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等暗恋》文磕生

4、04

　　哪怕是盛夏，火锅店里的客人仍是络绎不绝。

　　站在门口的大红灯笼底下，乔颜一脸鄙夷：“胃疼？”

　　方念晨坦白：“装的。”

　　乔颜无奈地看她：“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进去啦。”方念晨怕她再问下去会看出些什么，赶紧推着她往店里走。

　　进了店，两人点菜全程没一点交流，全靠多年的默契。

　　直到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开，周围变得适合聊天了，乔颜才终于开口：“你说俞总监把你抓走是为了给你胃药？太扯了也，她这么好心吗？”

　　来的时候她叽叽喳喳问了一路，就从方念晨嘴里撬出来两件事：

　　一，她的胃疼是装的；二，她跟俞晚下楼是为了拿胃药。

　　听到员工难受，前一秒还板着脸找麻烦，后一秒就热心肠地给人家找药，这领导怕不是个精神分裂。

　　方念晨假装淡定地用筷子搅着蘸料：“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都是女人，相互关心没什么。”

　　语气里隐着微微的颤意，不过被隔壁桌的大嗓门盖过去了。

　　乔颜手肘撑在桌子上，身子往前倾：“那照你这么说，下次我难受，她也会给我药咯？”

　　“对啊，”方念晨点头，“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逝世。

　　乔颜叹气：“行，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觉得今天两人的行动虽然可疑，但自己怎么说也跟方念晨认识了快十年，还是选择相信她，而且要是俩人真认识，她瞒着干什么？

　　难不成有奸情？

　　想到这，她目光在方念晨身上晃过。
　　傻了吧唧的……不可能。

　　铜锅端上来，乔颜抄起筷子就下肉。
　　反正这顿饭方念晨请，不吃白不吃。

　　吃到一半，方念晨的手机响了，是陶之行打来的，她看了眼乔颜，问：“看眼你手机，是不是静音了？”

　　陶之行不常给她打电话，而且自打她和乔颜在同一个公司上班后，几乎所有事都是陶之行打电话告诉乔颜，乔颜再转告她。

　　这会儿主动联系，只能是一个原因。

　　“诶？”乔颜把筷子握进手掌，手指在手机上点了点，“还真是……”

　　不过当她看到屏幕上弹出来的提示，瞬间满脸黑线：“她有病吧？打二十多个，不知道的以为她要嗝屁了叫我继承遗产呢。”

　　方念晨笑着制止她：“你别咒她啊。”
　　印象里乔颜对陶之行一直都这么凶，也只有对她凶。

　　她点了接听，陶之行懒懒地问她：“乔颜跟你在一块儿吗？她不接我电话，烦死了，这个臭女人是不是又去跟哪个妹妹鬼混了，一有事就找不到人。”

　　方念晨开着免提，瞟了眼乔颜的表情，见她脸黑了大半。

　　乔颜刚要发作，方念晨把她拦下来：“你跟我说吧，我转告她。”

　　“也行。”陶之行说，“她跟我说想周六一起出去露营，我找好地方了，预定需要我们三个的身份证号，你的发我一下。”

　　陶之行的行动力一直是她们三个中最好的，但没想到这么快。

　　“只要我的？小颜呢？”

　　“她的身份证号我倒着都能背下来了，大学的时候没少跟她出去旅游，你又不是不知道。”陶之行说着，很嫌弃的样子，“每次一找你你就说要陪学姐，陪来陪去……”

　　突然，她不说话了，似乎意识到方念晨并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她咳嗽一声，掩过去：“好了，记得发我，周六见，我去你家接你。”

　　两人又聊了会儿，比如露营需要准备什么东西，都是陶之行一人揽下了，之后便挂了电话。

　　乔颜忍得不错，没直接抢过电话骂人，哪怕陶之行语气里的嫌弃要溢出来。

　　方念晨赶紧转移话题：“你知不知道想见公司的艺人，要走什么程序？”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但肯定不容易。”乔颜投来好奇的目光，“你要见谁？”

　　“泉此歌。”

　　乔颜一怔：“为什么？”
　　印象里方念晨对追星不感兴趣。

　　方念晨把下午发生的事跟她说了，还拿出那封信佐证，乔颜倒是没怀疑，只是说：“难。”

　　别的十八线艺人尚且如此，泉此歌最近这么火，公司保护措施严密的不得了，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但过了会儿，她突然想到什么：“这周四安排了探班活动，你也知道，明星现在很喜欢营销亲民人设，泉此歌会来办公楼里转一转，说是录vlog什么的，到时候你可以试试看找她，不过不一定能成功就是了。”

　　至少不是完全没机会。
　　方念晨点头：“行，知道了。”

　　一想到又是俞晚甩的锅，乔颜登时有点不高兴：“俞总监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刚来第一天就使唤你。她是当了好人，麻烦事全都让你来，我看她就是故意为难你。”

　　乔颜还不忘了评价：“我现在觉得她也就长得好看，人品嘛……差点意思。”

　　方念晨反驳：“你又不了解她。”

　　都说相由心生，更何况俞晚。

　　抛开别的不谈，俞晚是她最敬重的学姐，大学四年间从没听谁说过她的不是。

　　高岭之花的名头绝对不是谁都能驾驭得了，人品不好，又哪来的这些赞扬？

　　至于麻烦别人……都怪自己没法绝筱宁安的请求，如果说这也是关照的一部分，她认了。

　　“哼，我不了解，难道你就了解吗？”乔颜不服气。

　　她了解俞晚吗？
　　方念晨没吱声，垂眸。

　　片刻，她轻声道：“不了解。”

　　刚才下意识的偏袒让她差点忘记，她所了解的俞晚，是六年前那个她爱慕、敬仰的俞学姐，而不是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俞总监。

　　这六年间的变化平等地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现在的俞晚会让她生出抗拒和为难，她要怎么骗自己，才能说服自己，俞晚一点都没变？

　　但……

　　“但是我相信，她绝对不会故意为难我。”

　　乔颜见说不动她，无所谓地耸了下肩：“随你的便，到时候被欺负了可别哭鼻子。”

　　==

　　周四那天，就如乔颜所说，泉此歌现身公司大楼。

　　在云起，这种艺人亲临工作现场的场面多，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所以就算是泉此歌的粉丝，也都在规规矩矩地工作。

　　等到她的经纪人宣布拍摄结束，可以短暂地允许粉丝互动，大家才陆陆续续围了上去。

　　方念晨收到消息赶来的时候，泉此歌附近已经站了不少人，但都很规矩地留出了空地。

　　方念晨不追星，但这会儿能感受到他们异于常人的兴奋，那天的小姑娘也给她相同的感觉。

　　要是真的告诉她认错了人，恐怕不止是失望那么简单。相比于她单纯的想法，俞晚的做法已经是最优解了。

　　方念晨站在最外围，老实排队。

　　头一天晚上，她在网络上搜索了泉此歌的相关词条，得到的反馈无一例外都是这个人的冰冷、不近人情，也就是因为这个，不少黑粉都攻击她摆架子。

　　网络上关于泉此歌的黑料不少，都是她“出言不逊”的场面。

　　其实对于网络上的那些过激言论，方念晨不怎么在意，她不喜欢从别人嘴里了解一个人，因为那些评价往往都是带了偏见的。

　　泉此歌身材笔挺，挤在一群人当中还是一眼就能被看到。

　　眉眼、步伐、甚至是抿唇不笑的样子都很像俞晚，只不过她身上那种强烈的陌生感能让她快速地分清两人。

　　方念晨只是走神一小会儿，很快就被让到了前面。

　　泉此歌脸上还挂着浅浅的营业笑容，嘴角弧度稍少一点就会变得面无表情。

　　方念晨赶忙把手里的信递出去，开口：“泉老师……”

　　“签在哪儿？”泉此歌抬头问她，手里还握着笔。

　　走近了看到泉此歌，又觉得是相似到令人惊诧的面孔，以至于方念晨在心中问自己，要是在路上遇到，能不能分清她和俞晚。

　　泉此歌的眼睛是典型的杏眼，在别的明星脸上满含深情，可和她融在一起的时候，只能感受到宁静自持。

　　方念晨说：“那天在公司门口偶遇了您的粉丝，她写了封信，想让我帮忙转交给您。”

　　她没再多余地把俞晚跟这事扯上关系。

　　其实她一直对大家说俞晚和泉此歌长得像这件事有意见，在她看来，俞晚就是俞晚，她不用像任何人，也不会被任何人代替。

　　说着，她递出事先准备好的信。

　　信封上有小女孩独有的小心思，贴着应援会给泉此歌定制的Q版形象，和本人有着反差的萌感。

　　“谢谢。”泉此歌伸手接过，没表现出惊讶，似乎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

　　方念晨的工牌挂在胸前，她一有动作就不老实的左摇右晃，而她因为第一次跟明星这么近距离接触有些紧张，没注意到。

　　泉此歌的视线却被吸引了过去。

　　方念晨？
　　泉此歌睫毛颤了颤，目光不由得向上瞟去，看向她的脸。

　　真是让人舒服的长相。
　　那双眼睛过分澄澈热情，看向她的时候，泉此歌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躺在凉席上晒太阳的猫，惬意又安然。

　　又看到名字旁边并排写了一行：人事部。
　　她了然，不经意地扬起了唇角。

　　得意的笑容，像是窥见了天大的秘密。

　　泉此歌心底一阵激动，但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抬手拿了张自己的签名照递给方念晨，像对待每一位粉丝一样。

　　方念晨上学那会儿就对追星不感兴趣，进了娱乐公司也是在人事部工作，一个很少能接触到艺人的部门。

　　可当着这么多粉丝的面，她不想表现得特立独行。

　　既不会让自己陷入麻烦，又不让对方尴尬的办法就是闭嘴接下。

　　方念晨双手接过：“谢谢。”

　　她是最后一个来到泉此歌面前的人，助理向后张望，跟泉此歌对了一个眼神，说：“泉老师今天的拍摄行程到此结束，谢谢大家，都辛苦了。”

　　“泉老师，点映会再见！”
　　“泉老师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听着粉丝们的热切告别，方念晨站在最前面，却没有那么强烈的情感想表达，笑得尴尬。

　　等乌泱泱的人从休息间出去的时候，她也想跟着一起走。

　　“方念晨，”泉此歌用只有她们俩能听到的声音叫她，“我记住你了。”

　　这种陈述的语气让方念晨模棱两可，那一秒，她甚至在心中细想了一遍刚才的行为：没什么不得体的。

　　看到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泉此歌笑了下：“我是说好的方面。”

　　她这次的笑容无比真诚，方念晨感受到了，但惶恐也没减轻多少。
　　被一个明星记住，她该说谢谢吗？

　　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她不知道。

　　泉此歌托着下巴看她：“我喜欢你的眼睛，很好看。”
　　其实不止是好看那么简单，浅色瞳仁，一看就很聪明。

　　这句是夸她的，方念晨知道该怎么回应：“谢谢……”

　　泉此歌起身，朝她伸手，友善道：“希望下次还能再见。”

　　方念晨像根电线杆一样杵着，看到伸出来的手，不胜惶恐，机械地抬手，跟她握了握。

　　此刻她又觉得网上那些黑粉对泉此歌的评价太刻薄了，本人还是很友好的。

　　泉此歌带着经纪人离开云起的大楼。

　　一上车，还没坐稳，泉此歌立马拨了电话出去。
　　显得急不可耐。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急吼吼地说：“先别挂！”

　　慌慌张张的，丝毫没有大红大紫的演员该有的冷静，和刚刚端庄的形象更是千差万别，像被别的人格夺舍了。

　　冰冷？无情？
　　经纪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可还是忍不住皱眉。

　　其实比起泉此歌，现在跟她打电话的那个人才是真的冷漠，只是见过一面，就不想再跟她有任何接触。

　　“说。”俞晚冷漠地抛了一个字给她。

　　她一直受不了泉此歌的性格。

　　不成熟，不稳重。
　　十六岁出道，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好几年也没把她咋咋呼呼的性格磨掉，而且像是遭了公司给的人设的反噬，格外喜欢没事找事。

　　尤其在给自己添堵这件事上，乐此不疲。

　　“你说你不想见我，但没想到你还给我送了份大惊喜，谢谢哦。”泉此歌洋洋得意，“我就说你怎么会突然回北城，还来了云起，原来是为情所困，失了心智啊。”

　　俞晚选择跳槽去云起，像是一夜之间做的决定。

　　好不容易从北城这个地方逃离，却又毫不犹豫地回来，甚至担着会惹上麻烦的风险。

　　俞晚有缺点，但傻绝对不算其中之一。

　　泉此歌被这件事困扰了好久，每次问起，俞晚都搪塞她，说是为了钱，云起给她开了很高的工资。

　　但其实不然。

　　原来的公司恨不得开双倍价格留住俞晚，甚至还许诺了她更大的权力，所以这个借口根本不成立。

　　要不是今天见到了方念晨，恐怕她还要蒙在鼓里不知道多久。

　　可俞晚像是没听到一样：“没事挂了。”

　　这人还是那么讨厌！
　　泉此歌最受不了俞晚不拿她当回事。

　　但这回她好像摸到了俞晚的命门，也多亏她亲手给自己送来的弱点。

　　泉此歌轻笑，看似不经意地挑逗：“你部门那个小朋友真可爱，是叫方念晨来着？”

　　电话那头依旧没回应，但也没挂断。

　　看，这不就上钩了。泉此歌得意。

　　她接着说：“所以你回北城，就是为了找她，是不是？”

　　等了会儿，话筒那边传来回应：“不是。”

　　“你是，你肯定是！”泉此歌比拿了奖都高兴，“方念晨，你以前经常提起她，而且你——”

　　“泉此歌。”俞晚打断了她。

　　被喊了名字的人嘴角扬着，一脸天真：“嗯？”

　　“你安分点。”

　　明明带着警告的意味，泉此歌却听出来了，这是俞晚在求情，求自己别把她那点小心思全扒出来。

　　她知道自己这回赢得彻底，但还是不满足：“可以啊，我可以安分，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电话那头传来短促的叹息：“你说。”

　　“这周六你不许加班了，陪我去露营，青姐也去。”

　　泉此歌信心十足地等着俞晚答应，没想到俞晚默了默：“再说吧，最近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