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林补遗》空谷青璇

2、第 2 章

　　慕少艾回身，见羽人的白衣浸了水，半透明地黏在身体上，精瘦利落的线条若隐若现，心中大呼受不了，赶忙别过头去看风景.

　　羽人抓过一条毛巾，替慕少艾擦干头发上的水，方自准备脱下自身湿漉漉的外衣以免风寒,却被慕少艾阻止。

　　“哎呀呀，你回房间去换衣服吧。”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恩？”

　　羽人有些奇怪地发了个疑问语气，没理他的话,径自脱下外衣搁在臂弯里，扶着慕少艾走回房间。

　　一向老脸皮的慕大药师，首次觉得自己脑门晕乎乎，快要流鼻血一般。

　　果然，下次不能引火自焚……悔得肠子都青了。

　　到了房间，慕少艾立马倒了杯凉茶，咕嘟咕嘟牛饮。

　　“慕少艾，你脸红了。”

　　“噗……”

　　一口茶化作漫天雨水，慕少艾发誓自己绝对没有看错，羽人脸上眼中显出的那个表情，叫做促、狭。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羽仔你……”也一样满腹墨水啊……后半句被生生咽下，慕少艾还不想尝尝被天泣砍的滋味。

　　哎！还我纯洁善良的小白鸟啊……慕药师心里有个人在对着高山呐喊。

　　******

　　儒门龙首的诗号中，有一句“紫金箫，白玉琴，共饮逍遥一世悠然。”

　　“呼呼，儒门风气果然够开放，龙首这句话真是直抒胸臆啊~”

　　慕少艾斜倚在躺椅上，手里捧着羽人的胡琴，发出如上感慨。

　　羽人完全不知道慕少艾是怎么从自己的胡琴上联想到儒门龙首的，思索了一会，总结出大约聪明人的思维都比较跳跃的答案，自我感觉很容易接受，也就不再去想了。

　　慕少艾将胡琴扶正，准备拉首曲子。

　　“羽仔，你想听什么？”

　　“随便。”

　　“十八摸喜欢么？”

　　= =羽人面上挂下三条黑线，回身走人。

　　“唉，太不给我面子了。不过你总是拉那么悲伤的曲调，有时候很煞风景啊，不如我教你新曲子吧！”

　　絮絮念了几句，发了下老人病，慕少艾拉起笑梦风尘，那一曲豪放潇洒的调子硬生生成了婉转哀怨，依依呀呀拉了一会，就不想拉了。

　　“哎呀呀，胡琴完全不是我的风格嘛。”

　　羽人皱皱眉,拿过自己的胡琴，用手抚了下琴弦，才背在背上。慕少艾看着他的举动，忽然有点怀念起自己寄放在朱痕那里的铁筝，想着想着就恨不得立刻能弹上，于是他起身准备去落日烟。

　　“要去哪里？”

　　“落日烟。”

　　“……我和你一起去。”

　　落日烟里住了个整天在砍柴的樵夫，并且和慕少艾关系很好，这是羽人对朱痕的唯一印象。

　　他跟着慕少艾来到落日烟，看着他和朱痕斗嘴斗酒，忽然觉得，有些事情，他总是没办法和慕少艾保持一致。

　　朱痕对他的评价是“酒量十分，酒胆零分。”

　　羽人不喜欢喝酒，作为一个刀客，他需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全部实力，而且，一个人醉了，就会失了警惕。

　　慕少艾早就醉成一团烂泥，搭在朱痕肩上，两人时不时，你拍拍我，哈哈哈哈，我拍拍你，呵呵呵呵，聊的内容也无非是，笑蓬莱的新舞姬真不错啊哈哈~你这酒真是人间美味，那只呆鸟没口福啊哈哈……

　　羽人在一旁，小小喝了几口，就不发一语地看着面前二人。

　　直到朱痕拿出他珍藏的铁筝银笛，二人开始合奏笑梦风尘，清亮银笛划破夜空，随即是铁筝絮絮低低的相和，音色互补，配合默契，端的绝妙，想来也肯定不是第一次合奏。

　　儒门龙首的白玉琴紫金箫,和这两人的铁筝银笛正是异曲同工,那么慕少艾今天念叨那句话的意思,大约就是想念朱痕了。

　　羽人看见慕少艾望着朱痕的笑容，更觉得自己想立刻离开。

　　其实慕少艾也总是喜欢对羽人笑，那种笑，带着慈爱和关切，对于常年一人住在落下孤灯的他，这样的笑已是弥足珍贵，可他始终不满足，很不满足。不明白缺了什么，羽人只知道，他想要的，不是慕少艾这样的笑容。

　　如果可以，他想让慕少艾对着他，像对着朱痕一样地笑。

　　不是前辈与晚辈，而是对等的知己。

　　羽人起身，告了个别就头也不回踏出门，连胡琴都没有拿，慕少艾见他走了，急急告别了朱痕，拿着胡琴跟上。

　　本以为羽人一定会在路上等他，谁知踏出落日烟，小路上已是空无一人。

　　“呼呼，那只别扭小鸟又闹脾气了，唉……”养鸟比养人还难。

　　慕少艾提气疾奔，虽然知道以自己的轻功决计追不上羽人，却也想早一步到达残林。

　　——只不过分开一会，他竟觉得自己又十分想见到羽人那张苦瓜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