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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廿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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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水坛子勾出两世隐秘·十指相扣我绝不丢下你
高城抱着袁朗、袁朗扣着高城。二人“噗通——”一声从高空砸入水中的时候,都觉得很冤。原因无他——虽然古语有云:「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也不用上来就让他们这对千年亡命老鸳鸯直接让双恩共享吧?还很抠门的完全不给道具——既无床、也无船。
于是两人直接从数百米的半空中,被直直投掷进冻死人的寒潭里,连骂天的力气都没缓过来,就已被切断了刚刚喘过没几口的呼吸!结果砸一半儿憋一半儿,齐活了彻底发晕!一起去水底眠吧,将古训进行到底。TNND也忒不地道了!!
而骂归骂,灭顶之灾就在须臾一瞬间。冰寒刺骨的水温让被砸的有些晕乎的高城立马激灵着清醒过来,而只来得及找回四肢蜷缩的感觉,就听到耳边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呼——“唔嗯——”揪住自己前襟的手指一松一紧、用力的几乎掐破自己的皮肉。睁眼就见怀里的袁朗面上猛然闪过一抹煞白,身躯跟着一阵震颤。结果、还未等高城叫遭,红绸带一般的鲜血已经顺着口唇、沿着衣襟丝丝缕缕飘荡出来——巨大的冲击让本来已经在凝血的伤口直接且迅速的扯开;而重伤的内辅亦在超强的压力中承受不住内出血。
而受过伤的都晓得,砍中的瞬间兴许一点儿也不痛,一定要等缓过劲才知道。
可缓过劲儿也未必最疼,清洗伤口沾上生水的瞬间才会难耐到发抖。
但难耐到发抖算个什么狠劲儿?你敢不敢的试试糊了薄薄一层的血痂再被撕扯开了往上撒盐的感觉?
于是龙涎潭里是否真的是虞啸卿大太子思妻过度流出的一潭春水已不得而知,但是它是个咸水潭子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于是、袁朗在内辅受创被挤压出肺中尽数氧气、周身被撞击撕裂的伤口还遭遇了整潭子的生冷盐水袭击……
“啊恩——唔——恩恩~~~恩……”绷在唇齿深处的惨呼,压抑的沿着紧抿的唇瓣,和着堵塞的鼻音,在深水里产生了飘忽的共鸣……
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实乃千年古训,这边厢高城还没来得及上下胡噜探查袁朗伤势,那边厢两人就已经一个屁股蹲儿在潭里摔了个沉底!登时、四下飞散开来的泥沙和反作用的漩涡,将搂紧的两人往反方向拉扯!而本来就已经完全脱力的袁朗被搡的眼前一阵眩晕,等高城再伸手捞之际……居然是已是满怀皆空矣!!
袁朗!!
登时被吓的三魂跑没了七魄!高城只觉得天地都被慕然的噩耗蚕食殆尽。
袁朗!!!袁朗!!!!袁朗!!!!心跳的声音完全盖过了水纹的波动,让他差点不知道作何反应。还好脑子傻了身子还在。几乎是本能的双手一阵盲目捞抓,索性上天垂怜心有灵犀,第三爪下去、宛然好似勾住了那人修长的定情指……
当然“定情指”之说有待**考证,但因请不到月老所以很多年以后袁朗坚称那是他当时气得对高城竖起小拇指。然真相与否此刻并不重要,留待两人晚上上chuang再做计较。反正眼下高城一颗心回到肚子里,差点就脱口就出“T妈的老子真爱你!”
捞上了人另一手赶紧就抓住了胳膊。想都不想赶紧蹬腿往上,先出了这该死的潭子其他统统闪一边去。可哪儿又让你这么容易逃出升天的道理呀?于是这边高城一蹬,那边就明显的被人往下一扯!
咋?咋回事儿?
高城懵了,瞪大了虎目往下定睛一瞅,不由叫遭,因为不知道何时溜过来的诡异水草,在刚才两人分开的须臾,居然饿狼扑食一样顺着血味儿攀上袁朗的双腿!!而此时正扯都扯不下来的越缠越紧,扯住那人就要往更深处的夹缝处拖去……
混沌的黑暗中自上而下的透出了点点光晕,除了黑乎乎的水草和红艳艳的血,高城恰巧对上了袁朗瞪的大大的眼睛——原来,这边高城要往上,袁朗哪里会不出半分力?可刚才脱力之余猛然受惊,加上失血过多的身体自入水就已经僵硬,勉励踢蹬的后果就是双腿未能挣脱、腰胯就已经抽筋……翻搅上来的麻痛让袁朗的下半身几乎失觉、这样压根逃不出水藻的桎梏,另一边肺部的氧气明显就快要被消耗殆尽!
四周的沙石飘了会儿之后早就又乖乖的沉了下去。此时两人所处的深度在清晨将至未至之际,彻底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袁朗的恐惧就在这黑暗里被瞬间放大到极致,「口不能言、耳中轰鸣,双腿剧痛、浑身乏力」,水草的咸腥与周围的红绸黑雾将他层层叠叠的包裹了起来。而他唯一的救星就是紧紧扯着的高城的手臂和外衣。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睁的少有的大。求生的本能让两人扣着的十指同时都有些颤抖。
怎么办?
怎么办?
高城已经焦头烂额,肺里憋屈的几乎要炸开来!!而那边居然因袁朗的拉扯,适得其反让水藻又把两人拖了几米下去……
不行……不行!
他得先上去!!高城想——得先上去帮两人换口气再潜下来用匕首割断水草,否则今天一准都死在这里。想到这里,打定主意,捏了捏袁朗冰凉的手传了个心音,就松开桎梏,准备全力向上。
却未想到,手松开的瞬间,袁朗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襟!
高城惊讶的猝然回头,却看见袁朗几乎在绝望的对他摇首。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被逼到绝境产生的恐惧,让他完全听不到高城的传达。只觉得自己是要被扔下来了,扔到千年前那夜的波涛汹涌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满心满眼只有濒死的绝望。于是手指收拢的更紧,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开一丁点儿!帮帮我……那一瞬间……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什么都好……你不要走……让我扯住什么东西……
然而,高城、居然、在下一瞬间、用力、掰开了、袁朗的、手指……
- 不要……不要——!!!!!!!!!!!!!
疯狂的瞪大瞳眸,袁朗眼睁睁的看着高城一根一根掰开他其实已无甚力气的手指。不行!!于是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执拗劲,这边高城掰开一只,那边另一只又不屈不挠的揪了过来。高城怕伤了他,也不敢用力,头疼的和难得失去冷静的袁朗在水里用四只手打起了架。但终究是带伤之身,没来回几下,袁朗眼前已经是一阵阵晕黑,而高城看的心里火烧火燎的着急,终于一咬牙下了狠心……
“嗤啦————”裂锦。
◆ ◆ ◆ ◆
裂锦的碎响声仿佛一瞬间扯破了两个人的灵魂,袁朗眼前一黑仿佛连最后的执念都被这裂锦给崩断了弦,压抑已久的肺叶在重伤和水压的夹攻之下终于不堪重负。顷刻间一口满目猩红,胸中猛地一空。倒灌进来的冰冷咸水和高城转身离去的修长背影,内外透心的沁凉。
然后,突然就觉得绝望……
- 终究、丢下他了么?
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在须臾之间变成了死灰,瞬间失去了挣扎的力量,破罐子破摔的就往后倒去——我不是故意的,我真没有害死你族人,不要……混沌的大脑却把袁朗的记忆直接扔回到那水深火热的前尘往事。几度的生离死别和张口不能言的禁忌,在看似坚强嬉皮实际执着敏锐的内心已留下不为人知的伤痕,于是,压抑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秘密一举爆发——自见到高城伊始就相信他乃自己两世旧缘,可欲盖弥彰始终不敢相认,除了没有真凭实据以外,袁朗是抱着侥幸心理——并不想高城真的“想起”……——想起那载天山上的冲天大火、嘶吼惨嚎的神人后裔、望断天涯的三丈云杉;还有西王母的声嘶力竭、和一句句恶毒的诅咒与谎言。
他想要解释的,真的,可就连追下地府化身成聻,也还是未能躲过追击,本来简简单单的事情就一举变成了难言之隐,再一次被无奈终结在忘川河的怒涛边……袁朗永远都忘不了高城从惊讶过度到冰寒、冰寒再穿梭回凉薄的无奈眼神……可他心里还是有他的,对不?所以他才把老子扔出去了。不是要丢下他一个人,不是的……
真的不是……记忆已经有些混乱……我不是屠杀你九族的凶手,我不是追到地府对你勾魂索魄……真的不是……我没有、你相信我……
可反复抓挠,却除了冰冷的潭水以外再也寻不见那抹温暖,被黑暗还是侵蚀了缺氧混沌的大脑此时哪能思考什么缓兵之计?眼睁睁的看到什么,便傻乎乎的相信。他真的……丢下他了……么?
绝望到达极致的瞬间,任由黑暗侵蚀。就这么闭上眼睛酸了……然而,正在这当口,一个火烫到炙人的吻,瞬间夹带着爆裂的怒火,和无与伦比的霸道呛进了袁朗的肺叶与心魂!!不容分说狠狠咬了上来,辗转吮吻几乎见血;结果本就红肿的唇瓣一痛之下,让袁朗回了三分神,眼睛一睁,就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高城……
放大在眼前却被水晕的走形的脸,高城。
高城、高城、高城、高城……
“唔——恩!!!”
突然、就万分的恼火,千分的委屈。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右手一把胡噜过高城的后脖颈,毫不示弱的啃了回去。
- 妈的,你吓唬我!
- 我靠!!你、你、谁是丢下媳妇儿的熊玩意儿啊?!
结果袁朗骂的理直气壮,高城也差不多给这个不开窍的气到七窍生烟——那人倒是自以为回啃的相当壮怀激烈、还企图磨牙泄愤;但高城感觉和蜻蜓点水没啥区别。于是索性大人不记小人过,毫不影响地一口一口先渡给他的救命生气,手指安抚的再度紧扣那人左指尖。袁朗的情绪因为回咬到高城似乎被平复了下去。吊住了一口气就听到了脑中传来怒火万丈的声音。
- 憋住了!我砍水草去!
- ……滚!
高城好脾气的不和重伤患计较,探出右手的拍了拍那人翘臀,未等袁朗发作就忙不迭的一把抱住了对方的腰身,腿在水中踢蹬了一下,身子便逆时针倒转了半圈。而袁朗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默契的死死把住了高城的双腿,于是两人以一正一倒的方式,紧紧的贴合在水底。高城的左手换了方向却始终没有松开——说是生气,但是袁朗刚才的眼神也让他觉得委实看着心疼——那种他不知道的恐惧充斥在平时笑意盎然自信满满的瞳眸中让他几乎一时间适应不过来。鼻腔一阵阵发酸几乎呛水,可管不了那么许多,右手抽出腰间的匕首,奋力的像那凌乱的水草砍过去……
劈砍切割,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而回响着的只有两人慢慢频率变得统一的沉重心跳声,和被冰水包裹却因为贴合而无限灼热的躯体……氧气依旧慢慢的流逝着,好像生命也在流淌。但是突然就觉得不在乎了……是啊,有什么好在乎的呢?执子之手、生死与共,不也就图此须臾一刻?袁朗的胡思乱想在脑袋之中最后、只剩下了有人未他搏命的感动,还有磨蹭在他双*腿*之间的双臂带来的诡异安全感……
最后的印象便是双腿一松、腰间一紧……
◆ ◆ ◆ ◆
“噗——————哈——————”水面再度碎裂,高城扯着那剑灵的腰带,九死一生的把两人拔出水面。自己跟着一阵晕眩,而这时候面前居然陡然浮现出一块还算硕大就是有点畸形的巨石,便想也没想的把两人扯到了石头之上,来不及料理自己。一手对着袁朗的后背一通猛拍,另一手掐着他的腿根就是一通好揉。
“咳咳咳咳——呕——唔……”脏水被吐了出来,抽筋的腿也慢慢放松下来。而高城自己也快精疲力竭了。
等到终于袁朗撩起胳膊止住了高城差点把他拍死的手。便拖着高城两人一起栽倒在那大石之上。白色的衣服被水晕成艳粉的点点血迹,靛青的长衫被揪的豁口抽边。
但是人还在。都在。
长呼一口气、高城倒头便想昏昏睡去——放眼望去,这苍翠欲滴的方寸之地,虽然不大,可一环山一静潭足见秀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且下去上来足有半个时辰也没有追兵到来,岂不是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休憩地?估计可以喘口气了。却听到了袁朗一声嘟囔……
“啥?”以为幻听。
“咳……不许、再扔下老子……MD……事不、过三啊……”
- 我靠!!不是……你这东西咋这没良心!!赖皮不赖皮,水里两次也、也算啊?!!
- 算!老子说就算!!
- ……个不讲理的熊玩意儿!!
懒得理他,索性高城双眼一闭,将人揽到怀里。
“睡会儿!!龟孙子才扔下相好呢!!……腰还酸不?”
结果一转眼,发现袁朗已经会周公去了……
- ……我靠……天塌下来……
- 你当我被子……Zzzzz……不酸了……唔Zzzz……
太阳不知道何时已经出来了,透过结界浑厚的云浮不清不楚的照射下来。
“什么破石头,长的真TM膈死人。”高城最后的泄愤声。
◆ ◆ ◆ ◆
“他没有反驳、他没有反驳……”却不知道有个听墙角儿的主儿,正在无限的怨念刚才高城最后那句惊起千山鸟飞绝的“相好”,和放在身旁那人腰间简直万径人踪灭的虎爪。胡须一噘龙目一瞪、后槽牙摩刀嚯嚯:“……膈应人有本事的你别躺啊!!!”愤恨的盯着自己的龙爪,虞啸卿企图对睡的死猪样的高城龇牙……袁朗却在这个时候翻了个身。虞啸卿一抖,抻着的脑袋猛然一趴藏进了那一人多高的蒿子里去了,却发现袁朗不是要醒。于是目光又犹豫了一会儿,这才万分眷恋的又盯了回去——两个大胆家伙依旧把这儿当自家后院样的睡的天塌地不惊。高城怀里的袁朗还在发出小声的呛咳,而被虞啸卿的目光焦灼着,时间一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自觉的半个身子又一拱、埋回高城那边去了,而翻动之下前襟被微微扯开,居然滑出了一片虽还带着血痕但色泽健康质感润滑的平坦小麦色……
虞啸卿呼吸骤停,猛的克制住自己想要唔住鼻腔的冲动,悻悻收回视线。高城哼唧了一声,一带,放在人腰间的爪子一把将人扒拉过去。太子爷不由怒气咻咻的缩了一下脖颈,又怕惊到了二人,被唐基封存在结界中“闭门思过”“禁欲”十五载的他,只好极力压抑下已经完全紊乱的呼吸,隔着高高的篙子,撑起了半拉下巴;最后化成痴痴凝望。
哼!
其实……他才不相信呢!!就算气息像,他也不相信!!那人明明、明明……就在自己面前被,却骤然打住,不愿再想那像被人一剑捅在心窝窝上的回忆。可相似的气息又丝丝缕缕的缠绕上来,虞啸卿有些忡怔。九分相似的容颜,居然时隔十五年,再度活生生的被自己托在手心里……
可能么?
不可能吧……
夹杂着恐慌的疑惑星星点点在心里燎原……
但是、又、又长的、这么像……
味道,也像……
是你么?
妖孽……?
……文章?
那为什么会躺在别的男人……好吧,虽说自己是够混蛋,他这里是人间一日结界一年,每年三百夕(*注)、十五年来这小小结界内已四千五百个春秋交叠。可、可,如果那妖孽还活着……十五年、真就、真就?
而,就在虞大太子真小心眼的揣度着远在天边自家龙妖孽是否有了新欢之际,。猛地、四股生人的气息,闯入了结界。
咦?虞大少龙眉一挑,今个儿怎么这么人脑?莫非……除了自己龙爪中的二人……还有四位不速之客?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不动声色念了个咒语。瞬间,青光一笼,昏睡的高袁二人被罩住。太子爷不由得意起来:看,爷多大方!管你是不是妖孽,就凭长得像,爷我爱屋及乌,便先让你俩睡个囫囵觉吧!
TBC
*注:之前有亲质疑俺给虞大太子放水,其实不是的。古代纪年和现在不同,一年有300天(不是356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