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本尊撩了反派大魔王》落尘壹壹

31、少年慕白

　　武阳城，曾是南亭郡繁华一时的名城。而如今，却是颓垣断壁，一片废墟。
　　因为全城的人都死在里面，阴气常年郁结不散，整座城笼罩在就连阳光也穿不透的迷雾之中。
　　宫巍踏入武阳城，听着迷雾中传来孤魂冤鬼的哀嚎声，踩着满地森森白骨，穿过长满青苔的破败街巷，跟随着破碎的记忆来到了院中长满杂草的医馆。
　　推开那只剩下半扇的院门，在浓雾中，宫巍恍惚间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那个名叫慕白的少年。
　　在自己的记忆里，慕白是从一个着火的边境小村落里逃出来的，全村的人都被一场莫名的大火烧死了，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只有十岁的慕白，讨过饭，参过军，茹毛饮血，饱受欺凌。他一路南下衣衫褴褛的来到武阳城，终因饥饿劳累体力衰竭晕倒在大街上。
　　然而，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没有一个人肯为他驻足。
　　“又是个臭乞丐！最近怎么了，这么多乞丐逃荒来到我们这，真是晦气！”
　　“听说北边闹饥荒，有不少人逃荒到武阳城，再加上城内瘟疫肆虐，官府怕引起暴乱，打算封城呢。”
　　路人冷眼的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慕白指指点点，这时候，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拉着她身边的一个老头指着慕白说：
　　“爷爷！他好可怜，看着好像快要死了，我们带他回家吧。”
　　那老头是武阳城济世堂的大夫丁翁，人称丁郎中。此人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深受百姓爱戴。
　　丁郎中仔细观察了慕白之后，为难的皱起眉说：
　　“这孩子恐怕是没救了，医馆里现在已经住满了病人，就算带他回去爷爷也没空照料他啊。”
　　武阳城不光涌入大批难民，还爆发了瘟疫。时逢乱世，多事之秋，小小的济世堂已经人满为患，丁郎中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小女孩是丁郎中的孙女，叫丁灵，她仰起天真的小脸认真道：
　　“爷爷，您说过大夫就是为了悬壶济世，绝不放弃任何一个病人。如果爷爷没空，那就让灵儿来照顾他吧。”
　　丁郎中笑着点了点头：
　　“阿灵真乖，知道传承爷爷的衣钵了。好，那我们就把他带回去，由你来照顾他吧。”
　　于是爷孙二人把慕白带回济世堂，丁郎中的老婆子抱怨说：
　　“你怎么又捡了个死人回来？你看看院子里躺的全是人，还有地方安置他吗？”
　　济世堂的院子里被临时搭建了不少帐篷安置病人，丁郎中捋着胡子笑道：
　　“是阿灵要带他回来的，还说要亲自照顾他。”
　　丁婆不可思议道：
　　“阿灵？你要亲自照顾他？”
　　“是啊奶奶，阿灵要和爷爷一样，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好郎中。”
　　丁婆摸着丁灵的头说：
　　“阿灵懂事了，很好，那就叫你爹过来抓紧给他看看吧。”
　　“好！阿灵这就叫爹去！”
　　丁灵找到正在给病人检查的父亲，拉着他说：
　　“爹爹！我跟爷爷带回来一个昏倒的小哥哥，您快去给他看看吧！”
　　丁父忙得连头也不抬的说：
　　“阿灵乖，爹这会忙，你叫你娘吧。”
　　丁灵看了眼棚子里正在给炉子煽火的妇人说：
　　“娘忙着煎药呢！”
　　“那叫你阿飞哥去！”
　　“那好吧。”
　　丁灵在病人堆里找了半天才找到爷爷的徒弟阿飞，不过这回什么也不说直接拽了他走人。
　　“灵儿？你做什么？我正在忙呢！”
　　“阿飞哥！有个小姐姐快要死了，爹爹让我叫你过去看看！她可好看了！你一定要救活她！”
　　阿飞闻言这才快速和丁灵朝房里走去。给慕白号脉之后又检查了他的身体，阿飞面色凝重的对丁灵说：
　　“阿灵！这不是小姐姐而是个小哥哥。你快叫你爷爷过来，然后去帮你母亲煎药。”
　　“啊？哦！”
　　丁灵乖巧的叫来正在配药的丁郎中，然后去找母亲了。阿飞看着丁郎中一脸严肃的说：
　　“师父，这孩子有问题。”
　　“什么问题？”
　　丁郎中感到奇怪，阿飞解开慕白的衣服，丁郎中仔细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这，这怎么可能？！”
　　只见慕白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各式各样的伤疤，有新有旧，简直触目惊心。而且最离奇的是大部分都伤在致命的位置，丁郎中实在无法理解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怎么会遭受了这么多的伤害？尤其是那些分布在胸口和脖子上的伤口，分明就是有人要治他于死地。
　　“他是遭人追杀？”
　　阿飞眉头紧锁，摇头不解道：
　　“这确实令人匪夷所思，他身上这么多致命伤，竟然还能活着。而且脉象非常平缓，一点也不像是有病在身，应该只是饿昏了或者累得睡着了。”
　　阿飞掀开慕白的袖子紧接着又说：
　　“师父你看这个。”
　　丁郎中大惊失色，奇道：
　　“怎么可能？这也太奇怪了！”
　　慕白的手臂上有好几处奇怪的咬痕，像是动物，又像是人，丁郎中不住摇头道：
　　“没道理啊！所有被咬的人都染上了瘟疫，为什么他没有事？”
　　阿飞环顾四周谨慎的低声说：
　　“师父，我检查过了，这孩子绝非南亭郡人，倒像是生活在北境之地的。最早的发病者就是龙山道观送来的那几个药人，所以这孩子会不会跟他们是同一批药人？但是他却对这种病免疫，于是逃了出来，为防止泄密，他才遭到追杀。”
　　丁郎中摇了摇头说：
　　“不一样，这孩子身上没有被种下那种藤花，所以他应该是被染上瘟疫的人咬伤的。可为什么他没有任何症状？这说明他确实如你所说一样对此免疫，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被治愈了。”
　　阿飞奇道：
　　“不可能！师父，咱们都研究了这么久了，世上根本没有能治愈这种病的药啊。龙山观的道长不也说了，只要咱们能研制出暂时延缓病情的药就算成功，这说明就连仙门术法都医治不了啊。这孩子身上绝对有大秘密，咱们要不要立刻联系道长？”
　　丁郎中表情痛苦的摇头道：
　　“不行！我因一己之私铸成大错，竟然为了几个臭钱答应替那道士研究药人病理。师父不能一错再错伤害无辜之人了。这孩子是灵儿救回来的，我们不能再把他交回去，这会害死他的。”
　　阿飞安慰道：
　　“这怎么能怪师父？咱们谁也不知道那些臭道士竟然这么黑心拿活人做研究！再说，师父总是免费出诊救人，这医馆也需要钱来维持啊。不过师父，我看这孩子根本就死不了，您说他该不会不是人吧？难道是妖怪？”
　　“胡说！你看他里里外外从头到脚哪个地方不像人了？只是体质异于常人而已。给我好好照料他，等他醒了立刻通知我。我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说不定这孩子是终结这场瘟疫的关键。”
　　丁郎中通宵研究了一宿的医书，却没有找到任何有关慕白这种特殊体质的记载。第二日天刚刚露出鱼肚白阿飞便来敲门。
　　“师父！那孩子醒了！”
　　丁郎中连鞋都没穿好就急忙出了屋，来到慕白床边仔细查看，发现他神情呆滞，丁婆正在给他喂水。
　　“老头子，这孩子似乎受过什么刺激，有点傻傻的，问什么都摇头，醒来之后一个字都没说过。”
　　丁婆扶慕白坐好，丁郎中给他把了把脉，又扒了扒他的眼皮说：
　　“应该是失忆了，估计问不出什么来。孩子，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慕白依旧对丁郎中的话毫无反应，似乎这个世界与他毫不相干。
　　丁郎中让丁婆叫来孙女丁灵，把她推到慕白面前说：
　　“这是我孙女丁灵，是他救了你。以后就由阿灵照顾你好了，有什么需要你就跟她说。把这里当自己家，不要害怕哈。”
　　“哥哥好！你可以叫我阿灵，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丁灵冲慕白调皮的眨了眨眼，慕白微微动了动唇角，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哥哥你真好看！比我见过的小姐姐都要好看！”
　　丁灵花痴的盯着慕白流口水。真的，慕白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唇红齿白，肤如白雪，睫毛卷翘，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空灵而迷人，也难怪丁灵把他认作小姐姐。
　　慕白面无表情的看着丁灵，对她的夸赞毫无反应。
　　慕白就这么在济世堂住了下来。他恢复的很快，身强力壮，帮医馆干了不少活。济世堂接待的患者越来越多，全都是感染瘟疫的穷苦人。听说有少数富人也感染的瘟疫，不过人家有钱，全都待在家里请私人大夫用最珍贵的药材养着。
　　所有人都是因为被其他病人咬伤感染了疾病，症状无一例外精神萎靡食欲不振，还经常呕吐，伤口莫名溃烂，没有特效药，只能喝些丁郎中自制的草药延缓痛苦。
　　这一日，阿飞和丁灵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师兄和往常一样去山里采药，慕白跟丁婆他们一起照顾病人。
　　慕白正在院子里临时搭建的窝棚煎药，灵丁灵拿了一把拴着绳子的小小桃木剑走过来对他说：
　　“哥哥，这是爷爷昨晚专门给你做的桃木剑，说是给家人避邪保平安的，我们人人都有，这把是你的。”
　　慕白盯着阿灵手中那把系着红绳的桃木剑，他记得确实大家脖子上都挂着一个，还都刻着自己的名字。
　　“就是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爷爷说要是能刻上名字就更灵了。”
　　阿灵嘟嘴皱眉，一副小大人的表情，十分滑稽可爱。慕白表情一变，缓缓从嘴中吐出两个字：
　　“家……人……”
　　丁灵突然睁大眼睛道：
　　“对！爷爷说哥哥你就是我们的家人！如果你没有名字，阿灵给你起一个好不好？”
　　“……慕白，我的名字，慕白。”
　　慕白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着，丁灵兴奋叫道：
　　“真的？！哥哥有名字？！你是姓穆吗？”
　　“我没有姓。”
　　慕白摇了摇头，丁灵想了想说：
　　“哥哥，你跟阿灵是一家人，那你也姓丁好不好？丁慕白！真好听，我现在就让爷爷给你把名字刻上！”
　　“……好。”
　　慕白微微点了点头，丁灵兴高采烈的跑去找爷爷了。
　　“丁老头在哪儿了？赶紧叫他滚出来见我！”
　　这时候医馆的院门突然被踹开，十几个手里拿着棍子的家丁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带头的是个肥头大耳衣着华丽的中年人。
　　“这位大人，请问找我师父何事？”
　　说话的是丁郎中的小徒弟，只有十四五岁，一家丁冲他骂道：
　　“睁大你的狗眼！连我们刘员外都不认识了？！快叫丁老头滚出来！给我们员外的三夫人偿命！”
　　“你说什么？！大人的夫人死了？！”
　　“对！我夫人就是吃了丁郎中的汤药才死的！杀人偿命！快让他出来见我！”
　　刘员外盛气凌人的叫嚣着，丁郎中立刻跟丁婆从屋里出来，身边还跟着一脸害怕的丁灵。
　　“刘员外！您说您夫人怎么了？”
　　丁郎中颤颤巍巍的朝刘员外走了过去，家丁一下子就把他推倒在地：
　　“臭老头！我家三夫人吃了你的汤药死了！杀人偿命！你说该怎么办？是抓你去衙门还是直接就地正法了？”
　　丁郎中被丁婆扶着跪在地上冲刘员外拱手道：
　　“大人呐，之前小的不是说了这药未必管用吗？您也答应小的万一出了事概不追究，小的才去给您夫人出诊的啊。”
　　“呸！老子付你这么多钱，你把人给我治死了！你还给我有礼了是不是？！我要杀了你给夫人偿命！”
　　刘员外夺过家丁的棍子就要揍上去，小徒弟忙拦住他说：
　　“大人请息怒！大人，这瘟疫本就没法子治，师父也说了会有风险，您之前也是答应了的，这不能怪我师父啊。”
　　“少废话！给我把丁老头带回府里去！我要他给夫人陪葬！”
　　“我说刘员外！这不过是个意外，又不是蓄意谋杀，没偿命这么严重吧！”
　　这时候突然有病人站出来替丁老头说话了，其他人也附和道：
　　“就是啊！这场瘟疫来的莫名其妙的，害死了不少人，大家都是提着脑袋过活的。丁郎中这么个大善人，免费为咱们大家看病，整日整夜的照顾病人，就算真治不好咱们也不能怪他啊。”
　　“是啊是啊！丁郎中是大大的好人，刘员外你可不能欺人太甚啊！”
　　“你要是带走丁郎中！我们可不答应！”
　　病人们开始声讨刘员外，刘员外怒道：
　　“反了反了！是谁租地给你们这帮下贱胚子种田吃饭的？是我刘员外！谁敢上前一步，我就让他吃棍子！！还不给我把人拖走！”
　　刘员外又叫了一声，家丁立刻去拽还跪在地上的丁郎中。
　　“老头子！不行！你们不能带走他！”
　　丁婆挡在丁郎中身前，却被家丁一脚踹在一边，小徒弟抱住那家丁的腰就咬他，家丁吃痛大叫出声，另外一个家丁举起棍子毫不客气的挥了上去。
　　“啊！！！！”
　　“死人了！！！！”
　　小徒弟头破血流的倒在地上，倒在血泊里。所有人都慌了，那打死人的家丁也愣在原地，丁郎中看着死在自己面前的徒弟，顿时惨叫一声，起身朝刘员外就扑了上去！
　　“你这个畜生！还我徒弟来！”
　　丁郎中扑倒刘员外轮拳就打，刘员外一边惨叫一边冲家丁吼道：
　　“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家丁愣了片刻急忙去拉丁郎中，一人扯着他一条胳膊让他跪在刘员外面前。
　　刘员外捂着被凑得鼻青脸肿嘴角出血的脸骂道：
　　“狗东西！你竟然敢揍我？！连天皇老子都不敢碰我，你这下贱玩意儿竟然敢揍我？！哼！不过死了条臭狗，哪有我夫人的命值钱？！”
　　刘员外抡起棍子狠狠揍到丁郎中的身上：
　　“叫你揍我！叫你揍我！你狂啊！你他妈再给我狂啊！”
　　一棍又一棍狠狠落了下来，丁郎中已经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杀人了！杀人了！！报官，去报官啊！”
　　有人大叫着冲向院门，刘员外呵呵一笑，抹去溅到手上的血阴阳怪气的冲家丁说：
　　“给我把门关上！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家丁全都愣在原地，刘员外恶狠狠的瞪着他们道：
　　“怎么？老子的话都不听了？！你们全他娘的不想活了吗？！”
　　家丁被逼无奈只得去锁住院门，其他患者全都哆哆嗦嗦的愣在原地，被家丁控制着也没人再敢强出头。丁灵一边哭一边叫着爷爷就要冲上去，慕白却捂住她的嘴把她拽到了角落里。
　　“出去会死的。藏好，千万不要出来。”
　　慕白看了看痛哭流涕的丁灵，直勾勾的盯着地上那两具被血染红的尸体，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