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谈判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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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天台是一块极大的平地，没遮没碍的，只有在入口处，有一道厚重的铁门，将所有人都拦截在了铁门之外，不让任何人进出。
但姬袅亲眼目睹，沈蔓只是一个眼神，甚至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就有几个黑衣人，动作一致地走到那扇铁门前，一左一右地拉开了那道寸余厚的重型铁门。
完事之后，黑衣人就低着头，随立在侧，似乎是在等着他们过去。
姬袅发现，这帮统一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在行动时，动作整齐划一，很明显都受过专业的训练，而且似乎很听沈蔓的话。
门被推开了，沈蔓回头看向身后的两人，略朝着门外的方向微歪了一下头，笑着说：“请。”
姬袅回了她一个笑脸，便率先走出了门外。林崭跟跟在她最后面，不发一语，只有沉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提醒着他的存在。
一出门，姬袅就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了，只见——
将近两百多坪的空地上，参差错落地矗立着数十面大小不一的——镜子？
这些镜子，似乎是按照什么姬袅根本就看不懂的规律排布的。它们最小的，也有半人高；大的，则将近有两个成年人摞一块儿的高度。
从她走进这块空地开始，无论她站在哪个位置、都能看到有刺眼的光从四面八方的镜面上反射过来，照在了她的眼睛上。
姬袅被那光线刺得连忙偏过了头，忙用手略遮了遮双眼，有些诧异地回头看向沈蔓：“这是？”
沈蔓笑着跟了上来，说：“姬小姐有没有听说过在风水学里，有关于镜子的说法？”
“你是指譬如卧室里，镜子不能对着床这类的说法？”姬袅反问道，这种类似的说法，勉强能算人尽皆知了。
“正是。”沈蔓笑着点了点头，“当然也不仅仅有这个说法，还有一些旁的，比如——
“不可在门外放置镜子，用以将光线引入室内、不可在室内摆放破损、有缺口的镜子等等之类的。
“很多说法广为流传，但大多数的人们只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哦？”姬袅来了兴致，“看来沈小姐是行家了？愿闻其详。”
沈蔓轻轻笑了一下：“行家算不上，凑巧听说过这些说法而已。镜子，也称为鉴，在风水学上，最大的功效，就是用来放大、转换、引入或是化解能量。
“譬如，有人喜欢在玄关处放置镜子，其目的是为了引入室外的能量；而当房子太小或是光线太暗时，一般就会有人建议加上一面镜子，这便是为了放大能量。
“再者，若是有凶煞之气入侵，来个懂行的，便可以利用镜子将其挡在屋外。这便是能量化解的问题了……”
姬袅有些狐疑地皱起眉头：“你这说来说去的，我怎么觉得都是一个意思？”
沈蔓顿了一下，指着姬袅面前的那面镜子，说道：“你看，镜子外头有个你，镜子里面也有一个你，一个实、一个虚，而这面镜子，便是连接这虚实两个世界的——那扇门。
“古希腊神话里就有那喀索斯窥见水镜中自己的倒影，自恋而死的寓言；而我们东方也有像咸阳宫中有方镜，始皇帝常以此照宫人的典故。西方有《拉封丹寓言》中，那个顾镜自怜、深陷谬误的男子；而在我们东方也有类似《红楼梦》里耽于风月宝鉴之中邪思妄动，最终一命呜呼的故事。
“这些故事，或多或少，都是在劝解人们远离镜中那个虚妄的世界。镜子，在很多时候，都会被视为连接某一些常人无法理解隐秘的门……
“民间还有很多，类似不得在子夜之交对着镜子梳头、点烛火之类的禁忌在广为流传，这些禁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们远离这些虚的世界，免得被卷入其中。而人们常说的不得将镜子对着床、不可将破损的镜子放置在屋子里，也是出于这个目的的考量。”
“所以……”姬袅掀了一下眼睛，不解地问她，“你说了这么多，跟我们今晚要做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蔓轻笑了一下，继续解释：“因为我们今晚要做的事情，便恰巧跟这些劝诫反其道而行之，方才我跟你说过，所谓的穿越时空，便是将两个时间的节点短暂地连通，建立起一条可以快速通过的通道。
“这一点，跟镜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些镜子，有两个作用，一是用来放大一部分的能量，你试想一下，当一个月亮的光线照到你的月晷上的能量并不足以唤醒它时，那……两个呢？三个呢？甚或是……几十上百个呢？”
姬袅点了点头，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见沈蔓没有继续往下说的冲动，她便没有多嘴去问这些镜子的另一个功效是什么。只是抬头忘了一眼天上，按捺下眼底的诧异。
古人说，月明，则星稀。
今晚的夜空则恰好相反，那轮如同弯钩一般的细月不知隐在了何处，反而是繁星点点，分外明亮。
姬袅心里明白，看来连林崭之所以在今天出现在医院里面，都是有讲究的，今天应该就是他们特意挑选的日子，方便星晷的启用。
看来一切，都被他们算计了个明明白白。姬袅心下了然，脸上却始终淡定。
她往镜阵中走了两步，看着这层层排布的镜子，微挑了挑眉，惊叹了一句：“这么多？沈小姐好大的手笔呀！”
“好说。”沈蔓微扬了一下下巴，神色里带了那么一丝骄矜，显得有些自傲。她那头铜绿色的头辫，在强光下，显得格外的抢眼，像盈盈缀在发间的绿松石：
“这些镜子，也算费我了我不少的功夫，刚才我在忙的就是这件事。旁的不说，光是这栋楼里的镜子，就被我薅了个干净。”
姬袅也跟着笑：“沈小姐费心了，可是……这真的不是你事先准备好的吗？”
气氛，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什么意思？”沈蔓脸上始终虚挂着的那抹“友善”的笑，骤然消失了，转而浮现在脸上的是一抹寒意，似乎在等待这姬袅的下文。
“沈小姐，我虽然很迫切地想要回到过去救人，迫切到我甚至都懒得再多去计较一些事情，但我……并不是蠢！”
姬袅冷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么多的镜子，即便都是现有的，但光是要把它们搬到这里，就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了。
“即便你能轻轻松松地打开酒店的天台，有那么多的手下，但要借到那么多的镜子，也不可能是你把我晾在那个房间里几个小时，就能轻易做到的。
“不巧……”姬袅的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说，“刚才在来的时候，出于好奇，我恰好查了一下今晚酒店的入住率，居然有将近92%。”
最后的那个数字，她刻意拔高了音量，着重强调了一遍。其实，她一开始之所以去查酒店的入住率，只是因为那张字条上的地址写的那个房间号，她想知道，到底是因为没有剩余的房间，所以她才凑巧地选了这个，还是因为……刻意？
没想到，当时那随手一查，这会儿倒是有意外之喜。
看着沈蔓渐渐冷下来的面容，姬袅继续说道：“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整栋楼大致有将近200多个客房，也就是说……
“空着的房间仅有将近二三十个，但眼前的这些镜子，据我目测，也有六七十面……”
“是八十一面。”沈蔓纠正了她一下。
姬袅半点没有被她打断后的窘意，反而继续说道：“好，八十一面，
那么……剩下的那些镜子，你只能从已经确认了有人入住的房间里硬搬了。”
“可是，这么多镜子，即便是人员交涉，都不知要浪费多长时间了，更何况……现在已经将近后半夜了。你要怎么说动这么多客人，在大半夜同意让你们进入房间里将镜子搬走呢？
“我想来想去，似乎都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
说到这里，姬袅刻意停顿了一下，直到看到沈蔓的眼睛微微眯起，才开口继续说道：
“提前动手。你其实在那些客人还没有住进来之前，就已经事先将镜子搬出来了，也就是说，你们早就计算好了，我来这里见你们的时间，对吗？”
这一次，姬袅质问的不再是沈蔓一个人，她先是扫了沈蔓一眼，最终，却将视线停在了那个，一直跟在最后面，陷在阴影里，始终不发一言的林崭。
听到姬袅的话，他才终于微微动了一下，只见伸出两只手枕在了脑后，轻声叹了一口气，说：
“早就跟你说过了，越是像她这种做事全凭直觉和冲动的傻子，就越是有跟动物一样敏锐的直觉，你偏不信。就跟你说了还不如说实话的。”
这话，自然不是回答姬袅的。那么……
姬袅偏过头看向沈蔓，就只能是对她说的了。
她先是瞪了林崭一眼，没去跟林崭计较他骂她傻这件事，转而看向沈蔓，只见她脸上的那抹笑，一点点地敛去。
这是她在面对姬袅时，第一次露出这样彻底不带掩饰的神色，有点无礼，有点傲慢，但却比原先那副虚伪的假笑要顺眼不少。
只见她微扬了扬下巴：“姬小姐果然敏锐，你没猜错，的确，你的事情，阿崭早就事先告诉我了，我也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要帮你了，这些确实都是我事先命人准备的，不过——”
沈蔓再一次扯了扯嘴角：“我还是奉劝姬小姐一句，有的事，该装糊涂的时候还是装糊涂的好，不管我的目的是什么，但目前，能帮你回到过去的只有我。至少这一点，我没有骗过你！”
“这个我自然相信，”姬袅拧了拧脖子，伸了个懒腰，累极似地说，“不然你以为这大晚上的，我不回家睡觉，跑到这么来陪你们演什么无间道的戏码？”
“那你还……”
“诶！”沈蔓一句话没说完，就又被姬袅打断了，只见她随手扯过一团防止镜面剐蹭的泡沫纸，往地下一甩，便席地坐了下来，老神在在地将手往后一撑，说道：
“我只是希望沈小姐你能坦诚一点、最好是现在能坐下来好好聊聊，聊明白了，我们才好谈谈合作的事项。”
“合作”这两个字，姬袅刻意加重了一下语气，期望对方能摆正一下自己的心态，重新掂量一下双方的位置，然而——
事实很明显，对方似乎并没有这个觉悟，因为下一秒，她就听到了沈蔓有些气急而又带着恼意的声音：
“你是不是忘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是你在求我帮你修好月晷、回到过去！”
空气中再一次传来了林崭悠悠的叹气声。
姬袅再一次朝他的方向瞪了一眼，一天到晚叹叹叹，莫不是嫌气太长了？
她回头望向沈蔓，伸出一只手托着腮，毫不掩饰地承认了：“没错，是我求的你，你也答应了，这一点我很感激，不过——
“没来这里之前，我都不知道，原来沈小姐要帮我的，竟然是个这么大的忙，这么多的镜子、这么大的阵仗……”
“你到底想说什么？”沈蔓没好气地说。
“也没什么，就是不知道，沈小姐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助我们，究竟为的是什么？”姬袅的眼神像是锁定在她身上了一样地盯着她，语气狐疑地道，“总不会……
“总不会是因为沈小姐你——人美心善、格外的热心肠吧？”说到这里，姬袅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来。
……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谈判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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