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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冰凌2 ...

  •   “目前,人类活动排放的暖气让冰川遭受的压力空前增长,如果不加快新能源的研发,多河流域将在十年后陷入绝境……”

      来自帝都的赵乐每晚都会定时观看新闻联播,据说是从初中延续下来的习惯,相应的,她的政治从来都是满分。

      周期被迫受到熏陶,常常刷着手机新闻就从耳边过去了,这回也不例外,前面的政策她左耳进右耳出,环境问题却一下子吸引了她。她觉得奇怪,北地雪都下成这样了,冰川能有什么压力?又想到撒哈拉的雪,沙漠都能气候反常到下雪,冰川出点问题不是很正常吗?

      她眉心微皱,隐隐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周期,你寒假急着回家吗?”寝室长问。

      周期摇摇头。

      “她俩都来,你也来我家住吧,我们家附近有一个不错的溜冰场。”寝室长说。

      “我不会溜冰唉。”周期为难道。

      “没关系,姐教你!”寝室长一拍胸脯。

      秦雨欲言又止地想提醒什么,却被下一个话题岔开了。

      “你们看校园论坛了吗?有人在滑雪场晕倒了,被人发现的时候差点没命了!”赵乐高声道。

      周期床铺离得近,够着头去看,一张远景图赫然在目,看不清人的样貌,只能看到那人俯身趴在雪地里。

      赵乐手一滑,页面底部的图呈现出来,一只冻得惨白半扣着的手占据画面的绝大部分,缝隙里透出泛紫的唇。

      她心一跳。这人莫名眼熟,该不会是她认识的人吧。

      目光无意识地停留在他的嘴唇上,她想起一个人。除了颜色不对,唇形完美契合。

      她快速套上羽绒服跑出去。

      依旧是熟悉的校医务室,她印象中冷静镇定的人死死盯着医生手里那管针,像一匹孤狼一样蜷缩在角落。医生好言好语的劝,他油盐不进。

      她不知道为什么眼角有点酸。

      “不打针可以吗?”她问。

      医生被吓一跳,摇头道:“他这样太严重了,不过如果你能劝他吃药,好好休息一番也不是不可以。”

      周期点头,刚想措辞让他乖乖吃药,却见他终于不再死死盯着医生,而是望住她。

      他的瞳色偏浅,但瞳仁极大,剔透如琉璃,明明不含情绪却让她觉得至真至纯。

      被这样的眼睛望着,撒谎是种罪恶。

      于是她的劝解吃药就变成了“你是不是不想吃药”。

      她以为他不会回,他却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周期又耐心问:“不吃药你能好起来吗?”

      他微不可见地点头。

      “好,那就不吃。”她说完,转身对医生说,“我来看着他吧,我有照顾他的经验。”

      医生一脸惊讶,嘱咐她有事一定要找他就匆匆走了。

      周期把他安置在病床上,先用自带的被子盖住他,又拾来两床往他身上一盖,直接把他盖懵了。

      这时她才表露出真实情绪,“上次你睡着,我没问,但是这次我必须得问,肖融,你一次次的找死是为了什么?”

      他眼神黯下来。呼吸之间牵扯痛意,逼他清醒。

      “你这样对得起生你的爸妈吗!对得起你自己吗!你能不能为自己的生命负责?”她没指望他接腔,把后半段补齐,心里的雾霾总算消退。

      他一怔。她是让他珍惜生命?

      “当然了,认识你时精神多好啊,没想到后来脸色一次不如一次。”她忿忿道,看上去还怪上他了。

      他才发觉他把话问出来了。只是她说完,他还是没明白他脸色不好她为什么这么生气。

      “吃糖吧。”她从口袋掏出一颗糖捏了捏,温热的,但还没化。好极了。

      他被压在三层被子下的脸上冷清得过分。

      忽然,嘴唇上多了一团软糯,湿润的雾气缓缓拂过,片刻重归安宁。

      “现在可以吃了吗?”她强装镇定地撕开糖纸,圆白的糖果就抵在他唇边,他防线一松,她立马将糖果送入他口中,手指也湿了一小块。

      香浓甜美在唇齿间四溢,无时无刻不在侵袭的痛苦不再难熬,他近乎贪婪地调动全部心神感受这一刻的美好。

      “就这么好吃?”周期觉得惊奇,一向难搞的男人一颗糖就解决了?

      他望着她,不说话。

      她主动凑过去想听他要说什么,没等来他的只言片语,却等到微微湿润的耳廓。

      “我很喜欢……喜欢你。”他说着撩人的话,自己却先从脸红到耳朵根。

      等到周期走出屋,阳光明媚天气晴好,照得她眯起眼。天气预报不是说要降雪吗?真是越发不准了。

      室友很快发现周期的不对劲,经常看着窗外的雪都能笑起来。

      秦雨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谈男朋友了?”

      周期笑笑,没有否认。

      秦雨登时大叫:“是谁,谁把我们寝的小可爱拐走了?”

      “你见过的。”周期故作神秘。

      “难道是你那个救命恩人?”秦雨抑扬顿挫地问。

      这下轮到周期惊讶了,“有这么明显吗?”

      “毕竟你的社交圈除了他,也没有第二个男的了吧。”秦雨点评。

      周期:……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你两次着急忙慌地跑出去也是为了他吧。”秦雨接着分析。

      周期还是点头。

      秦雨叹了口气,“我的小周期,你这是动了真心啊,可你要知道男人大多是大猪蹄子,谈恋爱可以,但绝对不要把对方看得太重,不然分手会很惨。”

      周期只是摇头:“他不会的。”

      秦雨担忧地看着她,没再多说。是非好歹,总要经历过才知道。

      傍晚,周期裹上厚衣服出门,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抓了一把糖。

      高瘦的身影像每一个等待女朋友的男生一样立在楼下,来往的人都忍不住看他一眼,只因帽檐下的露出的眉眼太过雅致,让见惯北地硬汉的女生们有些意动。

      周期快速下楼,一看到他就上前牵住他的手,月牙般弯弯的眼眸一下子就沉了,“怎么这么凉,等了多久?”

      “五分钟。”他答。

      呵,信他个鬼。

      周期很霸道地把他的手揣进自己的羽绒服,走了两步他忽然停住。

      “糖?”他的手指在她口袋里拨了拨,传出塑料纸的声音。

      糟了,大意了,她藏的糖被他发现了。虽然确实给他的,但还没到时候啊!

      他垂眸看她,目光堪称温柔。

      周期却知道,他根本就是只想吃糖。

      “你亲我一下。”她冷冷道。

      他弯下身,轻轻吻了下她的唇,退开来等。

      周期:……

      有被敷衍到。

      她把怨气撒在糖纸上,用力一撕递到他嘴边,“喏。”

      他没动,只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的手。

      手?

      她不确定地将糖果拈出来,再递到他唇边,这回他很配合地吃了,或许是糖果甜丝丝的,他的眼神也柔柔的,泛着甜。

      两人来到食堂,周期点了一份黄焖鸡,问他想吃什么,他点了一份饺子。端过来时她打量了一眼,饺子上面一点热气都没有,奇怪道:“食堂给你吃冷饺子?”

      “是我点的。”他解释。

      “你吃了会不舒服吗?”她严肃道。

      “不会。”

      “那你吃热的会不舒服吗?”她突然思维发散地问。

      本该说不会的,一出口却成了“会”,他忐忑地观察她的反应。

      “好,我知道了,吃饭吧。”她把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认真享受美餐,刚刚的话题自然就过去了。

      饭后两人散步,周期远远看到滑雪场,不由心生羡慕,“我什么时候也能滑得这么好。”

      “你不用。”他说,“有我在,你就永远不会摔。”

      周期只当他在说笑,然而翌日当她和秦雨站在中级雪道上时,这句话得到了应证。

      “你确定,要和我一起滑?”秦雨觉得不可思议。

      周期坚定点头。

      “那行吧,我可警告你,摔了别哭鼻子啊。”秦雨凶巴巴地道。

      周期一拨滑雪杖就下去了,自在地轧着雪,身体偏转成一个微妙的角度,正是最享受的状态。

      秦雨看呆了,也跟着滑了下去,一轮结束,她拍拍周期的肩,赞道:“可以啊,学的真快。”

      周期表面上八风不动,内心刮过一万条弹幕。什么情况,她真的会滑雪了?她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糊里糊涂滑下去的。难道他一句话就能让她滑雪真的不摔?问题是他现在不在啊。

      回头时,她看到一道身影在空中转了720度,随后流星一般冲到……她们面前。

      护目镜摘下,是一张熟悉的脸。

      “你怎么来了?”周期瞪大眼。

      “我来滑雪。”肖融还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这是我室友秦雨,这是肖融。”周期懒得跟他争,索性换一种方式报复。

      果然,这个介绍结束,他脸色变了,冷白的眼角覆上一层淡淡的红,不是生气而是委屈。

      “我的名分呢?”

      天知道帅哥委屈有多好笑,秦雨都快绷不住了,周期却还得哄人,“我的错我的错,我重新介绍,你是我男朋友,我的宝贝男朋友……”

      秦雨更想笑了,这哪是哄人,这是哄孩子吧。然而肖融看着挺冷一人,居然就吃这套,三下两下被哄好了,抱了抱她,消失在雪道尽头。

      晚上寝室夜话,秦雨把这事讲了,瞬间,欢快的笑声飘满整个寝室。

      “小周期,我的名分呢?”秦雨学着肖融的调调发问。

      “那我不也得要个名分。”寝室长不甘落后。

      “那我礼貌加一?”赵乐也难得调侃。

      周期气得一捂枕头不听了。她不想承认,她不愿和别人谈到他。他是她的,独占,私有。这种情绪只有对很珍贵的宝贝才出现过。

      所以她说他是宝贝并不是信口胡言。

      时间如约来到期末,周期却很为难。和他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她总算把他的作息调正常了,可马上寒假,她答应去室友家里,这就意味着他得独自度过。她有点担心他。

      “你平时是不是不用微信?”她问。

      “什么?”他明显有点困惑。

      “我加了你的微信,给你发消息你一次都没回过,马上寒假我们不在一处怎么联系呢?”她耐心道。

      他迟钝地摸出手机,甫一开机,就有无数条信息蹦出来,他愣了。

      周期也愣了,“所以从加微信那天起,你就没开过手机?”

      “你别生气。”他本能地握住她的手。

      “那你接电话吗?”她又问。

      “接。”

      “那好,寒假我们就电话联系。”这下就可以放心去溜冰,还能预防他犯病了。周期放下一桩心事。

      她走后,肖融站在原地皱眉拨弄了很久手机,直到电量耗尽,他还是没弄明白。

      “您需要充电宝吗?”一个长着雀斑的小个子青年怯怯地问。

      他淡淡点头。

      雀斑把充电宝递给他,他将插头插上,连手机带充电宝一起给他。

      雀斑懵了,“您还需要什么?”

      “电话。”

      “电话不是在您手上吗?”雀斑更懵了。

      “我不会。”他脸色如霜。

      雀斑终于get到他的意思,热情洋溢地答:“您是不熟悉手机吧,这事包在我身上。”

      他熟练地给手机开机,一一介绍功能,肖融的目光却跳过花花绿绿的APP落到最底下一行。

      雀斑也就顺势介绍,“这下面第一个是拨号,可以给人打电话。第二个是短信——”

      “我可以打电话吗?”他打断。

      “当然可以,不知道您要播的号码是?”

      他刚要报,想了想,接过手机输入她刚刚给的手机号,凭直觉摁了下方的绿色按钮,电话传来机械的忙音。

      雀斑的表情一言难尽,“您是不是没插电话卡?”

      对方的眼中透出浓浓的迷茫。

      雀斑认命地带他去办了张电话卡,配了一份校园流量套餐,详细地给他讲了基本操作后顺拐着走了。他无法想象这位捧着手机的样子,他还是当自己做了场梦吧。

      晚上九点,周期接到一通陌生来电。她打算听第一句就掐掉。这年头谁还打电话啊,多半是买房或者保险。

      电话接通,足足三秒对面都没说话,于是她压抑着不耐问了句:“您哪位?”

      “周期。”

      等等,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肖融?”这回也是压抑,但压抑的是雀跃。

      “是我,以后我来给你打电话吧。”他说。

      “嗯。”

      “我以后不会不回你消息了。”

      “嗯。”

      “周期。”

      “嗯?”

      “晚安,我很想你。”

      周期不知道这通电话是怎么挂断的,只知道电话结束,她的微信开始消息轰炸。

      他一条一条回着她的信息,消息框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的措辞都很简单,但没有一条是拒绝。

      直到凌晨一点,微信恢复宁静,她朝他发去:“晚安。”

      他瞬间回复:“晚安。”

      这对话让单一的聊天框有了彼此的方向。

      离校那天,肖融亲自来送,脸上一直没有笑容,周期给他塞了好几颗水果糖都不管用,最后分别时他抱了她许久才松开。

      周期一颗心酸酸软软的,都想告诉他实情了,可他一松手就走了,她就没来得及说。

      手机响了,秦雨的大嗓门传来:“你到哪了,车都要开了你咋还没来?”

      她加快步伐走向客运站,“快了,我已经到站了。”

      —

      华国极北地带。

      一望无际的雪原安宁而静谧,连脚印都是践踏,周期下车时路都不敢走,见室友们都毫无心理负担地走了才踩着她们的脚印跳跃着往前走。

      “我说,他真的放你走了?”秦雨问出憋了一路的问题。

      “他很善解人意的。”她一脚踩偏到簇新的雪地,很是懊恼。

      一行人面面相觑。她们怎么也无法想象那张冷脸善解人意的样子。

      寝室长的家人热情地招待她们,她母亲听说她们要去溜冰场,脸色稍稍一沉。

      “这边不能溜,最近局势比较紧张,你们且在家待着吧。”她望了眼不知名的北方,眼含忧色。

      翌日清晨,隆隆的枪声把院落里的人吵醒,秦雨趴到窗边看了眼,直呼:“我的那个老天啊。”

      睡眼朦胧的周期跟到窗边,也瞬间醒了。窗外天还没亮,但隐隐可见雪把半个屋子都埋住了,风声呼啸,刮得窗棂哗哗作响,最响亮的当属枪声。

      而这里是华国最北部,能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这个天气还打,不知道遭罪的是谁的亲友,谁的骄傲。

      不知过了多久,枪声消散,她靠在窗边一身的汗。

      手机嗡嗡震动,她盲目地接起,听到熟悉的声音。

      “周期,到家了吗?”

      奇异的,她满心的不安都被这句话抚平了。

      “到了,你呢?”

      “我在外面。”他的声音有点远,有点模糊。

      她知道他在外面,如果不是,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风声和雪籽打在屏幕上的声音。

      “外面冷,别待太长时间了,身体受不了。”她嘱咐。

      “好。你也注意安全。”他说着挂断电话。

      就在通话结束的刹那,她听见一声枪响,随后传来第二声,这声在窗外。

      “快,到地窖里来!”

      妇人焦急地撞开门,几个女生鞋都来不及穿就集体躲到地窖,下一秒院子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脚步声纷至沓来。

      地窖的人都捂紧了嘴巴,连呼吸都放得异常的轻,然而当脚步声抵达头顶时,一截木条掉下来,在幽静的空间里格外响亮。

      原有位置多了一只猫。

      她们心都快跳出来了。

      “笃笃笃!”地面扣响,他们似乎在查探入口。

      渐渐的,他们找的方向越来越正确……

      极度紧张中,周期发现有什么在振动,展开抖得不成样子的手,原来是一通电话。

      她想挂机,却点成了接通,她想,完了。

      五秒后通话结束,他全程没说话,疑似打错了,但她觉得不是。

      外面的动静忽然小了,再一会儿另一波人来了,操着一口极北腔大声喊:“有人吗?有人吗?”

      地窖门打开,她们鱼贯而出。

      周期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秀气的脚趾臃肿发紫,每走一步路都像刀子在割。她一声不吭,直到面前多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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