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咱俩还是分了吧》绛鱼鱼

13、第 13 章

　　13、

　　温遥完全是下意识的，拦住隔开他和陆时宇的车门。

　　一个人待在公园里，说不害怕，纯属假话，即便是夏天，凌晨的野外都冷得像在寒冬，流浪狗成群结队从他旁边过去，温遥根本睡不着。
　　而陆时宇身边，却温暖而安全。
　　只是小小的松懈一次，母亲不会责怪他吧。

　　陆时宇对他这么好，温遥心想，以后一定要回报学长。

　　温遥本来以为陆时宇住的地方，应该离酒店非常远，没想到打出租十分钟以内就到了。
　　他十分震惊并且心疼钱：“学长，咱们可以走路来的。”
　　陆时宇付了出租司机三元现金，高贵冷艳道：“懒得走路。”
　　温遥：“……”

　　陆时宇外婆家的老房子是以前研究所分配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砖瓦红墙，外墙上爬满青藤，一二楼的窗户都被密密麻麻的藤蔓完全遮挡住。
　　欣欣向荣的绿意，略显古旧的红墙，让温遥有种奇妙的年代感。
　　住户的衣服晾晒在阳台外，随风飘摇，仿佛随时要吹落，又那么顽强地抓紧了晾衣架，将掉未掉。

　　温遥望向小区门口挂牌，黑字白底的木牌，风吹雨淋许多年，底部有些开裂。
　　西南研究所。
　　研究什么的？不知道。温遥有点好奇。

　　小区门口摆了不少地摊，卖烧烤糕点水果杂货等等。
　　陆时宇在水果摊前驻足，温遥跟上他，陆时宇买了西瓜和桃子，装进塑料袋，又拿了两杯泡沫箱里存放的冰镇酸梅汤，一杯递给温遥。
　　温遥双手接过，陆时宇提着西瓜和桃，进小区。
　　“我帮你。”温遥去拿他手里的西瓜。陆时宇拒绝：“不用。”
　　温遥捧着冰镇酸梅汤，悻悻地跟在他身后。

　　小区院子里还有老人在下象棋，四周不少人围看。
　　傍晚，一派安宁闲适。
　　受这种氛围感染，温遥这两天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香樟树在掉叶子，温遥伸手接住一片，陆时宇在楼道口，回头看他。
　　温遥把叶子丢进灌木，疾步追上他。陆时宇带他上楼。
　　他住在二单元三楼301，进小区右转第一栋楼，上三楼就找着了。

　　“记住了。”陆时宇边开门边问。
　　“嗯。”温遥点头：“记住了。”

　　旧铁门外表有些生锈，铁门里还有一扇木门，推开木门才是玄关。
　　陆时宇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丢给他：“外婆的，洗过，将就穿。”
　　“啊…”温遥咽口唾沫：“粉红色的…”
　　陆时宇头也没回：“还有大红带牡丹的。”
　　“谢谢！”温遥果断换上粉红色不带花纹这双。

　　本来以为拖鞋小了，结果刚好合适。陆时宇外婆脚比较大。
　　室内陈设古朴整洁，90年代的大屁股电视机，楠木做的电视柜，电视机旁边安装了电话座机，墙壁上悬挂了一副苍松映日图。
　　地板是木质的，温遥拘谨地踏上去，嘎吱轻响，吓得他驻足不动，试探着走了一步，没有声音，才放心地踏上玄关。

　　陆时宇把水果放进厨房，温遥看见房门边的单开门冰箱。
　　进门左手边是卧室，房门大开，温遥无意中发现，那卧室里还放着一台电脑。
　　那个时候，家里有彩电电脑和冰箱，说明这家至少是小康家庭。
　　温遥有点羡慕。

　　陆时宇说：“坐。”
　　温遥束手束脚地坐到沙发上。
　　陆时宇拿起遥控板，随手打开体育频道，在重播今天的球赛。他眉头一拧，果断换台，中央六台，少儿频道，在放动画片《哪吒传奇》。
　　陆时宇看了眼温遥，把遥控器放下了。
　　温遥：“…………”

　　陆学长也许对他有误解。

　　当然对学长的选台不敢提出异议，温遥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陆时宇进厨房切西瓜。
　　温遥回头，瞥见厨房灯亮，暖黄灯光，十分温馨的颜色，他拿起酸梅汤嚼吸管，慢吞吞地吮吸着。
　　没多久，陆时宇把切片西瓜端出来，放到茶几上，就在温遥面前摆着，还有两颗洗过的桃。剩下的西瓜和桃子，陆时宇放进冰箱里。

　　然后他搬了一张椅子，在茶几对面坐下。
　　茶几自带的抽屉里放着他的psp，陆时宇对动画片不感兴趣，掀了眼帘扫一眼，低头玩掌机游戏。

　　温遥反而看入迷了，以前家里有一台电视，后来为了给刘丽蓉治病，卖掉电视换钱买药，好多动画片温遥都只在电视上看了半截，再无后文。
　　比如名侦探柯南数码宝贝哆啦A梦蜡笔小新樱桃小丸子龙珠圣斗士星矢西游记围棋少年哪吒传奇……温遥直到现在还能如数家珍，他喜欢翻到那种点播台，电视用户花钱点播剧集，其他观众可以跟着蹭。

　　一天两集动画结束，卡在哪吒割肉还父，剔骨还母那里。
　　陆时宇的游戏也通关了，他略觉无聊，psp扔进抽屉，一抬头，只见温遥侧对着他，神情认真，盯着电视里的预告，眼尾微微泛红。
　　陆时宇：“………”

　　温遥单纯心软还容易被感动，他为主角的遭遇轻轻叹气，旁边一张纸巾递过来。
　　温遥回头，陆时宇看着他，面无表情。
　　“……”温遥慌忙接过纸巾，尴尬不已，本来湿润的眼眶瞬间收回去，慌乱之间，他豁然起身：“我去趟厕所。”
　　陆时宇伸手指向卫生间，温遥受惊兔子一样，嗖地窜了进去。

　　温遥前脚出来，陆时宇后脚便拿上睡衣进去了，他去洗澡。
　　温遥等得百无聊赖，喝完酸梅汤，又捧起最小那块西瓜，慢条斯理地咀嚼。

　　半小时不到，陆时宇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出来，打开电视柜下的柜门，取出电吹风。
　　温遥自觉他不能干坐着，得做点什么表达谢意，于是主动请缨：“学长，我帮你吹！”
　　陆时宇把电吹风递给他，温遥无师自通地找到开关和档位，中档热风，先吹自己掌心试了试，不烫不刺激，再给陆时宇吹头发。
　　陆时宇坐在沙发边，温遥就立在他身后，拿着吹风机像理发师对待顾客那般仔细认真。
　　陆时宇开MP4看武侠小说。

　　温遥抓了抓他的头发，发根差不多干了，他左右摇晃吹风，把发梢处也弄干。
　　又黑又密的头发，发丝不像他的那么细软，比男生常见的平头稍稍蓄长，发型自带蓬松效果，凭空给本就帅气的陆时宇装点出几分时尚。
　　“好了。”温遥拔出电源，把线沿吹风机手柄绕起来，陆时宇伸手接过，放进电视柜。

　　因为温遥身上还有伤口，陆时宇没让他洗澡。
　　家里有三间卧室，两大一小。陆时宇睡有电脑那间，另一间是他外公外婆的，只有个小卧室，本来要给陆时宇当书房，后来没用上，为了招待客人，便简单放了张行军床。
　　陆时宇取出棉絮和被套，两个人动手套上。
　　铺好了只能容纳单人睡觉的行军床，陆时宇才回自己屋。

　　客厅灯还没关，温遥趿拉拖鞋走到开关前，没吃完的西瓜摆在茶几上，他问电脑房里的陆时宇：“学长，还要西瓜吗？”
　　陆时宇坐在打开的电脑前，背对他，摆了摆手。
　　温遥把西瓜收起来，放进冰箱。
　　冰箱里的东西都裹了一层保鲜膜，他想了想，把西瓜取出来，问陆时宇：“学长，保鲜膜在哪？”
　　“厨房。”陆时宇答：“进去左边第一间柜子。”
　　温遥顺利找到保鲜膜，把切片西瓜严严实实地裹起来，重新放回冰箱。

　　做完这些，本来该回客房了，温遥却在客厅里驻足，望向陆时宇背影。
　　“学长，”温遥挪到他卧室门前，赧红面颊，轻声细语地说，“今天真的谢谢你。”
　　陆时宇头也没回，鼠标选中桌面，打开word文件，编辑他的游戏攻略，准备发到论坛上。“小事。”陆时宇随口道。

　　温遥还想说点什么，陆时宇一心扑在攻略上，似乎无暇顾及他了。
　　别人忙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扰。
　　温遥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他垂低眼帘，两只手在身前用力地绞紧，默默地伫立半晌，关掉客厅顶灯，转身回客房。

　　今天如果不说清楚，明天陆时宇会赶他走吧。
　　温遥躺在行军床上，辗转反侧，没有人喜欢自己家里凭空多出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哪怕陆时宇帮他这一次，又不代表他时时刻刻都必须帮他。
　　说到底，他们认识也才两天而已。

　　但和陆时宇相处，出乎意料的轻松。
　　温遥不擅长言辞，陆时宇话也很少，无需绞尽脑汁客套寒暄。
　　热情的人温遥反而不会同其打交道，就比如张超那样，上来就查完了他家户口，查无可查，唯余尴尬冷场。
　　而陆时宇，什么也不会多问，这种沉默对于适逢难堪的人而言，恰到好处。

　　好想暂住在这里。
　　脑子里大胆地冒出这样的想法。
　　霎时面红耳赤，温遥翻了个身，面朝下，脸埋进枕头，深吸口气，漫长地叹出：“唉……”

　　明天又该去哪里落脚？公园？
　　要不问问张超，能不能睡在酒店里，只要一个角落能躺下就好，他可以睡在自己衣服上，等天亮了就收起来，保证不影响别的。
　　如果张超答应，那么万事大吉，如果他认为不合适…那还是当流浪狗吧。
　　温遥翻回来，仰面朝天。
　　纱窗关上了，窗帘没拉，路灯照进来，映亮了头顶的天花板。温遥就盯着那亮处，怔怔地发呆。

　　再如何贪恋舒适，他也不能赖着不走尽添麻烦。
　　学长一时好心帮他，他总不能像条癞皮狗吧，吃别人的用别人的，多丢人。

　　温遥闭上眼睛，伸手摸了摸枕头，枕芯塞满鸭绒，十分柔软。
　　大概率明天就要睡公园了。
　　温遥思及此，忍不住悲从中来，真想跳起来恳求陆时宇，能不能容他暂住一段时间，等发了薪酬他就还给他。
　　房租，吃用，陆时宇想怎么算都可以。

　　然鹅，他只是一只不起眼的丑小鸭，没那个财力，也没那个勇气。

　　客厅灯亮了，蓦然响起脚步声，温遥听见有人翻找橱柜。
　　仿佛心有灵犀，他一记鲤鱼打挺翻身坐起，下床打开房门。

　　陆时宇合上柜门，温遥看见他手里多了一串钥匙。
　　“学长？”温遥茫然地问：“怎么了？”

　　陆时宇本来想抛给他，想了想，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钥匙递给他。
　　温遥下意识两手接着，低头看自己掌心间的钥匙串，抬头看陆时宇无甚表情的帅脸。
　　“楼下大门，房子里外两扇门。”陆时宇言简意赅：“三把钥匙。”
　　“给我？”温遥惊讶地张大嘴。
　　“？”陆时宇反问：“不然你练缩骨功？”

　　温遥哭笑不得，握紧钥匙，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陆时宇回去接着做攻略，温遥站在门边目送，他轻声感谢：“学长，你人真好。”
　　陆时宇沉浸在他的攻略里，也许没有听见。

　　“等赚了钱，我一定还你。”温遥承诺道，少年的双眸熠熠生辉。

　　那天晚上，星星很亮，站在窗户边，又看见漫天繁星耀目。
　　对未来仍怀期待的少年，珍而重之地把钥匙放进枕头底下，然后沉沉睡去，做了一个香甜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