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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30、

      温遥一动不动,奇怪的感觉从心底氤氲起来。
      好像有点害羞,但整个身体并没有因为紧张而僵硬,反而很放松地蜷在陆时宇怀里,就像他的四肢比他的意识更眷恋身边人的温暖。
      寒冬的早晨很冷,陆时宇怀里却很暖。温遥不得不承认,他不想离开。

      算什么呢。
      温遥没来由地,再一次想到这个问题。
      ——“你不也是么?”费尚远一脸笃定:“我们都一样。”
      我是吗。
      温遥低下头,他紧紧地贴着陆时宇。然后很清晰地感受到他那里出现了每个男生清晨必有的正常生理现象。

      “……”脑子里轰然炸开。
      温遥那只手颤颤地从陆时宇怀中抽回来,他往后撤退时,陆时宇醒了。
      温遥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学长…”温遥手忙脚乱钻回自己被窝里:“抱歉,我睡相不太好。”
      陆时宇:“……”他知道自己那个了,他也知道温遥知道他那个了。

      他不说,温遥也不说。两人面面相觑。
      温遥忽然抓起被子蒙住脑袋,整个人钻进被窝,自欺欺人地躲了起来。

      “…早上吃什么。”陆时宇沙哑的嗓音朦胧传进耳朵。
      温遥躲在被子里翻身,面朝陆时宇那侧,蜗牛一样不肯露头,小声说:“都行。”
      “梅菜扣肉包和豆浆?”陆时宇帮他选定。
      温遥点点头,意识到他可能看不见,于是回答道:“好。”

      陆时宇下床穿衣服。
      温遥拉开被子,偷偷露出一只眼睛,缩头缩脑地偷摸看他。
      陆学长背对他,身材很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种,抬起臂膀时肩背肌肉线条明显地露出来,流畅而光滑,他全身上下都很白,白得像温遥舍不得喝一口的纯牛奶。
      陆时宇穿好衣服,微微侧回头,温遥忙不迭抓起被子钻回去。
      脚步声响起,关门,冬日清晨再度安静下来。
      温遥竖起耳朵听了会,没有动静,他长呼口气,拉下被单,盯着天花板发了好半天神,忽然抬起胳膊按住眼睛,漫长地叹气。

      在陆时宇家住到第三天,宁北到青岩的火车终于通了。
      陆时宇把温遥送到车站,温遥挥手和他道别,陆时宇目送他进站,才两手揣进兜里离开。

      温遥这一走,去了半年,再回来,村里脱夏入冬,到处都积了厚厚的雪。
      刘丽蓉身体不错,也不怕冷,坐在院子里编新年灯笼。
      温遥想起夏天离开家时,母亲为了庆祝他考上大学,也这样坐在院里编灯笼。
      “崽崽,”刘丽蓉惊喜地站起身,帮他拿了行李,“回家啦。”
      温遥点头,露出开心的笑:“回来了。”

      温遥拿起母亲编了一半的大红灯笼,有些好奇:“妈,你往年过年都不编灯笼,怎么今年要编了。”
      刘丽蓉低下头,似有些赧意,鬓发拂至耳后,笑笑地说:“今年家里来客人。”
      “客人?”温遥诧异:“舅舅和小姨他们?”
      除了他们和村里其他亲戚,他家过年,几乎不来别的人。
      “不是,乖崽。”刘丽蓉笑呵呵地:“过几天你就晓得了。”

      温遥不明所以,被刘丽蓉推进屋子里烤柴火暖身。
      年节前,温遥和刘丽蓉上镇里赶场,刘丽蓉破天荒地大方一回,买了很多东西。
      瓜子苹果砂糖橘奶糖五花肉猪耳猪尾猪肝猪舌卤鸡爪泡椒凤爪卤牛肉……两个人提着袋子往车站走,没几步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温遥哭笑不得:“妈,咱家突然有钱了?你买这么多东西,我们俩又吃不完。”
      “是啊,”刘丽蓉望向他,“咱家现在有钱了。”

      不像在开玩笑。温遥愣住了,看着刘丽蓉:“出什么事了?”
      刘丽蓉不会去抢银行了吧!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她总是这么糊弄他。
      “好吧。”温遥就等她口中那个“惊喜”

      事实是,所谓的惊喜,有惊无喜。至少对温遥而言是这样。

      大年三十清早,刘丽蓉翻箱倒柜找出她下岗时就封存起来的胭脂粉,对着家里的镜子细细地画了个淡妆。
      到底是当年闻名乡里的美人,小家碧玉的样貌,哪怕经岁月摧残,也能依稀看出几分。这两年刘丽蓉都在家休养,不仅没有老,反而更显年轻。
      温遥打着哈欠进堂屋,吓了一跳:“哪来的美女?”
      “崽,”刘丽蓉夸他,“表情可以再夸张点。”
      “咱家要来什么贵客啊?”温遥好奇心突破天际,能让好多年不化妆的老妈捡回少女心。
      “等会你就知道了。”刘丽蓉还是这么说。
      温遥瘪嘴。

      西装革履的男人出现在村口时,大家伙都以为是谁家飞黄腾达的亲戚。
      温遥一边扫雪,一边看戏般打量。
      只见那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步伐坚定地踏着雪,往他家这边走来。
      温遥招呼他:“叔叔,你走错了!”

      那人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眼前一亮,寻常的脸上露出笑容:“你是温遥。”
      “啊…是,您是?”
      刘丽蓉从堂屋里出来,惊喜地喊:“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以为要到晚上。”
      那中年男人朝她伸出双臂:“我急着回来见你和孩子,一放假就买了火车票,连夜赶回来了。”他抱住迎面走来的刘丽蓉,环顾四周,语气里很有些久别重逢的慨叹:“这地方还是老样子。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刘丽蓉笑着嗔怪:“我以为你在外边娶妻生子,不要咱娘俩啦。”

      这十多年,想过,恨过,怨过,终究没有忘记过。
      他们都说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回来了。
      那么有学识有见地有智慧的人,带着姑娘的心远走高飞,一去不回。
      中年男人亲吻她发顶:“当时走得匆忙,现在项目完成了,我很想你和孩子。”

      “崽崽今年上大学了,比你当初的学校还好呢。”刘丽蓉骄傲地说:“都是我培养的好。”
      “是,”温勤志满脸纵容,无奈又温柔地看着她,“这些年工资我都存起来,组织上要求保密,没能寄回来,以后留给孩子娶媳妇。”
      刘丽蓉把温遥拉过来:“崽,这是爸爸。”

      温遥一脸麻木,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爆粗口:“你几把谁?!”
      但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如此粗鲁,他只是冷冰冰地望着温勤志,对这个陌生的突然要当他爸的男人怀有十万分的抗拒。
      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没了爸,也许是他们一家人还住在镇上的时候,他爸他妈一左一右牵着他手,彼时家境尚且富裕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幸福就像被打碎的镜子,在某一天突然破裂,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温勤志回来收拾衣服,温遥抓住他的衣摆哭得声嘶力竭,不让他走。刘丽蓉在旁边偷偷抹眼泪。
      他还是走了,无论妻儿如何挽留,他头也不回。
      轰鸣的列车带走父亲,也带走温遥自以为幸福的童年。

      再后来,刘丽蓉下岗,生病,卖掉镇上的房子,回村里一住十余年。

      三千六百多个日夜,从来没收到过他只言片语。
      刘丽蓉去他们单位询问,那里的人比官老爷还会糊弄人:“我们这没有这个人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温勤志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遥遥。”老去的男人动容,眼眶含泪:“是爸爸,不记得了吧。”
      刘丽蓉笑中带泪,打着圆场:“你走的时候,崽才五六岁。不记得了,正常的。”
      温勤志一手牵着刘丽蓉,另一手去牵温遥。
      刚碰上温遥指尖,就被他一把甩开,温遥满脸嫌恶:“我不认识你。”
      刘丽蓉怔住,温勤志沉重地叹气:“爸爸这些年,是忙去了,不是不想回家……”
      温遥冷笑:“你当我们是狗啊,想丢就丢,想捡就摇着尾巴让你捡回去?!”

      “爸爸很想你和妈妈。”温勤志面露难堪:“并非抛弃你们…而是……哎。”
      刘丽蓉望向他,催促道:“这些年你都做什么去了,告诉咱娘俩啊。”
      “不能说。”温勤志苦笑:“你就当我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

      无聊的苦情戏。
      温遥丢了扫把:“这破地谁爱扫谁扫!”他转身回屋,一把甩上自己房门。

      刘丽蓉和温勤志面面相觑。
      刘丽蓉只得苦笑,无奈地说:“崽崽平常很懂事的。”
      温勤志叹口气,安慰道:“没事,毕竟他小时候,我又不在他身边。”

      刘丽蓉点头,叹息:“他小时候,人家欺负他没爸,他跑回家哭。后来渐渐地,不哭了,我以为他放下了。结果是把别人揍的不敢吭声。因为成绩好,他们老师也不好批评他,来家访的时候跟我说过几次。”
      “我也不忍心责怪他。”刘丽蓉道:“幸好崽崽长这么大,除这件事外,一直听话懂事。”
      温勤志搂着她肩膀,轻轻地拍了拍:“男孩子嘛,有点脾气是好事。”
      两人相视而笑,彼此眼中盈满泪水。

      “还是这么漂亮。”温勤志抱紧妻子,感慨万千:“当时我以为回不来了,心中祈祷你再嫁好人家,却又不敢想这事,就怕你真的嫁了。”
      “谁瞧得上我啊,”刘丽蓉笑着自嘲,“老公一声不吭跑了,我还带个娃。前些年生病,把家里那点积蓄都用得差不多了。崽崽的学费都是他自己挣的,他不要我的钱。”
      温勤志动容,泪光更甚,关心地问:“什么病,现在怎样了?翻了年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刘丽蓉摆摆手,莞尔一笑:“肺上的,小毛病,就是不能累着。”

      “辛苦你了。”温勤志握住她的手,温柔地摩挲:“组织上在宁北给分了一套房,装修得差不多了,等翻完年咱们就搬过去。”
      刘丽蓉面颊微红:“我们这乡下人,去了不得叫城里人看笑话,而且我在那边也不认识什么人……”
      温勤志体谅道:“要是怕孤单,就留在青岩,把宁北房子卖了,我们在青岩市里买套小房子。”
      青岩还有不少他们认识的亲戚。

      刘丽蓉感动于他的贴心:“这个主意好。但是,你的工作…”
      温勤志抱住她,搂了搂:“别担心我。我那工作在家里做都行,白活了这些年,以后就想陪着你和儿子。”
      “欸。”刘丽蓉靠近他怀里,抹了把泪:“好。”

      久别重逢,两人抱了一会,刘丽蓉慌忙抹去眼泪花,担忧地说:“买房搬到城里这事,问问崽崽。”
      温勤志点头:“当然要参考他的意见。”

      话音未落,剧烈的关门声惊得两人同时回头,温遥目不斜视,冷着脸从他俩身边走过去。
      刘丽蓉忙捉住他的手:“崽崽,去哪?”
      温遥头也没回:“镇里,买东西。”
      “买什么?”刘丽蓉问。
      “……”温遥冷冽的视线戳到温勤志身上:“黄纸。我爸死了,逢年过节我得给他烧纸。”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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