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总有系统要害我》六月泽芝

71、青萍

　　寒去春来又一年，二月初，玉兰绽出了花苞，鲜嫩芬芳，簇蔟直扑入屋檐下，偶尔几片花瓣被风吹落，便落入下面的溪泉中。

　　檐下水声潺潺，叶孤星站在屋内，目光低垂：“还没有叶孤鸿的消息？”

　　蒋绍丞道：“自与‘快剑’方知成决斗后，鸿公子入漳州，三日后入东南林中，如今已是十五日，没有任何消息。”

　　叶孤星道：“派人去查探。”

　　“二公子。”蒋绍丞有些迟疑：“已经派了人去，再多一些人，恐怕会打草惊蛇。”

　　叶孤星淡淡道：“打草惊蛇，未必不是好事。”

　　他的神情有些冰冷，仿佛谈论的人并不是叶孤鸿，而是一个陌生人。

　　忽然门外有脚步声响起，轻而稳重，仿佛是一步一印，有尺子秤砣把着的，居然一模一样，听不出半点差别。

　　蒋绍丞的背脊更弯了下去：“城主。”

　　叶孤城从门外进来，雪白的衣裳，雪白的脸庞，仿佛有一点海水的湿气，但浑身上下却没有半点泥泞砂砾，那寒星一般的双眼，落在叶孤星的身上时，才微微一顿。

　　“你先去做事。”

　　蒋绍丞应声而去。

　　叶孤星道：“阿兄，你的伤势虽已痊愈，练剑时尚须留神。”

　　叶孤城道：“不必忧虑。”

　　叶孤星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自从知道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往来书信日繁，他就觉察出些微妙的异样，后面见到了陆小凤，他的猜测终于变成现实：比斗之后，西门吹雪对于剑的热爱，超过了对妻子孙秀青的爱，他重新从一个人变成了一把剑。

　　不得不说，这几乎让他有些挫败。

　　他本以为，西门吹雪既然能遇到孙秀青，那叶孤城，也会遇到一个他倾心的人，就如同当年他的初恋，然后从一个神，一把剑，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或许这会让他的剑迟钝，或许这会让他的心软弱，可真正的人，本就该有这些。

　　然而，这些终究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叶孤城淡淡道：“你命人收拾了一处院落。”

　　叶孤星道：“七童送信来，五日后将来拜访，我想留他小住几日。”

　　花满楼人品性情，于江湖中本属顶尖，哪怕叶孤城这样的剑客，也不得不有心折处，何况他本就有心让自己的兄弟往江湖行走一二：“难得嘉宾，你好生款待，一应庶务，暂且放下便是。外头那些风浪，也该刹一刹了。”

　　他的声音渐渐有些冰冷。

　　这说的是近日远近帮派势力等有意无意探出来的黑手。

　　自从比斗后，叶孤城于京城将养十日，人人皆知他伤及肺腑，须得静养。但叶孤星本是医道圣手，飞仙岛根深树大，本也无人敢拔虎须。但叶孤星为保万全，竭力规劝叶孤城多休养一阵，而叶孤城因比斗后心绪激荡，也欲诚心静气参悟剑道，竟真的在人前又消失了十余日。

　　在这十余日里，那些觊觎飞仙岛富庶的势力，焉能不动心，不起意？刚开始只是打探消息，次后便动了心，有想寻机买好的，有想趁机谋利的，或大或小，鲸吞蚕食，倒搅合出不小的风波。

　　只是碍于叶家早年的威势，叶氏兄弟修为才干，又恐自己先出头的椽子，方只是些暗中手脚。

　　但叶孤星已然察觉，岂能没有趁机立威，乃至更进一步之心？他当即便禀告了叶孤城，落下了子，等了近两三个月，于今正是引蛇出洞的时节。

　　也是如此，叶孤城才从书房而出。

　　叶孤星道：“阿兄放心，如果到了现在，这些虫豸还要你我动手，也是我无能了。”

　　他这些时日，安插耳目，挑拨离间，示弱于人，虽不能说是费尽心思，也着实用了一番气力，将所有好感度下降的势力全部料理明白。

　　后面只要引动了，下面的人就能炮制干净。如果没有意外，自己连一根手指头也不用多动。

　　叶孤城见他心有成竹，也不置可否，只点了点头，便要从书房离去。

　　叶孤星忽然问道：“阿兄，叶孤鸿他剑道如何？”

　　叶孤城道：“且不如你。”

　　叶孤星有些无奈：“这我自然知道。就是陆小凤也曾点评过他‘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我纵然不如人，于剑道却也自有定论。”

　　叶孤城道：“陆小凤眼界不凡，可堪为友。”

　　叶孤星道：“那他若要更进一步，又当如何？”

　　叶孤城道：“昔年剑魔，如今西门，剑道精义尽在其中，能体味其中一二，他自能更进一步，否则也不过是一流好手罢了。”

　　话落，人已去。

　　叶孤星抬起头，看到簇蔟的玉兰，直欲插入碧霄中，屋檐远处一抹海蓝，朦胧而湿润。只是更远处，似乎有层层的乌云累积着，往此处蔓延而来。

　　他伸出手，仿佛是招揽那些风云入怀，却只是随手折下一枝玉兰。

　　白花绿叶，枝叶扶疏，俨然一段春色。

　　叶孤星轻轻拂过娇嫩的花苞，袍袖一挥，卷起一个花瓶往溪泉里汲了水，将这一枝花插入：“风雨欲来风满楼，既然阿兄说要好生待客，总要将那些虫豸打扫干净了才行。”

　　碧波上血水渐消，先前叫嚷着、哭嚎着、挣扎着的人，或是断送在碧波中，或是收缴到牢狱中。抓大放小，层层筛查，三四日的工夫，南海在一场动荡后，仿佛雨后的玉兰树，平添一段新色。

　　花满楼站在船头，听到远近船家呼和，买卖流动，喧闹得几乎可以说是人声鼎沸，直将海浪声都压倒去，俨然与旧年并无不同，心中也是一松。

　　他在之前听父亲提及，道是飞仙岛有了风波，仿佛是周遭一些大小势力，以为叶城主伤势颇重，主持大局的叶孤星也因此分心，竟联手欲夺飞仙岛基业。只是最终棋差一着，反被叶孤星纵横捭阖，拆得七零八落，反被夺了基业，折了人手，损了营业，几乎全军覆没。

　　经此一事，飞仙岛却不损分毫，远近船家货物依旧如故，繁盛更胜往昔。

　　如果是旁人，自然信服，但他出身的花家虽也在江湖中，终究是经营富贵，他耳濡目染，深知营业首重稳当两字，作为朋友，难免有些忧心。

　　于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花公子，请。”

　　耳畔传来声响，脚下的船只已然停靠，花满楼含笑点了点头，如同看见一般，缓缓下了船，登了岸，入了车轿，车轮滚滚，将那些繁华喧闹渐渐抛到后面。

　　鸟声幽幽，林木森森，叶孤星相迎入内。

　　花满楼嗅着玉兰的芬芳，仿佛感受到了那柔嫩的生命，笑道：“看来我来得恰是时节。”

　　叶孤星道：“惜花之人，自能恰得时令。”

　　“可惜我要说的话，怕是要扰了一室清净。”花满楼轻轻呼出一口气。

　　在这么美妙的花香中，面对一个知交好友，不弹琴不落子，却要说些江湖事，在他看来自然是可惜的。

　　叶孤星道：“可是你书信中所言大事？”

　　花满楼点了点头：“正是。”

　　叶孤星沉默片刻，忽然道：“是顾飞云？”

　　花满楼道：“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叶孤星道：“能说动你的，多半是陆小凤。而能说动陆小凤卷入这种麻烦里的人，本也不多。偏偏近来，有一位正与我有了交集。”

　　花满楼叹了一口气：“你猜得分毫不差，正是武当掌教石雁真人，因为一桩大事，请动了陆小凤。”

　　叶孤星道：“如果不是大事，那位采药道人何必守口如瓶，必要赶到武当。”

　　花满楼道：“他所知不多，只是从顾飞云口中得知那一所山庄，以及那一个人。”

　　山庄是幽灵山庄，而人，是武当石鹤。

　　那个二十年前，武当最负盛名的剑客，最有希望继承武当道统的弟子。

　　谁也不知道石鹤如何会传出突然暴毙的消息，最终了无音讯。就像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如何又起死回生，重新出现在人世间。

　　叶孤星提壶，滚水从壶口泻下，注入早已烫好的白瓷盖碗中，碧绿的芽叶舒展，滚起一蓬白汽。

　　他的声音仿佛随着雾气模糊起来：“但他仍旧是死了。”

　　花满楼有些伤感。

　　他本是个热爱生命的人，又岂能不为这一条性命而伤感：“你已然尽力。”

　　叶孤星冷冷道：“我托付叶孤鸿探查，而他消失了。所以我派了十个人去，他们都带了我配的丹药。”

　　花满楼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

　　叶孤星道：“但那个采药道人，吃了护心保命的丹药，依旧在见到武当的人后暴毙了。”

　　花满楼道：“我原本还有些疑惑。现在终于知道了。”

　　因为一个采药道人的话，石鹤这位武当掌教大动干戈，本就是一件奇事。毕竟，顾云飞本也是杀友人子，淫友人妻的禽兽，他的话，又如何能全然相信。只有这位采药道人死的蹊跷，方才让石鹤真人起了疑心。

　　叶孤星没有说话。

　　或许在花满楼眼中，武当的石鹤真人是一位忠厚长者，可当初的霍休、金九龄，甚至自己的兄长叶孤城，哪一个不是声名显赫？

　　既然他们不可信，石鹤，本也不可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