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臣之祸》送清

15、015章

　　第15章
　　林保平眼中迟疑被他掩去，“不过是幼年时找人学的，叫什么也忘了。”

　　“这样好的曲子竟没有名字，实在可惜。”姜戚轻笑，“林公公幼年时能学玉笛，想来家境也不差吧。”

　　她似乎想刨根问底，林保平抿唇，正准备搪塞过去，却听见屋内传来哭声。

　　听起来是小女孩在哭，姜戚担忧的推开门，却见林保平安排的小太监正一脸无奈的望着瘫坐在地上痛哭的小姑娘。

　　“怎么回事？”

　　“她非要跑出去，奴才不过是拦了一下，她便躺在地上哭起来了。”小太监正懵着呢，说起来他也不曾动过这丫头。

　　“你若没欺负她，她何苦哭成这样？还不滚下去。”林保平皱眉，示意他先走。

　　“是。”那小太监倒是有点无辜，不过好在林保平没有惩戒自己的意思，遂赶忙匆匆离开了房间。

　　“告诉姐姐，你为何哭？”

　　姜戚蹲下身子，用帕子擦小姑娘的眼泪。

　　小姑娘抬眸扫了一眼，很快收起了泪。

　　“是你救我回来的？”

　　她大大的双眸中满是警惕和胆怯。

　　“嗯。”

　　姜戚颔首，看见她这般眼神只有心疼的份，仿若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那这是哪儿？你的府邸吗？”

　　小姑娘见姜戚瞧着矜贵，衣着又是这般华丽，便下意识将她视作了贵族小姐。

　　“不，这里是皇宫。”

　　姜戚摇头，小姑娘显然愣住了。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林保平，这样说的话，这个男人就是太监了？

　　“大颂皇宫。”小姑娘低下头，悄悄攥紧拳头。“漂亮姐姐，我饿了。”

　　“林公公，能否帮她弄碗吃食来？”

　　姜戚看向林保平，夜色已深，早就过了皇宫中用晚膳的时辰。

　　“好，我马上吩咐人去弄。”林保平抿唇，小姑娘十分有敌意的扫了他一眼，像是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鹰。

　　这小丫头长得虽然漂亮，却极有攻击力，只怕不是善茬。林保平心中思量，要找个机会同老祖宗好好商量。

　　——————————

　　林保平吩咐下去没多久，小太监们便提着两个食盒走了进来。

　　统共八样菜式，荤素搭配极为丰盛。

　　“小娘子晚膳也没用，如今用些也是好的。还有我特意叫人去拿了玉枢膏来，在脚崴的红肿处擦擦没多久便好了。”

　　林保平从衣袖中拿出一罐膏药，青色的罐子在灯下散发出温润的光泽。

　　“有劳林公公。”

　　“我还有旁的事，就不打扰小娘子休息了。”

　　林保平知道姜戚必然会有很多话同这个小姑娘说，他意味深长看了小姑娘一眼，带着人退下。

　　“姐姐，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宫中的太监对你这么客气。”

　　姜戚抬手替小丫头盛了碗饭，将筷子递到她手中。

　　“我同你是一样的。”

　　“怎么可能，我只是一个小叫花子。”今日哪怕没有被车撞，她也快要饿死了。

　　桌面上宴席琳琅满目，不过只是眼前漂亮姐姐一句话的事，她们两个怎么会是一样的。

　　“你是羌国人对不对？”姜戚温柔，羌国人三个字一说出口，小丫头的眼神便陡然变了。

　　她眼眶通红，不可置信的看着姜戚。

　　这世上已经没人敢主动说自己是羌国人了。

　　“我也是羌国人。”姜戚抿唇，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脸。“快吃吧，以后不会叫你饿着。”

　　小丫头艰难的忍住眼泪，从她出生开始算起，就没有见过羌国人。但因为她的长相，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贱奴，是羌国余孽。

　　姜戚望着小姑娘一边哭一边狼吞虎咽的样子，鼻头有些酸涩。她转眸，轻轻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

　　这么多年来，姜戚也是第一次见到羌国子民。从前只在各式各样的口中听说羌国贱奴，如今切身瞧见同胞过得这般凄苦撂倒。似乎又将姜戚拉回了当日滔天的战火之中，她心如刀割，呆呆的望着小姑娘吃饭。

　　“姐姐，我吃饱了。”小姑娘将碗筷放下，轻声唤醒姜戚。

　　“好，你叫什么名字？”

　　“木醒。”木醒低着头，“姜木醒。”

　　“你的父母如今在何处？你为何孤身一人在街上流浪？”

　　“我从小就没有父母，身上只有一张纸条写着名字。”

　　木醒说起这些事来，脸上并无半分哀伤。

　　她轻声说起自己的过往，被养父母捡到后遭受的那些非人虐待也不过只是浅浅带过。

　　“他们让我干活还不让我吃饱饭，每日骂我是羌国贱奴。我便想着，反正都是吃不上饭，我为何要伺候他们。”

　　木醒说到此处，声音变冷了些。

　　“所以两年前我便自己逃了出去，一路跟着乞丐来到了汴京城。”

　　木醒今年也不过十岁，逃出家门时才八岁，混迹在乞丐群中也没少挨打。

　　姜戚从她褴褛的衣衫下隐约瞥见那青青紫紫叠加在一起的瘀伤。

　　“姐姐，我以后能不能一直跟着你。”

　　木醒看出姜戚是个很善良的人，更何况她过得很是富贵，跟着她至少要比在外面颠沛流离的好。

　　“皇宫中也不是好去处。”

　　姜戚摇头，她若还在谢府自然会留下木醒，可如今她的未来还一片漆黑。

　　“至少能吃饱饭。”木醒倔强的摇头，一把拉住姜戚的衣袖。“我长这么大，姐姐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羌国人。能不能别赶我走。”

　　小女孩杏眸泛着泪花，她几乎是哀求般半跪在地上。

　　“我可以留你到你长大。”

　　姜戚末了还是点了点头，她本想着等木醒的伤好后，便去求林保平帮孩子找一个好人家。

　　可她望着木醒这张羌国人特征格外明显的脸蛋，心下明白她不管去哪都不会过得舒心。

　　等长大了些，轮廓不再这般深邃，那时再出去说不定会更好。

　　更何况，姜戚自己也有私心。她孤身一人在这深宫里，实在独木难支。能有个同族陪着自己也是好的，哪怕木醒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谢谢漂亮姐姐，我这辈子都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木醒极为高兴的扑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小姑娘匍匐在地面时，那极为冷峻的眸子隐藏的极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