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咱俩还是分了吧》绛鱼鱼

8、第 8 章

　　8、

　　温遥还没有不懂事到和年轻夫妻同住的地步。

　　他婉言谢绝了张超，然后张超领着他去工作间，带他熟悉工作环境和流程，再帮他找了个大姐带他做事。

　　大姐姓唐，五十上下，温遥叫她唐姨。

　　张超说温遥是三少的学弟，唐姨因此多看了温遥两眼，上下打量一番，理解道：“小娃娃，家里不容易吧。你这个年纪，考上这么好的大学，该在家里疯耍，这么热的天还出来做事。”

　　温遥不会因为贫穷和困难闪烁其词，或者像任何一个好面子的年轻人，遮掩家中贫困的事实，他十分坦诚：“妈妈生病了，不能赚钱。我想自己出来挣点学费。”

　　唐姨有些动容，点了点头，从橱柜里找出一套制服递给他，交代道：“你刚来，还不熟悉。你先去休息一下午，明天早上六点来这儿找我，阿姨带你过一转。”

　　“好。”温遥收下制服：“谢谢您。”

　　张超把温遥送出酒店，从后门出去的，一条小巷子，是酒店堆放厨余和客房垃圾的地方。

　　十分狭窄的长巷，温遥仰头，头顶几层楼高处，晾晒着花纹典雅的酒店床单。

　　不远处就是酒店厨房，墙角布满油污，污水排进了下水道。

　　扇热的鼓风机轰隆隆吹。

　　下午正炎热，头顶太阳暴晒，温遥感到身上也在发热。

　　张超满怀歉意：“实在不好意思啊温遥，我没有安排妥当，你先找个地方住到，等过几天402住的那个走了，我就带你搬进去。”

　　“没关系。”温遥也不好责怪别人，毕竟他是托魏延泽的面子，才能有这么一份包食宿的兼职。

　　而事情，往往很难十全十美。

　　温遥并不埋怨，他背上书包：“我先去找地方住吧。”

　　张超给了他一顶黑色棒球帽，是酒店送客人的赠送品，他指了指外边：“热得很，戴上吧。”

　　温遥想了想，没推辞，伸手接过：“谢谢。”

　　行李放在酒店工作间，唐姨帮他锁上了，他只背着个书包，书包夹层里装了钱。而他要用这个钱，暂时找到地方落脚。

　　幸好昨晚没住旅馆，温遥庆幸，否则这多花出来的钱，他真不知道该从哪里抠。

　　温遥走出巷子，他穿着短袖短裤，除了被帽子遮住的脸，其他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都烫得仿佛在灼烧。

　　每年的夏天，似乎都比前一年更热。

　　来宁北也有一天了，刘丽蓉说落地就给她打电话，结果折腾到现在，还没打。

　　温遥决定先找公共电话亭，给家里打个电话。

　　家里的座机还是刘丽蓉在国企上班时装的，村里只有少数几家装了电话。

　　有时候，远在沿海的打工人想念家乡亲友，就打到温遥他们家，然后由温遥骑着自行车去找到那户人家，载他来接电话。

　　小卖部也有便利座机，找不到公用电话亭的话，可以付点钱给小卖部老板，用便利座机打给家里。

　　温遥在桥边的老榕树下站定，过了马路对面有家小卖部，便利座机就放在玻璃柜台上。

　　温遥把书包背在身前，然后拉开拉链，翻到书包夹层，伸手进去拿钱，他记得刘丽蓉放了很多张零钱，有一毛两毛五毛，也有一块两块五块。

　　但是他什么也没摸到。

　　温遥两只手塞进书包里，在夹层中使劲地翻找，他那双手几乎要把书包底层掏出个窟漏来。偶有过路行人，向他投去好奇的打量。

　　夏天那么热，头顶太阳暴晒，他却通体生寒。

　　钱丢了。

　　刘丽蓉给的五百块，还有小舅的四百块红包，全都不翼而飞。

　　温遥闭了闭眼睛，伸手靠在桥头护栏上，望向桥下河水，波光粼粼。

　　他深吸口气，立在桥头，仔细地回忆着从青岩到宁北的每一步。

　　书包都在他身上，没有离开过。

　　而且他一直背在身前，如果有人动他的书包，他一定能察觉。只要书包在他身上。

　　只除了……

　　把书包和行李交给烙饼的大爷保管，大爷看上去面善，且心肠不坏，因为那女孩被流氓拖走，大爷像他一样的忧心忡忡。

　　不会吧。可温遥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别的可能。

　　或者他揣着钱在公园里睡觉，睡觉时有人拿走了？

　　不对。他披着外套睡觉，书包掩在外套下，真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掀开外套，打开书包，精确无误地找到他放在夹层里的钱，而在这整个过程中，他还没有醒？

　　先不论他昨晚并没有睡多久，温遥浅眠，但凡有人靠近，他都很容易醒来。

　　所以只可能是，把书包交给烙饼摊大爷的时候……温遥吸了吸鼻子，短暂的无力感后，他撒丫子跑向距离最近的公交站。

　　他要去火车站，找那个烙饼大爷。

　　天源酒店和火车站有一段距离，分属两个城区。

　　温遥虽然在宁北念高中，但他其实不熟悉宁北的道路，他很少出学校。

　　他得先找到去火车站的方向，而公交车站站牌，是很好的指示路标。

　　温遥找到最近的公交站台，十多条线路，他眯着眼睛细细地寻找，终于找到一条线路通往火车站。温遥顺着公交车线路的指示方向摸索，向右手走，需途径十五个公交站台。

　　为防迷路，温遥一路都循着公交站，走去火车站的方向。

　　幸好唐姨给了他一下午落脚和休息时间。

　　如果在上班点，温遥根本不可能大白天徒步去火车站，他只有晚上下班去，那样天黑危险不说，那么晚，烙饼大爷的摊子都该撤掉了。

　　到处都是修建中的高楼，待拆的旧房，工人骑自行车从他身旁疾速掠过。

　　太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毒辣，温遥走一段，就不得不在老树下休息片刻，再动身。

　　天气太热了，他撑住梧桐树干，仰头眯缝着眼帘，望着天色，似乎不会有丝毫阴凉的可能。太阳耀武扬威地悬挂在空中，万里无云，柏油马路炙烤出一阵焦臭。

　　电瓶车险些将他撞倒，急匆匆的过路人没有好脾气，飞掠过去的同时斥道：“小心点！”

　　温遥站在台阶上，稍作休息，只觉得脑袋又昏又沉，热得发烫。

　　走了将近两小时，终于抵达火车站附近。

　　仿佛看见希望的曙光，他加快步伐赶过去，彼时已经到下班点，太阳的威力终于逐渐消退，他沿斑马线穿过马路，循着记忆赶到那条深巷旁边。

　　烙饼摊还在，温遥双眼瞪直，小跑上去。

　　摊主却不是昨天的大爷。

　　上了年纪的妇女坐在小推车后，旁边口袋里装了黄绿色毛线团子，她拿着两根毛线针，飞快地织鞋垫。

　　温遥茫然杵在原地，直到妇女抬头，惊讶地问：“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