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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无罪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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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此自认为很高尚。”梁远道轻声说道,“你看,被告成功保下了一条性命,我被媒体围着骂了三个月。”
沈毓龄在一边坐了下来,她安静地握着自己的玻璃保温杯,目光落在了梁远道的脸上,似乎想从每一块肌肉窥见什么端倪。
他在说谎。
还是没有。
“但是被告自杀了。”沈毓龄说。
“他已经付清钱了。”梁远道沉声说道。
沈毓龄站了起来,她将保温杯放在了桌子上,抱起了双臂,看着他的脸。
“如果你希望能赶上下午的车的话,”沈毓龄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也许现在是该走的时候了。”
梁远道出了口气,他拿起了草莓牛奶,把吸管含在嘴里,自顾自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过了一会。
“我的确很遗憾。”他出了口气,日光从窗子落进来,照的他的脸更苍白了几分。
“但是你也知道,我如果不用精神疾病来给他辩护的话,他可能已经需要付子弹费了。”梁远道说,“而且比起来什么路过的路人把人杀掉了,普通人肯定是更喜欢丈夫杀妻这种故事吧。”
“更何况他们两个心生嫌隙也非一天两天,简直是一对卧龙凤雏,丈夫在外面嫖到失联,妻子沉迷追星打榜,要是我说,他俩还真是天生一对,离了对方到哪里去找这么合适的。”
“如果你旁听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虽然的确有逻辑说不通的地方,但是能利用的实在是太少了。”
“我又不是个检察官,也不是刑警,我怎么可能抓到到底是谁干的呢。”梁远道静默地说,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脸上微微地泛出了一丝潮红,“这货精神也的确不太正常,精神分裂也有确诊,我就是觉得,别管清不清白,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是么?”
他听见沈毓龄笑了一声。
她很浅很短促的笑了一声,然后她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当时给你发信息,你为什么不回。”沈毓龄轻声问道。
梁远道别过了头。
“对不起。”他说。
沈毓龄静默地吸了一口气。
“不说那些了。”沈毓龄说道,她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为什么又突然回来找我了。”
这家伙的问题没有一句不是送命题,梁远道想,幸好自己从来没有在法庭上遇到过她。
要不然也许自己可能也会像路迟那样,哭天抢地。
沈毓龄的眼睛严厉地看着他的脸,梁远道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你不希望的话,我就永远不回来了。”他轻声说。
沈毓龄走了过去,她在办公室里转了两圈。
最终她靠在了办公桌上。
最终她笑了起来。
“梁大律师,是在威胁我么?”她轻声说道,黑色的眼睛冷淡地看着梁远道的脸。
“没有,”梁远道矢口否认,“我只是觉得不甘心罢了。”
沈毓龄像是听到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但是必须要保持微笑一样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我已经不会想什么甘心或者不甘心的事情了。”
“所以我也有个问题问你。”梁远道说道,他的手指轻轻地放在了沙发上,忍不住摩挲那粗糙的布料,“你从当年的事情,走出来了吗?”
两个人对峙着,然而沈毓龄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拿起了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喂,我是沈毓龄。”
女人飞快地拿起了黑色的外套,穿在了身上。
“你案子很多吗?”梁远道问道。
“还好。”沈毓龄平淡地说,她把自己的保温杯盖子拧紧了,放进了包里,梁远道信手将她的包拿在了手里。
“我送你出去吧。”梁远道说道。
沈毓龄沉默了一秒钟。
她没有拒绝,又穿上了大衣。
“什么事情呢?”梁远道随意地询问道。
“绑架撕票。”沈毓龄轻声说,“初步来说是这样的。”
她明显不愿意多说什么,梁远道按下了电梯按钮,“是不是很让人恶心的那种案子。”他询问道。
沈毓龄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是的,她在心里说,但是这和律师的职责并无关系。
“你很难过吧。”梁远道轻声说道。
“习惯了。”沈毓龄说,“这样的事情遇到的也不少了。”
“可你还是很难过。”梁远道说道,他垂下眼睛来看着女人的侧脸。
沈毓龄的手在口袋里将钥匙握了握又松开了。
绑匪绑架了一个大概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然而当警察找到的时候,小女孩因为被放在室外十几个小时而冻死了。
所以他们从来就没想让她活过。
沈毓龄轻轻地出了口气。
“还好吧。”她重复道。
悲惨的事情她见识过太多了。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继续做检察官呢?”梁远道问道。
电梯门打开了,两个人走了出去,沈毓龄打开了车门,将自己的包扔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因为我没法对这种事情坐视不管。”沈毓龄平淡地说。
她将钥匙插进了锁孔,发动了汽车。
梁远道目送着白色的轿车消失在道路的另一边。
也许可以说沈毓龄从来没有变过。
只不过自己的特权被她取缔了罢了。
他出了口气,看着自己呵出的气体在半空中结成白色的水雾,然后他转过身,准备联系一下路迟。
“我们回去吧。”
沈毓龄将车子停了下来,地图显示要穿过一条无人的小巷,然后从一栋空置的建筑中间走过去。
她抬起手,准备打开电灯的开关,下一秒钟她收回了手,因为她无比敏锐的注意力意识到了一件事。
“有事么?”沈毓龄平静地问道。
来者明显被这个女人身上的气场震慑住了。
这明明是个单薄脆弱的女人,但是却有一股处惊不变的气质。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一样的血勇。
“沈检察官,你现在需要担心一下你的处境了。”对方说道,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像是竭力要撂一句狠话一样。
“怎么了,”沈毓龄淡淡地说,“你是来报复的,还是有什么别的事。”
“我时间有限,希望您能开门见山。”她波澜不惊慢条斯理地说道。
装腔作势的来者明显有几分慌乱。
沈毓龄静默地出了口气。
她不知道黑暗中这个家伙是否还有同伙,虽然他现在满身破绽百出,但是她最好不要现在抢过他手里那把明晃晃的刀。
“你是谁?”沈毓龄问道,“我们见过吗?”
“您知道,前面就有刑警在等我。”沈毓龄宁静地说,“如果您没有恨我恨到想要同归于尽的报复的话,我们可以约个其他时间,和谐一点地聊一聊。”
来者动摇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
寡淡而平静,似乎没有任何的好恶和感情,如果说她就是那位传说中一直被人们寄予厚望的检察官的话,也许今天一见之下绝非浪得虚名。
他正打算放下刀,然而他的手腕刚刚放松,就被人扭住了。
沈检察官明显也露出了一个意外的神色。
“这家伙从门口开始就在跟着你了。”青年解释道,“我担心他有点什么想法。”
沈毓龄抱起了双臂。
她无可奈何地出了口气,指了指梁远道的手指。
“你把自己划到了。”沈毓龄淡漠地说,“没有见过你这样夺刀的。”
“我又没有学过。”梁远道自我辩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武术的理解仅限于功夫片。”
沈毓龄移开了目光,“那么你就努力祈祷他没有拿刀刚刚剁过生肉,或者上面有锈迹,或者他涂了毒药吧。”
“你就不能从来盼着我一点好事吗?”警察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来者一把反手扣住了梁远道血迹斑斑的手,“你们不可以这样,我也是走投无路的。”
“沈检察官,你刚刚是同意和我说话的了不是吗?”男人嘶吼了起来。
沈毓龄点了点头。
她张开嘴,还没有发出声音,就被梁远道抢了话。
“啊,你有话要说啊,没关系,你可以雇我给你辩护。”梁远道说,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这是我的报价表。”
“您看着还行的话,现在就签了吧,要不然他们把你带走了,说不定随便给你分配一个律师呢。”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怎么会被捕。”男人愤恨不已地说,“你怕不是监守自盗吧。”
“我这叫做一条龙服务。”梁远道抬起手想要整理一下自己的领带,然而发现自己把血抹在了白衬衫上,他维持着厚颜无耻的笑容,“我的好评率很高的,我真的不骗你。”
男人恶狠狠地攥着他的手。
“如果你没有问题,我肯定能把你弄出来。”梁远道郑重其事地说,“看在你现在的情况下,我可以给你打八五折。”
“你为什么不去做销售。”男人骂道。
“因为销售没法强买强卖啊。”梁远道坦荡地说。
男人一时气结,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这个青年的确脑筋活络,言语如刀。
就是即使是打八五折,您这也太贵了吧。
“我这可是祖传手艺。”梁远道辩解道,“得加钱。”
“您祖上是山贼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