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臣之祸》送清

7、007章

　　第7章
　　恭亲王乃典型纨绔子弟，花天酒地多年，再漂亮的身量也多少有些走形。

　　他斜跨一把弯刀走来，衣带不整，通身富贵珠宝，气质却像杀猪匠。

　　裴锦施施然转身，不咸不淡拱手行礼。

　　“下官见过王爷。”

　　“下官？”恭亲王戏谑嘲笑一番，一把捏住裴锦束袖。“你不是皇兄的奴才吗？没根的玩意也配做我大颂重臣？”

　　他下手可不轻，裴锦却好似没有半分知觉。

　　“下官只是万岁一人的奴才，王爷此番话是否有谋逆不臣之心啊？”

　　他依旧保持着淡然的笑意，没将恭亲王放在眼里。

　　恭亲王气的面色通红，猛地甩开手。“你少给本王扣帽子。”

　　“下官不过同王爷开个玩笑而已。”裴锦掸袖，嫌恭亲王身上酒味臭。

　　“本王懒得同你打嘴炮，你没事到昭狱来做什么？”

　　恭亲王瞥了一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谢玉允，扭了扭衣领子。

　　“官家命下官来瞧瞧。”

　　“你终于肯将折子递上去了，皇兄他怎么说？！”恭亲王显得有些紧张。

　　自皇后离世以来，官家便不见外臣了。哪怕是亲弟弟，也见不到他的面。

　　在这时候裴锦就成为了皇帝的喉舌，凡事都需他来点头。

　　“事情尚未有定论，王爷不必这般着急。谢家乃百年世家，钟鸣鼎食，断无一夜覆灭之理。”

　　裴锦徐徐道之，面色毫无波澜。

　　“怎么就没有定论了，人证物证，桩桩件件再分明不过！裴锦啊裴锦，你这般护着谢家究竟是何居心！”

　　恭亲王急于将这件事盖棺定论，时间拖久了总会有错漏。

　　“如今天下大半学子已经在写血书请愿，这不是一桩小事，自然要三堂会审，何曾有下官袒护之说呢？”

　　“你！”

　　“下官倒是还想提醒王爷，如今谢玉允尚未定罪，你便滥用私刑。这般犯上，不尊刑法，只怕说出去也不光彩。”

　　裴锦字字踩在恭亲王心尖上。

　　没错，谢玉允身为朝廷二品大员，没有官家御笔钦判，任何人都没有权力要他的命。

　　滥用私刑这件事可大可小，要是人真的死了，他只怕也要惹一身骚。

　　恭亲王最清楚自家皇兄的德性，他最厌恶皇室子弟越殂代疱，上位初年不知斩杀了多少亲兄弟。

　　想及此，恭亲王原本的气势竟消散了大半。

　　“本王并未滥用私刑，不过是他自己身子弱罢了。来人啊，去叫太医来。”

　　“不劳王爷费心，下官已然找好了太医。即刻就到，此处狭小，王爷在这恐有不便。”

　　裴锦下逐客令，恭亲王见状也懒得纠缠。

　　“你不要以为本王是怕了你，等我能面圣之时，自然有你的报应。”

　　恭亲王拂袖愤愤不平离开。

　　望着人走远，裴锦适才从嗓间轻蔑吐出一丝笑意。草包一个，若非这般蠢官家也不会留他到现在。

　　“裴大人……”

　　脚边，谢玉允虚弱开口。

　　昔日才子，彼时声若蚊蝇。

　　“多谢你，裴大人。”

　　“不必谢我，若非姜小娘子，本官也没这个心思趟这摊浑水。”

　　裴锦蹲下身子，随手将谢玉允脸上的发丝拨开。

　　“戚儿，她……她如今可好？”提起姜戚，谢玉允的脸有了一丝动容。看上去，他确实爱惨了姜戚。

　　“至少比你好。”裴锦上下打量谢玉允，“她托我来看你，为了证明你还活着，本官至少要带点信物回去才是。”

　　“裴大人有心了。”谢玉允扯起一丝笑意，却因为牵扯到嘴角的伤蹙起眉头。“可有纸墨？”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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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宫音阁，林保平眼巴巴瞧着大夫给姜戚把脉。

　　“这个方子吃上十天半个月没有不好的。”

　　“多谢先生。”

　　姜戚凄婉，今日换了一身新衣，却不合身，空荡的衣袖若羽化的蝶。

　　“小娘子定要好生保重，切不可忧思过甚，眼疾才能快些好。”

　　“是。”姜戚扯出一丝苦笑，众人都在劝她想开些，她却如何能做到。

　　“大夫我来送您出去。”林保平将大夫送到门外，塞给他一大包银子。“还是跟从前一样的规矩。”

　　“您放心，我是宫中做老了的人。踏出这道门，便将宫里头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大夫极为听话配合，乐的赚这刀尖舔血的钱。

　　药很快熬好，小太监送到姜戚面前。

　　“小娘子，请喝药。”

　　“你家大人还没回来吗？”

　　姜戚虽看不见，然眼前光晕却一天比一天清楚了。此刻外头天已擦黑，裴锦如何还不归家。

　　“我家大人……”小太监正欲回话，抬眼便瞧见裴锦悠闲走来。“给老祖宗请安。”

　　裴锦扫了一眼姜戚手边的药，抬手挥挥。

　　小太监识趣端起盘子离开，顺带关上房门。

　　里屋此时尚未点灯，残余的一抹斜阳此刻透过半开的窗格稀稀疏疏映在墙面上。

　　姜戚衣摆沾惹上一丝金光，抬眸望向裴锦的方向。

　　“裴大人！”

　　她下意识起身，手不小心带到药盏。

　　裴锦本可以去接，却还是任由那碗药跌落在地。青盏碎了一地，吓得姜戚惊慌失措。

　　裴锦就是爱看美人慌得六神无主的模样，

　　“是民女的错，民女这就捡起来。”

　　姜戚蹲下身子，发丝随之散落在肩前。她那双漂亮修长的手在浑浊的药汤中无助的摸索，被碎片扎出血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人选，够漂亮，性子也够坚强。

　　裴锦越看越满意，姜戚已然将瓷片捧到了他腿前。

　　“裴大人息怒。”

　　“在你心中，本官倒像个残虐不仁的暴君。”

　　裴锦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变态心理，他坐到太师椅上，居高临下看着姜戚。

　　“裴大人愿意帮民女那便是最善良之人。”姜戚摇头，她懂得何为审时度势。

　　“错了，本官是真的残虐。”裴锦失笑，随手将姜戚掌心的瓷片打落。“眼睛什么时候能好。”

　　“大夫说半个月。”

　　姜戚咬唇，她看不透裴锦。

　　“太迟了，从明日开始学规矩。”裴锦缓慢摇头，有些失望。

　　“大人！”姜戚朗声开口，“您答应民女会帮谢家，此话当真作数吗？”

　　“你放心，本官会让谢玉允好好活着，只要你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