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芳菲妩媚》 ...
-
小梨花听到他的话，怔了一瞬，随后挣扎地愈发厉害，瞪大的狐狸眼中冒出血红。
沈禁慢慢握紧抓它脖颈的手掌，力道控制在扼不死它，但却足够让它倍感痛苦的程度。
“朕也是你。”沈禁靠近狐狸的三角脸，冰冷道，“朕只有两日的时间，两日后这具身子会还给你，这两日先委屈你，安分些，否则——”
他的双眸中射出危险的光芒。
狐狸禁咬牙切齿，四肢乱踢，以表反抗沈禁的威胁和恐吓。
沈禁面露不屑，方要敲晕它，身后响起一道女声。
“圣上。”
沈禁的脑中一“嗡”，他连忙回过头去，只见嘉妩立在寝殿门外，他手中顿住。
其实方才嘉妩并未和偏殿照顾皇子公主的女婢离开，而是在出了门后无声示意青梅随女婢们去偏殿，她依然静立在寝殿门外。
沈禁心尖颤动，眼中的冷漠碎成几块，他听力极好，方才听见脚步声远去便以为嘉妩已经离开，却不曾想......
她一直立在门外，并没有走远。
“妩妩，我......”他一时心乱如麻，连“朕”都忘记自称。
嘉妩还算平静，凝着眉缓步走进来，裙下的粉白合欢宫绦在空中划过柔美的曲线。
她在沈禁面前停下，伸手道：“把小梨花给我。”
沈禁没办法拒绝她，慢慢把手里的狐狸递过去。
等他松手，嘉妩圈住小梨花，抱在自己怀里，小梨花好不容易挣脱沈禁的魔爪，这会子拼命往嘉妩的怀里钻，用脸蹭她的衣襟，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瞪得老大，眼巴巴湿漉漉的。
嘉妩用手抚了抚它的后背，后退几步与沈禁拉开距离。
她谨慎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我郎君的身体里。”
沈禁喉结微动，艰难道：“我是沈禁。”
嘉妩盯着他，神情严肃：“可你不是我郎君，我希望你能坦白。”
沈禁在袖中攥紧了手，沉默地看着她。
嘉妩见他不说话，主动询问道：“你......是前世的沈禁吗？”
刚才他对狐狸说的话，她站在门外都听见了。
沈禁缓缓点头。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郎君呢？”
“我也不知为何会到这里，醒来以后便是这样。”沈禁伸手指向嘉妩怀里的小梨花，“他在狐狸的身体里。”
沈禁的说辞证实了嘉妩的猜测。
嘉妩低头看向怀中的小梨花，小梨花可怜巴巴地朝她点头。
“你什么时候走，把身体还给我郎君？”她问道。
“两日后。”
------
夜晚亥时，嘉妩哄睡了三个孩子，回到自己的寝殿准备就寝，却见沈禁在她的寝殿里。
她抱着小梨花道：“偏殿有备好的床铺。”
这话便是逐客令，虽说不管是前世的沈禁还是今世的沈禁，他们都是沈禁。
但她的郎君只有一个，这一世的沈禁才是她的夫君。
他虽占着她郎君的身体，但他终究不是她的郎君，要她跟他同床共枕，不可能。
沈禁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时间不多，让我多陪陪你好吗？我不睡床，睡榻上便好。”
嘉妩的视线扫过架子床边的罗汉榻，刚要拒绝。
沈禁再次开口，语气略微急些：“你放心，我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我只是想离你近些。”
男人很卑微，嘉妩刚要说出口的话哽在喉咙中，她怀里的小梨花见她心软，在她怀里乱动，呼呲呼呲地抗议。
嘉妩用手捏住小梨花的身子，不让它乱动，小梨花怕自己伤到她，挣扎的幅度减小。
嘉妩对沈禁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抱着小梨花进了净房。
关上净房的门，嘉妩对小梨花道：“他只有这么一晚，明天他就走了，就当是可怜可怜他吧。”
小梨花不情不愿地点头。
第一世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他也知道那个自己究竟有多苦。
可眼下的状况终究有些别扭，第一世的他，这一世的他，还有嘉妩竟在同一个屋檐下。
而且，他听力很好，嘉妩说的可怜他的话，那个第一世的自己一定听见了。
嘉妩出了净房，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褥，铺在罗汉榻上，沈禁走过来帮她铺被盖。
“这些事，让下人们来做就好。”沈禁捏着厚厚的棉被，“我也用不上这么厚的棉被。”
嘉妩道：“最近回南天，易染风寒，好好照顾我郎君的身体，我不想他病了。”
沈禁的喉咙里像是吞了石头，低低应了一声。
嘉妩钗环尽卸后，放下床帐子，在架子床中才褪去外衣，只着白色的里衣躺入床榻内，一头乌亮的长发洒在软枕上。
浑身白绒绒的小梨花从被窝里钻出来，贴紧嘉妩，爪子圈住她的白颈，用脸颊使劲蹭嘉妩的脸蛋。
嘉妩反手拥住它，在它的眉心印下一吻。
温声低语道：“别闹了，睡吧。”
小梨花埋入嘉妩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蹭了蹭，蹭得嘉妩发痒想笑，才安分地睡过去。
今日他也累了，从发现自己的灵魂被挤到畜生身体里，疯狂地为嘉妩和孩子担惊受怕，再到见到第一世的沈禁时的愤怒发狂。
这一日他经受太多。
架子床外，躺在罗汉榻上的沈禁，听见帐子里传出的稀稀疏疏的玩闹声，眸光晦暗，一张矜贵的脸绷得僵直。
------
翌日，沈禁一夜无眠，天光微亮就去上朝，下朝后又去上书房批阅昨日积攒下来的奏折和今日新上的奏折。
毕竟他占着这一世沈禁的身子，那么这一世沈禁的肩担，自然落到他身上。
清晨起床时，嘉妩对他说，折子堆多了，到时候会累到她的郎君，她不想这样。
沈禁苦笑。
没办法，为了不让她担忧，他扮演好一个皇帝的角，总归他做了十几年皇帝，处理朝政对他来说游刃有余。
不过他只剩一日，与她相处的一丁点儿机会也不想浪费，于是他让内侍将她请到上书房，陪着他理政。
不出意料，嘉妩抱着小梨花来了。
他没干涉。
接下来一日，细心的宫人会发现，这两日皇后的心思都集中在了皇子公主和......一只爱宠身上。
对待圣上却不如以往亲厚，仿佛疏远了他，两个人中立起了一道看不见的隔阂。
然而这个疏远是皇后单方面的，圣上仍然宠着皇后，俯首称臣的那种宠。
下人们不敢询问帝后间的私事，总归帝后也是夫妻，小夫妻间小吵小闹是人之常情。
---
两日光阴转瞬即逝，一眨眼的功夫来到第二日子时。
坤宁宫皇后寝殿内灯火通明，嘉妩抱着小梨花坐在圆桌前，时不时打量几眼坐在罗汉榻上的沈禁。
圆桌上摆着两盏茶和一碟碎金箔琉璃梅花盒，盒子里放了各色糕点果子，都是嘉妩爱吃的，素日她照料孩子还要兼顾宫务，精力消耗多些，每日晚间都会用一两块，但今日嘉妩没心情用这些。
若换做平日，这个时辰嘉妩早便安歇去了，只今日不一样。
沈禁所说的两日期限马上就要到了，嘉妩担心子时一过，她的郎君沈禁还是回不来。
一想到这件事，她便无法入眠。
她与沈禁好不容易有了这一世的圆满，她不想再出什么差错。
离子时二刻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跳动得越快。
沈禁静静地坐在罗汉榻上，背影挺直，他看着不远处不安的姑娘，心间苦涩。
她急不可待地想要他走。
时间慢慢流逝，沈禁的身躯渐渐变得乏力，眼前也变得模糊起来。
他知道他快要走了。
桌前的姑娘回头看着他，肌肤芙白，朱唇流光，明亮的光影碎在她的眼眸中。
他心间泛起阵阵刺痛，立起身来，想去抱抱她，他还没认认真真抱她一次。
就这样走，多少有些不甘心。
刚迈出一步，一大片眩晕冲入脑中，他踉跄几步，险些没有稳住身子。
待他再抬头，嘉妩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他的身前，这次她没有抱着那只狐狸。
她一如既往温柔地问他：“沈禁，你还好吗？”
我不好。
沈禁很想告诉她，他不想走，不想死，更不想离开她。
但他怕她伤心，怕她哭，为了不让她伤心，他宁愿去死。
“放心，我要走了，你的郎君很快就会回到这具身体里。”沈禁颤着唇道，“你别担心。”
剧烈的眩晕和乏力让他站也站不稳，他的身躯摇摇晃晃，就要摔回罗汉榻时，一个香软的身躯靠过来，抱住了他。
他浑身僵住，那抹馨香入鼻，他的神思蓦然变得清明。
沈禁低头深深凝视着怀里的姑娘。
嘉妩并没有仰头看他，只将脸颊贴着他的胸膛。
“沈禁，上一世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她说。
不不，不，你没错。
他想告诉她，不要说抱歉的话，那些都是他心甘情愿的，她没有错。
可他一张口，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上一世如果没有我，你应该会活的很好，成为人人爱戴的君主。”
不，不是的，如果没有你，我将永远被关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地窖里，永不见天日。
嘉妩继续说道：“这次你回去，要好好活着，要好好照顾自己，为自己活一回，不要总喝凉饮，这样对身子不好。”
她以为他还能穿回第一世，还能活下去。
在嘉妩看不见的地方，沈禁的眼眸中涌现出血泪。
没有她，他如何能好好活。
“好吗？沈禁。”她问他。
“好。”
他耗尽最后的力气，道出这个字。
作者有话说第2章 《芳菲妩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