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情天》瑞者

6、第 6 章

　　有些相遇，看似无心，又焉知不是早已注定。
　　残落的花，在见惯繁华的云墨眼里，怎么看也终究不是滋味，那般温暖光华的一个人，站在这碎红残绿中，是被硬生生糟蹋了，只是浪客脸上的神情，却又让云墨说不出败兴的话来。猛一抚掌，想起一件事来，在十里花街的西侧回廊外，可不还有一片平时少有人去的花田吗。那片花田，种的不是别的花，偏就是喜在雨后开花的风信花，风信平时花开不繁，只在雨后，却像春笋冒头一般大片大片的开花，那花的颜色也与平时不同，平时的风信是一抹平凡的白，花淡无香，而雨后的风信，却呈现出艳丽的紫，香熏十里。
　　于是，有意无意地，云墨将浪客引向西去。唯有那样的紫色，才能衬出眼前这男人的金灿光华吧。只是这么想着，却有些迫不及待了。
　　浪客乍见那片紫色的时候，失神了，金色的眼眸在那么一瞬间有种时空倒错的迷乱，然后一定神，细看去，那些紫色的花才指甲片大小，一簇一簇地拥挤着，将每一片花瓣都伸展到最大，好似在争夺阳光一般。
　　“很美吧。”云墨将浪客的失神看在了眼里，“这些风信，在雨后会变得分外美丽，而且只开一天，到明天太阳出来的时候就谢了，能在千英城大赏期间看到风信开花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会在雨后更美的花啊……”浪客扬起手，将不小心从头巾里垂落的一缕发丝拔开，眼光从指缝里穿过，那片紫啊，似乎艳丽得太过，平白的刺了目。
　　“云墨！”
　　“嗯？”
　　“退开些，可好？”
　　“为什么？”
　　口中虽问着，云墨还是带着稍许疑惑退开了些。
　　“突然有……想舞剑的兴致……”
　　话音未落，白光乍现，在阳光下如贯日长虹，浩气凛然，白衣飘然，劲风四溢，只见剑光不见人。紫色的花海，因着剑气而翻腾起来，脆弱的花瓣，无助地扬起，又缤纷落下。
　　气剑，踏空，浪客，你究竟是什么人？云墨昂起头，只见半空中逸动的身影，光华耀眼，如烈日灼目，小小的疑问只在脑中乍一现，就消失于潮水般的心动中。无法移开目光，哪怕会被烈日灼了眼，平日的温暖光华仿佛是刻意收敛了的温和，现在的浪客，是否才是真正的浪客？浩剑素衣，与日同辉，即使太阳此刻就悬挂在头顶，也无法掩盖其身上的夺目光华。
　　一双彩蝶，翩翩而来，仿佛受光华的吸引，竟如扑火的飞蛾，向浪客的剑撞了过去。浪客一沉腕，急收剑，却被自己的力道带得一翻身，长剑向右后侧的一抹紫划了过去。
　　“啊！”
　　“铛！”
　　失声的惊叫和双剑相戈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失声惊叫的是云墨，那抹紫，不是风信，而是人，青眸紫发，艳服华质，有倾人城国之姿。
　　出剑相戈的是月楼连，他本就是西风丹的侍卫，保护西风丹不受毫损是他的职责，只是出鞘的剑，难收。
　　浪客翻身落地，长剑遥指西风丹，许久才缓缓收回，金色的眼眸里，弥漫着无边无际的紫，直到看到一双手万般怜惜地拥住了那片紫，才恢复了一片清明。
　　“西君，可曾受惊？”
　　“无事。”
　　松了一口气的风无君，此时终于转过了头，一眼扫来，阴肃得让人发寒。云墨只觉得心里一咯蹬，这个人，不，是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喂，你是故意拿剑刺我的吗？”
　　靛青色的眼眸里有一抹狡意，却在对上金色的眼眸后，微微一怔，有种暖洋洋的感觉从在心里透出来，真奇妙，那片连太阳也照射不到的地方，在这个男人的注视下居然感觉到了温暖。
　　浪客垂下了眼帘，再抬起的时候，金色的眼眸里平静已如往昔。
　　“抱歉，让你受惊了，但，是无意。”
　　“骗人，我看到你舞剑了，分明是个高手，哪有控制不住自己的剑的道理。”虽是素衣，却浩剑霓虹，光辉无逊于日。靛青色的眼眸眨了眨，眨去的不知是羡还是妒，剩下的唯有一片不知真假的天真烂漫。
　　一抹苦笑从浪客的脸上滑过，摊开了手，道：“这双手不是一双适合握剑的手，是吧？”这一句却是对着月楼连说的。
　　微微一愕，表情里犹带着三分敌意的月楼连冷冷一哼，虽有一脸的不屑，只是一直对着浪客的剑却放下了，还剑入鞘，发出了一声脆响。
　　好剑！云墨暗自赞一声，不用气刃加固剑身却挡住了浪客的气剑，而且剑身分毫无损，这样的剑世上怕没有几把。这样想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到西风丹身上，真是个让人惊艳的男人，与浪客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没有浑然天成的光华，却从头到脚都洋溢着令人惊心的艳丽，青眸紫发，艳服华质，他的美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配以适当的修饰，恰到好处地溶入了身后的紫色花海中，花衬人美，人衬花更艳，叫人完全无法移开眼。
　　“西君，走吧。”
　　风无君拉起西风丹的手，一转身，挡住了云墨的目光，动作、语气都很温柔，可是，已明明白白地向在场的人昭告了所有权。一高一矮两个侍从克尽职守地跟在身后一起离去，月楼连却没有随他们一起离开，锐利的目光盯着浪客，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敌意。
　　“月楼连！”
　　已经走出十余步外的西风丹回过头来，一声招唤，唤回了月楼连的敌意，转身跟上了自家主子，那边，西风丹对着云墨和浪客挥挥手，青眸里水波荡漾，浅浅一笑，似花开嫣然。
　　“好个尤物……”云墨叫那一笑勾了三魂七魄去，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声，忽觉不对，连忙收声偷看身旁的浪客一眼。
　　浪客似未听见，只是望着面前的紫色花海，呆立了一阵，突然沉下身子，用手捡起先前被剑气扫落的片片花瓣。
　　“浪客？”云墨莫名所以地看着浪客的举动。
　　“是我的错……我的错……”
　　“你的错？”
　　云墨喃喃地重复浪客的话，还是不懂，可是望着浪客微微颤抖的双手，他清楚感受到了浪客无法宣泄的悲伤。是悲伤啊，那么淡定从容、温和宁静的一个人，在心底的深处，也有着不肯对人言的悲伤。浪客，不要这个样子，你让……人如何是好？云墨伸出手去，想给这个人一点安慰，却终究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一阵风刮来，将遍地的花瓣吹得满天飞舞，连浪客手上的，也纷纷飞去。风停的时候，花瓣已落得两人满头满身。金色的眸子里，除了这片紫色再无其他，浪客无言，云墨望着浪客，同样久久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金色的眼眸里渐渐恢复了温暖的光芒，浪客转过头来，看头云墨，歉然一笑：“对不起，我出神了，害你陪我站了这么久。”
　　云墨摇摇头，也笑，却有些勉强。
　　“好像我不该带你来这里。”
　　“不，我很喜欢这片紫色的花海，它让我想起了很多往事。”
　　“悲伤的事，也许忘了会更好。”
　　“悲伤的事？”浪客失笑一声，旋即开怀道，“不，都是非常幸福的往事，每当想起来的时候，无论看到什么都会觉得很美好。”
　　“嗯？”云墨再次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