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暴雪》狐言先生

3、发疯了

　　这是一个荒废的地下旱冰场，周遭黑压压，只有只个排风口有光照进来。

　　里头三三两两坐着几排人，而林冬就坐在其中。她并不是自愿的，而是被压迫的。

　　旱冰场正中是陈烈和一个男人在对打，两人的身高体格都差不多，一时间竟分不出胜负来。

　　林冬看着两人扭打在一块，各种拳打脚踢与回防，场面暴力又凶狠。

　　单挑是采取三局两胜的模式，前一局是陈烈输了，不过赢的那一方没好到哪里去，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程度。

　　紧接着第两局开场。

　　这第二局一开场，两头的人就像疯狗一样，一扑上去就开始撕扯扭打，拳脚打到皮肉的声音清晰回荡着。

　　这一场的陈烈像是杀疯了，红着眼睛，死命地将人掀翻在地，再以手肘用攻击点，往那人胸腔压下去，三两下就制伏了人。

　　两方比分是二比二平了。

　　第三场，陈烈表现得很急躁，有种速战速决的态度，但这次并没有如他所愿。

　　陈烈在持续输出攻击的时候，被人偷袭，整个人被对方摔倒在地，还没爬起来就又被连踢数脚，直到他吐出了口鲜血来。

　　见此情景，林冬倒吸了口冷气。

　　那人以为陈烈站不起来了，仰天大吼，彰显自己胜利者的骄傲。

　　然而就在此时，陈烈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擒拿住，一扫长腿将人放倒地上，随即锁喉压制住。

　　那人猛地抬腿，试图挣开束缚。此时满嘴是血的陈烈握紧像沙包大一样的拳头，径自往那人脸上砸，一直打到那个唇角迸裂，鼻腔充血才罢休。

　　陈烈这一波反杀成功反败为胜。

　　彼时胖汉子脸色已经黑了下来，难看得要死。

　　陈烈大口喘着气，抬起满是伤痕红印的手臂抹了把嘴角的血渍，笑说：“怎样？愿赌服输，咱们的事算完了。”

　　胖汉子简单火冒三丈，仿佛已经用眼神将陈烈千刀万剐了。

　　“走了。”陈烈冲林冬扬了扬脸。

　　林冬忙起身跟着陈烈离开。

　　跟在身后的林冬见陈烈身上大大小小有许多不同程度的伤，而且身上血腥味和汗味很重，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刚打完架。

　　她忍不住问了句：“痛吗？”

　　“你说呢？”他反问。

　　“……”

　　“看来我得多待你家几天了。”陈烈忽然这样说，脸上带着坏笑。

　　林冬眉毛一竖：“为什么？”

　　“为什么？”陈烈笑笑，“你没看到我身上又添了伤吗？”

　　“……”

　　林冬只好承受倒霉。

　　回到家后，陈烈第一时间就脱了衣服，光着上半身自己给自己上药。

　　他是属于偏黑皮的健康男人肤色，身材健硕结实，胸肌和腹肌都恰到好处，没有很夸张。宽阔的肩膀与精瘦的腰身正是完美的倒三角身材。

　　“想看就光明正大地大，干嘛偷偷摸摸？“陈烈看向一旁的林冬。

　　他早就察觉到林冬一直在偷看自己。

　　其实，林冬并没有过分关注他的身体，她只是被陈烈背上的各种狰狞可怖的伤口疤痕吸引。

　　那些被新伤覆盖着的疤痕都是旧伤疤来的，整张后背几乎都有大大小小的伤疤，让人感觉陈烈这个人像是地狱而来人野兽一样。

　　林冬收回目光，不搭话，径自回房。

　　“等等，帮我上点药。”陈烈喊住她。

　　林冬顿住脚步。

　　“我后背够不着。”他冲她背影嚷嚷着。

　　林冬回头看了看他，出自善良，没有拒绝。

　　她坐到陈烈身边，先是帮他把伤口都擦一些酒精消毒，她动作不重，但他却痛得抽气闷哼。

　　看到陈烈痛成这样，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算是报仇了，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

　　“你他妈能不能轻点！”他痛得实在忍不了了就破口骂了句，

　　林冬涂药的手停在半空，没好气地说：“怕痛就自己来。”

　　“……轻点。”他又强调，语气轻缓了许多。

　　“知道了。”林冬也不想再折磨他了，于是放轻了手。

　　很快，林冬就将新伤给消完毒，涂完药了。

　　上完药后，陈烈只觉后背凉凉的。由于药还没干，他并没有着急穿上衣服。

　　“你那个旧伤都是怎么搞的？”林冬收拾着东西随口问了一句。

　　“关你毛事！”

　　“……”林冬翻了个白眼，切了声，细声嘀咕：“不说就不说呗，犯不着骂人。”

　　陈烈听到了她嘀咕的声音，却一副懒得和她计较的样子，径自拿出手机来刷短视频。

　　林冬讨厌听到短视频外放的声音，索性起身回了房间。

　　独留陈烈一个人在客厅刷手机，他百无聊赖地刷了大半个小时，开始有些厌恶了，于是晃晃悠悠地进了林冬房间。

　　正在写卷子的林冬见陈烈忽然出现自己眼前，觉得他很没礼貌：“你怎么可以随便进别人房间？”

　　他当没听到，径自坐在林冬床上：“无聊啊，陪我说说话呗，”

　　“我要写作业。”林冬无情拒绝。

　　陈烈见林冬拿着笔在写东西，懒懒地问了一句：“你读几年级呀？”

　　林冬不理他。

　　“不肯说？”

　　林冬依然不说话。

　　陈烈直接拿林冬书桌上的课本来看：“原来你叫林冬，还是高三的学生呀。”

　　林冬黑着张脸：“高四了。”

　　“高四？还有高四？”陈烈好奇脸。

　　“嗯哼。”

　　见她没有正面回答，于是陈烈拿出手机去百度，隔了一会儿才说：“你复读的呀？没考上？”

　　“关你什么事？”

　　“……我就关心一下。”陈烈没有被激怒，反而继续搭讪。

　　“谢谢。”林冬微笑。

　　“不客气。”他应声。

　　随后，又听陈烈长叹了口气。

　　他说：“其实考不上就考不上啰，为什么还要多读一年，闲得慌，读那么多书最后还不是要给人打工吗。”

　　一听这话，林冬就知道陈烈是信奉所谓的“读书无用论”

　　她觉得陈烈愚蠢又可笑，不由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陈烈侧目。

　　“如果读书真的没用，那就不会有那么人抢破头去读书考大学。”

　　“人多就一定是对的吗？”他质疑地问。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她笃定地说。

　　陈烈失笑：“别逗了小呆子。”

　　“……”

　　林冬觉得不能和他说下去，他的歪理越说越歪。

　　林冬那爱搭不理的样子让人恼火。“算了，懒得和你说。”陈烈摆摆手出了房间。

　　“……”我才懒得和你说呢，林冬心里这样想。

　　回到客厅的陈烈大咧咧地瘫到沙发上去睡觉了，没一会儿，房间的林冬探头出来，想看看陈烈在干嘛，只见人已经睡着了，她眼珠一转，小心地将房间的门关上。

　　大概是晚上七八点的样子，林冬饿了就去厨房做饭。

　　另一边的陈烈还在客厅沙发上睡觉，一直到林冬做好饭了陈烈都还没起来。

　　端着饭菜出来餐桌的林冬似见陈烈在说着梦话，迷迷糊糊的样子。

　　她将目光聚到陈烈身上，只听他声音嗫嚅地说：“我才不是杂种，你们才是！”

　　林冬听得清楚，心里暗想这人做梦说梦话都是骂人的，戾气也太重了。

　　然而下一秒，又听他说：“你不配做一个父亲，你从小到大除了拿我出气还做过什么？”

　　林冬蓦地愣怔在原地，心想，陈烈是被父亲家暴吗？

　　她细想了想，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影响很大。父亲凶戾暴力，孩子会受到影响，也难怪陈烈这么凶神恶煞了。

　　正想着，忽见陈烈浑身一抖，骤然从梦中惊醒。

　　醒来的他脸色格外苍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你醒了，吃饭了。”林冬木讷地说。

　　他无力地抬起眼看向林冬，没什么表情，只是看上去疲惫不堪。

　　当他站起来时，脚一软又坐回了沙发上。

　　林冬一惊，忙问：“你怎么了？”

　　陈烈只觉头晕目眩，难受到极点。

　　他用力按住太阳穴试图缓解一下痛苦，但不管他怎么按捏都无用。最后，他抱着头，佝偻着身子，痛苦地低声闷哼。

　　林冬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想上前去询问一下，就在这个时候，他猛地大吼一声，吓了林冬一跳，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彼时，他整个人霍然站起来，双眼发红，一身戾气。林冬被吓着，不敢再靠近。

　　“他妈的，给我滚，你们一个个都想要我死，滚！”陈烈像是失控发怒的野兽。

　　此刻正在客厅大喊大叫，然后气冲冲地一脚踹翻旁边的椅子，掀了茶几上的桌布，茶几上的东西哐当落地，砸得不成样子。

　　林冬吓得不气都不敢喘一下，忙闪到一边去躲好，生怕会伤及自己。

　　陈烈兀自疯颠状地大吼大叫，乱砸东西。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

　　消停后的他像没了力气，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林冬看见人不再闹了，这才敢上去看看陈烈到底是什么情况。

　　当林冬的手触碰到陈烈的手时，蓦地一下缩了回去。

　　他的体温太高了！

　　“发烧了？”

　　她又伸手去探了下额头的体温，确认他是发烧了。

　　林冬叹了口气，看到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家就来气，但又不能见死不救。

　　她将人扶起来。陈烈是大块头，林冬使出九牛二虎的力气才将人扛回自己房间去躺好，又去翻找退烧药给他服下去。

　　一来一回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才忙完陈烈的事，后面林冬又要去将客厅给收拾了。

　　她边收拾着客厅边想着刚才的情景，暗叹一声，太吓人了，陈烈难道有什么精神失常的疾病？

　　从他说的梦话可以知道他被父亲家暴，发疯时又说所有人都想害他，难不成他一直受到不公平的对待和伤害，这才导致现的样子？

　　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心生后怕。

　　……

　　半夜时分，陈烈退了烧。

　　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床上。他缓了许久才掀被下床，走到客厅处就见林冬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看到林冬那一刻，他当下明白过来，是林冬把房间的床让给了生病的自己，照顾着生病的自己，这让他陡然动容。

　　长那么大，还没有一个人这样对过自己，林冬是第一个，生得凶戾的眼睛一瞬间竟柔和了下来，充满着温情。

　　他走到沙发边上，看到熟睡的林冬瘪着小嘴，小脸粉扑扑的，耳边的碎发散在脸颊上，瞧着十分可爱娇软，看得他的心都柔软起来了。

　　屋内一片寂静，唯有她酣睡间浅浅呼吸的声音。陈烈呆看了林冬几分钟，竟向她伸出了手……

　　陈烈伸手将林冬抱起，怕弄醒林冬，陈烈动作十分的轻。林冬只是微颤动了一下身体并未被惊醒。

　　陈烈小心翼翼地将林冬抱回了房间的床上去睡好，又将林冬脸上的头发捋到耳边，最后帮林冬盖好被子，掖上被角，这才轻手轻脚走出房间去。

　　林冬是第二天八点多起的床。

　　她起床时发现自己在房间睡觉，脸色大惊，心想着自己昨天晚上明明是睡沙发，怎么一起床就是房间的床？

　　林冬迷迷糊糊地出了房间，她见陈烈正在沙发上睡觉。

　　“难道是陈烈把我弄回房间睡的？”她这样想着。

　　这时，陈烈翻了个身，面向着林冬，林冬缓步走过去，伸手探了一下陈烈额头的体温，见他退烧了，这才放心下来。

　　林冬正要收回探额头体温的手时，陈烈的手陡然握住林冬的手腕。男人温热的手掌圈住她白嫩冷凉的细腕。

　　林冬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花容失色。

　　陈烈睁开眼来，贼贼地笑着：“一大早就轻薄老子，耐不住寂寞了？”

　　林冬挣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你烧坏脑子了吧，我来测你体温的！”

　　他当然林冬是测体温的，但他就是故意想调戏一下林冬。

　　看到那贱兮兮的模样，林冬大概也看出他的心思，气结道：“你少拿我寻开心。”

　　“……我哪有。”他委屈巴巴。

　　林冬挑眉反问：“你没有？”

　　“没有。”他说谎脸都不红。

　　林冬叹了口气，不欲与他多废话。

　　“你要干嘛去。”陈烈见林冬起身。

　　“做早餐。”

　　“哦哦。”

　　“对了，”林冬回头，“你要是还想睡觉就进房间睡吧，说到底你现在还是一个病号。”

　　“你不嫌弃我？”

　　林冬翻白眼：“我要嫌弃你昨天晚上就不会将你扛回房间好不好。”

　　说到这儿，林冬不由又问：“昨天晚上……是你将我弄回房间的？”

　　“你昨天晚上梦游了，”陈烈张口就来，“你梦游将我赶出了房间。”

　　“……”

　　“真的。”

　　“……”

　　林冬不想再听他扯淡了，转身去厨房熬点米粥。陈烈看林冬身影进了厨房，抱着枕头被子径自进了房间睡回笼觉。

　　他可不会当林冬的话是客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