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总有系统要害我》六月泽芝

96、青萍

　　陆小凤独自上了岛。

　　从一座仿佛被巨斧劈开的山崖下。

　　湿漉漉的山崖早已被海水浸润得黝黑滑腻，遍生海藻，但只消凭借上面黏着的贝壳，三两点借力，陆小凤就已腾空飞跃而上，登上了山崖。

　　沿着山崖往下走，渐渐的，就能看到满目的葱绿，听到溪泉淙淙的声响。

　　顺着流水声，陆小凤的脚步不快不慢，走进了一处山谷。

　　山谷里芬芳翠绿，一片亭台楼阁近在咫尺。

　　他停下脚步，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年纪很轻，嘴唇很薄的年轻人。

　　岳洋。

　　他黝黑的脸庞上，露出豹子看到猎物一样的神情，黑得发蓝的眼睛，似乎正在发光。

　　陆小凤道：“岳洋。”

　　岳洋看着他：“你竟然敢再来。”

　　陆小凤道：“你知道我来过？”

　　岳洋冷冷道：“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

　　陆小凤道：“为什么？”

　　岳洋道：“你逃走后，九公子不高兴，宫主也很不高兴。”

　　陆小凤看着他，忽然道：“他们做了什么？”

　　岳洋道：“我不知道。”他冷笑着，偏过头，一只右耳居然被削了一半：“我只失去了半只耳朵。”

　　他的耳朵很被削得很平整，就像被精心打磨过的。

　　陆小凤的眼睛开始冰冷。

　　岳洋发觉了这一点，他的眼里忽然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你在为我不平？”

　　陆小凤道：“这很奇怪？”

　　岳洋叹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可惜……”

　　“尊客来了，又有什么可惜的？”一个声音响起，沉稳而温和，就像一个好好先生说出来的。

　　但陆小凤知道，这绝不是一个好好先生，他转过头，看见了小老头——眼尾余光看见岳洋转过花丛，很快消失不见。

　　小老头吴明。

　　陆小凤道：“吴岛主。”

　　吴明微笑着点了点头：“你来了。”

　　陆小凤道：“看来我这一趟，并不出人意料。”

　　吴明道：“你再来的几率，本就不低。”他微笑着，就像是在说家常话：“我提醒过你，小心蜜蜂。”

　　这是指牛肉汤，亦或是宫九？

　　陆小凤勉强笑了笑：“那一起巨案，果然是你们做的。”

　　吴明笑了笑，俨然是慈祥老人的模样：“小徒性情莽撞，又爱自作主张。这也是他们年轻人的脾性，我这做长辈的，总不免要帮衬帮衬。”

　　陆小凤道：“但这件事已是不能改了。”

　　吴明微笑着：“他虽脾性古怪，天资还过得去，难得不像小女一般好吃懒做，倒也算是个可教之才。教徒便如教子，哪里能一味苛求的。那些不打紧的东西，他想要，也就随他去。便譬如小女，她爱吃牛肉，家中既易得，自然随她。”

　　陆小凤长长叹了一口气，苦笑着道：“所以，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吴明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想走什么路，只是既来到这岛上，何不多留两天？或许你就改了主意。”

　　谁也不知道，陆小凤为什么答应下来。

　　就像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吴明的招待，依旧那么热情。

　　酒水菜肴一如既往，丰盛而美味。就像那赌桌，少了沙曼和贺尚书后，也一如既往，热闹而饱含杀机。

　　小胡子正在摇着骰子。

　　陆小凤正在喝酒。

　　酒是上上等的照殿红，飞仙岛的绝品，就像那一桌的牛肉菜，滋味绝佳。

　　赌得正酣，酒也喝得正酣。

　　但宫九来了。

　　他依旧年轻而英俊，像当初那个月夜下站在花家屋檐上的样子，自负而冷酷。

　　陆小凤看着他走近，坐在了对面，伸出的手修长而有力，那是能稳稳握住剑柄的手。这样的手，提起了酒壶，酒液在杯中荡漾，散发出醉人的芬芳。

　　雪白的手，比端着的酒杯更白，白得发光。

　　一丝微黄的光，在小指的指甲上飞快地消失，快得让陆小凤怀疑，那只是自己眼花了。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

　　宫九道：“上等的照殿红，竟还不入你的眼？”

　　陆小凤道：“我只是可惜。”

　　宫九问道：“可惜？”

　　陆小凤点着头：“可惜对面坐着的是你。”

　　宫九道：“哦？”

　　陆小凤道：“一个剑客，多半不沾酒。”他微笑着：“就算沾酒，也不是个酒鬼。”

　　宫九道：“看来你现在只想见到酒鬼。”

　　陆小凤道：“赌跟酒，本就是天下最相配的两件事。”

　　宫九看着他：“或许女人更合适。”

　　陆小凤笑了笑，笑得有些勉强，他伸出筷子，夹起了一片薄薄的卤牛肉腱子。

　　牛肉很香，但他像是嚼着甘蔗渣，全没有滋味。

　　宫九举杯喝了一口酒，就放了下来：“你有一个好朋友。”

　　他眼里闪着光，一字字吐出：“叶孤星。”

　　陆小凤并不惊讶，宫九本就与叶孤星相识。虽然叶孤星从不承认宫九是他的朋友，但像宫九这样的人，能让他知道自己的病情，本就说明了某些东西。

　　一些很微妙的东西。

　　陆小凤一向很擅长从这些微妙的东西里，察觉到他想要探查的真相。

　　就像这一刻。

　　“他是你的朋友。”

　　宫九笑了起来，他甚至又举起酒杯，喝下了第二口酒：“他并不这么想。”

　　陆小凤道：“但你已经将他当做你的朋友。”

　　宫九道：“或许是。”他放下酒杯，看着陆小凤：“或许不是。”

　　他的目光越过陆小凤，看向了他的身后，身后的一个人。

　　陆小凤露出苦笑，因为他已经闻到了芬芳的香气。

　　是牛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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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做了什么？”宫九提壶倒了一杯酒，却并不喝它，只是闻嗅着那醉人的芬芳。

　　魏缜站在他身前，垂首束手，就像往常一样：“他去了水阁书房。”

　　宫九道：“哦。”

　　魏缜又说了三四个地方，都是这座岛上重要的地方。

　　宫九道：“看来他的确很看重陆小凤。”

　　魏缜没有说话——他一向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九哥。”牛肉汤像一阵风卷了进来，她的眼睛闪闪发亮，笑靥如花，就像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姑娘：“我想要一个人。”

　　宫九挑起眉毛，像是看到有趣的事情：“你喜欢他？”

　　牛肉汤格格笑着，细细的腰一拧，紧靠着他坐了下来：“九哥难道不喜欢他？”

　　宫九道：“不错。”

　　牛肉汤道：“你不喜欢什么，我让他改过来。”

　　她说得理所当然。

　　宫九看着她，微笑道：“不，该改的是我，而不是他。”

　　牛肉汤怔住。

　　她从未想过宫九会说出这样的话。

　　宫九轻轻敲了敲酒杯：“我会改得很快。”

　　他说得理所当然。

　　陆小凤正从墙边掠过，像一阵轻风，轻巧得甚至惊不起半点尘埃，落在一丛木芙蓉上，翻身一跃，右足已然点在屋檐上。瓦片纹丝不动，上面青苔湿滑，几滴雨水正沿着边缘滴落。

　　一滴、两滴、三滴，在空气中滚落，悄无声息地融入溪泉。

　　流水潺潺，从山崖的破口处涌出。

　　这已是这片山谷的主水源。

　　他看了一眼后，就像一只大鸟，骤然飞跃到一颗树上，拢着披风静静靠着树干闭上双眼。

　　夜渐渐深了。

　　薄薄的雾气从海上涌来，浓稠而带着腥咸的气息，越往海岛的深处，雾气越淡，几乎被浅淡的晨光消去。

　　女人们说笑的声音穿破薄雾，一只只水瓮抛入溪泉中，汲起清凉透彻的清泉水，说笑着往回走去。

　　“听说今日又要有客人来呢。”

　　“宫主吩咐今天要再杀一头牛，说是要做一席牛肉宴。”

　　“九公子也回来了，还不知这一次会住多久。”

　　细碎的声音在林中渐行渐远，陆小凤从树上跃下，轻轻抛了抛手中拿着的小药囊袋，一把握紧塞进怀中：“该去填填肚子了。”

　　吃完东西，一切就可以开始了。

　　陆小凤顺着女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走向另外一个方向。

　　那是他来时的路。

　　那一快仿佛被巨斧劈开的山崖。

　　山崖下，一艘铁甲船正静静泊在海水中。

　　深橘红的太阳才从海面上露出，深蓝的水荡漾出层层瑰丽多变的波浪，拍打在黝黑的山崖上，飞溅起浮沫一般雪白的海水，多半重新落入幽深的海洋中，一部分落在铁甲船的甲板上。

　　甲板上早已站着十来个人。

　　衣袂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他们的目光却都很亮。

　　陆小凤像一只展翅高飞的大鸟，从山崖上落下，他抖了抖被海水打湿的斗篷，大笑起来：“看来我来迟了。”

　　鹰眼老七大笑着，走上前，伸出手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黝黑的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神情：“不，是我们迫不及待！”

　　他眼里闪烁着森冷的杀意。

　　陆小凤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西门……”

　　西门吹雪缓缓从船舱中走出。

　　苍白的脸，冷峻的眼，就像他手中握着的剑，就算在灿烂的朝阳中，依旧如远山雪峰的寂冷。

　　陆小凤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他已然看见，在西门吹雪之后走出来的两人。

　　叶孤星、叶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