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情天》瑞者

5、第 5 章

　　盖华阁，是内城里数一数二的豪宅，也是西风丹的临时住处。盖华阁是云族的私产，只出租给那些前来赏花的贵族富豪作为临时居所，除了万艳园里的镇英塔之外，盖华阁是千英城里最高的建筑，两座建筑遥遥相对，仿佛伫立在千英城已有千万年的卫士。站在盖华阁的顶层，可以俯视整座千英城，因而顶层的租金是最高的，十天的租金，已经可以在外城里置一座三进大宅。
　　西风丹现在就坐在盖华阁顶层一间房的窗沿上，懒洋洋地靠着窗栋，华丽的衣袍起了些微褶皱。插羽帽已经摘下，被随意地甩在一边，任风吹拂着满头艳丽的紫发，一双靛青色的眼眸，俯视千英城，唇边，却似笑非笑。
　　敲门声响了三下，月楼连走了进来。
　　没等月楼连开口，西风丹却先说话了：“想起以前看到一本书，说花儿成片成片的开，就像一副美丽的织锦，那时候我就在想花开似锦究竟是怎样的情景。后来，我们离开了黑暗深渊，果然看到了成片成片开的花，真的好美，好美，所以我又在想，如果花都落了，又是怎样的情景。”
　　“大人今天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你觉得我看到了吗？书上所说的那种落英缤纷的美丽……”西风丹向窗外伸出手，风从指尖拂过，无影无痕，“月楼连，你说如果把千英城改成落英城，是不是就可以看到那种美丽呢？”
　　“当然……不过，大人，在这之前，您是否先见一见风殿下。”
　　“风无君他等得不耐烦了吗？”那个男人，不能再有耐性点吗。
　　“大人，是您先错过了与风殿下约定的会面时间，然后，又一直在房间里发呆，换了谁都会不耐烦。”月楼连毫不留情地指出西风丹应负的责任，老实说，风无君没有大发脾气已经是奇迹了，身为风国的摄政皇子，从来只有人等他，哪有他等人的事，但是，话又说回来，能得到这样待遇的也就只有西风丹一个人而已。
　　“无趣之极！”西风丹弹弹指甲，“算了，你让他进来吧。”
　　无声地叹一口气，月楼连退出了房间。
　　房间转角的外廊上，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负手而立，正做着和西风丹一样的事情——俯视千英城。风从他面前呼啸而过，扬起衣襟，给人一种振袖欲飞的错觉。他的身边是一高一矮两个侍从，个子高的站得笔直，不动如山；个子矮的侍从，则是一脸焦燥，东张西望不能安静。
　　“风殿下，大人请您进去。”
　　“哦，西君休息够了吗？身体要紧，我再等些时候也无妨。”
　　风无君转过脸来，英挺的面容上并无半点不耐烦的样子，看来仅仅只是月楼连觉得这么大个人杵在这里实在碍眼，才小小地撒了个谎。
　　“不妨事，大人已经休息好了，正觉着无聊，所以请风殿下陪着解解闷。”
　　男人的脸上现出一抹笑意，很快就收敛住，对着月楼连点点头，踏着大步，走入了房间。
　　“切！”
　　矮个子的侍从发出了一声不屑的低哼，却识相地没有把心中的抱怨说出口，上次不过无意说了西风丹一句不是，就被殿下杖责二十。高个子的侍从这时瞪了一眼过来，矮个子侍从装做没看见，继续东张西望。

　　风无君进入房间，一眼就看到了仍旧坐在窗沿的西风丹。窗外，晴空朗朗，而那个人，笑意盈盈，对着他挥手。风无君上前，一把抱住那一身艳服的人儿，嗅着那人独有的体香，低低地开口：“什么也别说，这样就好。”
　　西风丹不语点头，靛青色的眼眸里却闪过一抹轻讽，风突然猛烈起来，吹乱他一头紫发，将表情都遮盖。
　　良久。
　　黑幕已至。
　　风无君终于有了动作，他将西风丹轻轻抱了起来，放到床上，盖上了薄被。
　　西风丹坐了起来，似酸非酸地说道：“不要把我当你的那些女人，吹点风算什么，我没那么娇弱。”
　　回答他的是一个如暴风般猛烈的吻，唇舌交缠，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停止。
　　“西君，你怎么就不懂，除了你，我又怜惜过谁？”风无君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几分宠溺。
　　“谁知道呢，我们都有半年没见过面了，旧人新人怕也不知添了多少。”西风丹斜睨着眼睛，靛青色的眼眸里流光转动，尽是风情。
　　“日日思君不见君，我为你尝了多少相思苦，你又何必说这无情无意的话。”扳过西风丹的脸，风无君将额头抵上他的额头，“跟我回风之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予与予求？”
　　“是的，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全部给你，只要你跟我走，永远不离开我。”
　　“殿下啊，你把我看成了那些常年陪侍着你的人了，我西风丹，可没有那么容易满足。”
　　双手如蛇，牢牢缠住了风无君的身体，抬起了脸，不知何时，已是情欲如海。
　　“西风丹就是西风丹，是任何人也抓不住的一阵风。”
　　唇息轻吐，在风无君的耳边喃喃低语，衣襟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滑落，露出是比女子更白皙光滑的身体，衬着艳丽的衣服，魅色无边。
　　下一刻，春意满室。

　　城主俯。
　　月寒如霜，夜凉似水。
　　一个身影出现在后园的“鹊桥”边，月色轻笼，将那一头灿烂的金发染上一层冰冷。风无声，人未动，看花影轻摇，直到星稀月落。
　　“终究……还是没有……”
　　淡淡的哀，随风而散，冲破黑幕的第一缕阳光，在金色的眼眸里化为一抹温暖。

　　“浪客！”
　　在城主俯的大门前，云墨喊住了即将出门的浪客。难得早起，想与浪客一起共进早餐，得到的却是浪客已经吃过正准备出门赏花的消息。从浪客让喊他为浪客的那一刻起，云墨就知道，这个人，他留不住。既然留不住，那么就珍惜与他相处的每时每刻。所以，他匆匆拦下了浪客。
　　“早啊，云墨。”浪客送上的是一如平常的淡淡笑容。
　　“早、早啊！”难道他不知道他的笑容有多美吗？云墨暗自嘀咕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不觉得，可是自从昨天看到那一幕后，云墨发觉自己竟有些不能直视浪客的脸。“昨夜睡得可好？”
　　“很好，已经很久没有睡到那么舒适的床铺了。”
　　“当一名浪客很辛苦呢，你不想放弃吗？比如说就在这千英城里住下来，终日赏花，也是惬意不过的生活。”
　　“嗯？不，从来没想过在一个地方停下来，赏花一时是美，赏花一世怕是只有厌了。”
　　虽然云墨并没有想过浪客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留下，但浪客的回答还是使他一阵怔忡。浪客啊，你把世情看得太透了，这就是你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的原因吗？

　　十里花街，游人如织，繁闹依旧。
　　“这里没有受到昨日风雨的影响？”
　　浪客意外地站在十里花街的入口，满目的花团锦簇与外城的颓丧成反比。十里花街，或许称为十里长廊更恰当一些，弯弯曲曲的长廊连接着一座又一座或两层高或三层高的花楼，长廊里，绿藤绕梁，紫薇花垂，淡淡的清香，随风盈袖。长廊外，一条人工造成的水道蜿蜒随廊而走，水质清澈，暗含花香，不时看到有人从水道中提水进入花楼。花楼里，人声喧沸，丝竹渺渺，间或有悦耳的歌声传来。
　　云墨自豪道：“十里花街历来是千英城大赏的主场，放置在这里的花都是城中花匠精心培育的优质花种，自然会得到不同于外城凡花的照顾。浪客你看，这里一共有七七四十九座花楼，每座花楼里只放置一至两种花种，前来游赏的游客每入一座花楼，都可以围桌而坐，赏花品茗，歌乐相伴，何等惬意。”
　　“赏花本就是一件乐事。”浪客道，“只是人太多，过于闹腾了，云墨你可有兴趣陪我闹中取静？”
　　“怎么个闹中取静？”
　　“就赏一赏廊外残花吧。同样花开，却没人去赏，未免太可怜了。”
　　云墨不以为然地笑起来：“你这不是硬要装做与众不同吗，赏花赏的就是一个美字，廊外花已被风雨摧残，无美可言，浪客啊，不要因为滥用你的同情心，而失去唾手可得的一份美丽。”
　　“那么，真是可惜了，我们的审美观不同。在我的眼里，盛放的花虽美，残落的花，也是别有一番滋味。”浪客昂起头，头顶上，阳光一片灿烂，阳光下，无不美之物，这就是浪客的审美观。
　　“看来我这个做主人的也只有舍命相陪了。”云墨摊摊手，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浪客失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