是叫清凉观，从北边道上过去，往东边过两个山头以后半山腰的那个道观。”
　　八王点点头，得了这些线索，也不枉自己装神弄鬼折腾这一回。
　　“敢不敢引我到清凉观走一趟。”趁这夜色，他想去探探虚实，白日前去打探免不了打草惊蛇。
　　“民妇不敢。”“民妇是新鬼，怕是遭不住辟邪灵气的震慑。”
　　“可是这样？”八王看着周围那几只老鬼。
　　“使者，她说得没错，新鬼脆弱，光是宫殿庙宇散发的气就会让他们魂飞魄散的。我们老鬼就只害怕悬在房屋上的灵咒。”
　　“嘻嘻嘻，使者若想去，民妇也可以引路的。”妖娆女鬼又瞧准时机开腔了。
　　“也罢，今日且到这里。李兰氏初来乍到，你们要好生帮衬。再有需要，我还会召唤尔等。”八王长出口气，打探的事还需谋划周全。
　　“使者真是温柔，我死那时怎没遇到，真便宜这小妇人。”妖娆女鬼既嫉妒又感慨。
　　八王回头朝屋内喊道：“张安，点火！”
　　张安闻声麻利跑出来点燃纸钱堆，并用手中树枝慢慢翻腾，使纸钱燃得更快更充分。
　　一会工夫，纸钱燃尽，八王再看眼前众鬼，钱币已然分到他们手中。“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要叫我使者。”
　　“因为您是开路使者啊，我们都要听从您的指引。”众鬼回答。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我开什么路了我……”八王内心无语。“今日且散了罢。”他不再理会众鬼的挽留与不舍，戴好符，回到原本的世界。
　　“老爷，您没事吧。”张安收拾过灰烬上前询问。
　　“没事，累了。”八王脑子里挤满了方才李兰氏的样子。“叫老杨来见我。”
　　杨兴良来到八王屋内，听罢叙述，不由叹息。“难怪李大拼命捂着哪怕认栽也不说，这种事传出去真的要没脸做人了。”
　　八王抬眼带着些鄙夷盯着他：“你们这些道士不行啊，骗钱不说还糟蹋妇女。”
　　“贫道从没说过道士就全都是好的。”杨兴良平静道。“善恶终有报，任何人都一样。”
　　“这个清凉观的徐从道，你认识吗？”八王继续问，“都是道门中人，总该有所了解罢。”
　　杨兴良摇摇头：“没照过面，不过隆德一带的道士多半师出同门，与京城延庆观师承一脉。”见对方半信半疑，“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把全国各地的官员都认识遍嘛。”
　　“就算是这样吧。”八王点点头，“我想趁夜去清凉观探探虚实。”
　　“八啊，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月黑风高的往深山老林里钻，怎么想的。”杨兴良张大眼睛。
　　“闭嘴，管谁叫八。”八王白了他一眼，“这事只能晚上办，摸进去看看这帮丧天良的道士到底在偷摸做什么，白天都在那装得道高人，谁能现原形。”
　　“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还是要计议周全。”见八王一脸坚决，杨兴良没再多说什么。
　　择日不如撞日，当晚，八王便扯了杨兴良和周衍以及几名守卫往清凉观而去。按说他不该这样任性地想一出是一出，但李兰氏的遭遇气得他睡不着，今个不把事情办了，他心里舒坦不了。
　　七月为鬼月，夜晚的风夹着一丝丝清冷，一小撮人马举着火把走在蜿蜒的山路上。
　　八王去了符，第一个出现在视线里的果然是那妖娆女鬼，听闻使者想去清凉观，她顺理成章地担任起向导。没一会儿工夫，八王的周围便跟了不少鬼魂。
　　“使者放心，这个时辰这条道上没生人。旁边的小哥儿好像有点紧张呢。”妖娆女鬼笑嘻嘻道。
　　周衍全副武装，打起十二分精神，王爷要求他翻墙潜入道观探听虚实，他十分重视这项任务，想起自己重任在身，他就克制住对那些鬼怪异闻的不适了。
　　杨兴良默默跟着，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身后，从进山开始，他就有种被跟踪的感觉。
　　行了小半个时辰，终到清凉观所在山下，八王跳下马，命人熄了火把，并仔细打量这座建在半山腰的小道观。“都不及延庆观一个指头。”他心中暗自嘲讽，想不到这小地方倒还挺能干大事的，坑蒙拐骗样样精通。
　　“使者，民妇就只能带您到这里了，这道观加了很重的雷火符咒，我们是不能接近的。”妖娆女鬼扭捏着身体遗憾道。
　　“哦？符咒？”八王好奇。
　　“您得仔细往屋顶上方看。”妖娆女鬼抬手指着，“偏蓝色是净灵符，我们可以进入，还可以受净化，早日转生；偏红色是雷火符，一旦进入覆盖范围就只能被击得粉身碎骨，不得超生。”妖娆女鬼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盯着使者。“民妇还想多陪陪使者呢。”
　　“我明白了。你且待在此地不要靠近，剩下的事我着人去办即可。”八王点点头，平日不做亏心事，为啥这么怕鬼魂接近，如此大设杀器，还不是害人太多怕厉鬼讨债。“周衍，老杨，随我上去看看，其他人做好警戒。”
　　“嗷嗷嗷，使者真是威风呐。”妖娆女鬼望着使者的背影陶醉道。
　　八王等人登上石阶来到道观门前，正门进去是前院和大殿，道士们晚间居住活动的地方应该在殿后一带，他们小心翼翼贴墙绕向后院。
　　经过大殿侧方，八王方才看清楚大殿上方悬着的闪闪红光，那应该便是女鬼所说的鬼魂勿近的雷火符。鬼魂的视力果然非常人能及，他们竟能在山下那么远的地方看清这道红光。
　　“老爷，后面的事就交给我吧。”周衍遮好面部，准备翻墙。
　　“一切小心，以探听为主，遇到情况速速撤退，不要打草惊蛇。”
　　“明白。”
　　“等……”杨兴良欲言又止。
　　“老杨你怎么了。”八王见他奇奇怪怪的。
　　周衍脚下发力已然跃过墙头，王爷面前，他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他周衍习武多年，可不是吃素的。
　　“已经晚了……”杨兴良望着周衍翻跃的残影。
　　嘭吱——噗咚——
　　几声闷响与话音同时传来。
　　八王听得声音是从墙内传来，心中一个激灵，这么快就被发现了？难不成院里有人？
　　“谁在外面？！”紧接着传来的是开门声和男人警惕的喝问。
　　八王心道不好，真是出师不利，周衍这家伙搞什么！
　　“撤吧。”杨兴良拉起八王往回走，周衍是习武之人，就算落单也对付得了寻常道士，但他们两个就不一样了。
　　好容易回到山下，清凉观的人似乎并没有追出来，八王稍微松口气，第一次行动就铩羽而归，这叫什么事嘛。
　　“使者没受牵连吧？”妖娆女鬼和她的伙伴们关切问道。
　　“没事，今晚辛苦各位了，我要回去了，大家也都各自忙去吧。”
　　“可那个小哥儿还没回来呢。”妖娆女鬼道。
　　“你们可以看清很远的事物罢，且帮我看看他现在哪里做什么。”
　　“使者怎么能用帮这个字，为使者效劳可是我们的荣幸呢。”众鬼高兴道。
　　“那个小哥儿，在树林子里脱衣服。”“还在抹脸。”“现在在吐。”“哎呀好可怜啊。”“他脱成那样不会冷么。”
　　八王听得一头雾水，周衍这是得了失心疯吗。
　　“使者别急，那个小哥儿，多半是掉进茅房或者粪池里了。”妖娆女鬼掩着嘴巴极力让自己显得严肃些。
　　“啥玩意？”八王干瞪眼，茅房？他扭头看向杨兴良。“那面墙里面是茅房？”
　　“贫道方才就是想说这个，怎奈周兄弟跳得太快……”杨兴良摊手。
　　“……”八王无语，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会儿，周衍一身恶臭地下山来，几个守卫相互匀了些衣服给他披着。
　　“老爷，墙根底下是茅坑……”
　　“还用说，我已经闻见了。”
　　“那您不早提醒我。”周衍委屈巴巴，再无来时的精气神。
　　“我怎么知道他们道观茅房在那。这事你得问老杨。”
　　杨兴良见黑锅甩到自己头上，连忙道：“贫道要说来着，这不周兄弟你嗖地一下就跳过去了……也没给贫道说话的机会……”
　　“合着还是怪我咯。”周衍简直要被自己身上散出的味道熏死。
　　“下回就有经验了。”杨兴良小声接了句。
　　“还有下回？！”周衍瞪着他，要不是道路狭窄，这帮人恨不得躲开自己八丈远。“老爷！”
　　“这趟出来让你受苦了，回去给你放两天假，三天也可，好好歇歇吧。驾。”八王提了速一溜烟窜到队伍前面去了。
　　“您是想让我这几天散散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