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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囚徒2 ...

  •   中心府邸正进行着一项绝密会议,与会者皆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冯毅身坐其间,不显半分神色。

      “这是最新获悉的密报,你们能读通吗?”情报组的头儿摊开一张纸,几个人凑过头去,看了一阵,不约而同面露茫然之色。

      那是一串毫无意义的字符,让人完全看不出内在逻辑,任何摩斯密码都无法解析其含义。如果要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大概就是字符的颜色——渐变色光泽绚丽,是上等的矿物颜料所特有的。

      冯毅目光微微一顿。

      委员长敏感地把握住他的异常,问:“云放兄有什么见解?”

      冯毅沉吟道:“能否让我带回去一晚上,第二天给予答复?”

      “这——”

      “可以,但要安排一队警卫员跟随。”委员长道。

      冯毅没有异议,收好东西就快速打道回府。

      —

      池棠懒洋洋地翻个身,酸软的身躯让她忍不住皱眉。硬板床睡太久了,陡然睡太柔软的床,全身骨架都在抗议。

      她伸出一只手,无意识地揉着肩胛骨。没揉一会儿,房门开了,高大的影子斜斜打进来,她维持着趴在床上的姿势看他。

      “起来。”冯毅看不惯她赖在床上的样子,立在床边将纸片递给她,问:“能否读懂?”

      她坐起身,把衣裙捋平,凝神看了一阵,道:“这里的符号没有实际意义,按照RGB值,它的含义应该是,南部边陲,九点方向。”

      冯毅脸色大变。

      凌晨,由于乡村暂未设立据点,特殊电报发往南部城镇,再由城镇转到乡村。无数屋宇灯火通明,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南部边陲。

      泥泞的沼泽间,露出一双双精芒四射的眼,被水草很好地掩盖住。他们按兵不动,蛰伏着,就像某种暗褐色的水生动物。

      万籁俱寂,他们只等候一声既定的命令,便如箭矢般一往无前,射向敌人要害。

      天光一点点亮了,太阳顺着地平线光蚀田野,强烈的不安从每一个人心头涌起,这种不安在阳光照射到沼泽时达到顶峰。

      强烈的灼烧感从脸上升腾,他们想把脸撇开,却发现肢体已经僵硬得不能动弹,有人强行扭动脖子,只听咔擦一声,竟生生扭断了。

      众人骇然。

      什么时候,肢体易碎得像玻璃一样了呢?

      他们相信,他们肯定落入了某种陷阱,可他们连发声质询的能力都没有。他们的喉咙被太阳烤干了,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嗡嗡声,眼睛干睁着,空洞又无神。

      天渐渐黑了下去,把他们眼里的光也一并收走了……

      直到生命的最后,他们也不知道对手是谁。

      —

      在解密信息的同时,冯毅手抓向她,她一躲,又被他拽回来。耽搁的一瞬,身后密密麻麻响起枪声,震得她头痛欲裂,随即被铁一样的手臂拦腰截走,直奔窗台。

      池棠脸色煞白。她自幼养在深闺,哪见过这种阵势,在她意识里,到这一步多少得残。

      然而经过一阵失重的恐惧后,她稳稳落在地上,睁眼一看,冯毅手里攥着一条绳索,手掌边缘都磨起皮了。

      “磨蹭什么?上来!”冯毅把车开出来,见她仍在原地,不由火起。

      她赶紧上了副驾。还没系上安全带,他一踩油门,车直接飚出去,她险些一个跟头撞到玻璃上。

      趁着他将车速放缓的间隙,她慌忙坐回去,再一抬头,车已经行驶在闹市中。

      而身后,黑色的车影幽灵般驶来,沿途摊贩被碾得稀烂,包括行人……

      池棠回过头,不再多看。

      车再次加速。

      黄昏,日光斜斜打在山道林间,涂抹一层并无暖意的艳光,到山脚的柴堆时,已冷清至不甚分明。偶尔有挑着井水经过的农夫,嫌弃地踢一脚挡道的枝桠,便匆匆打道离开。

      太阳渐渐低了下去,柴堆里窸窸窣窣探出一个脑袋。

      “接下来去哪?”女孩小小声地问。

      男人皱着眉,眼皮耷拉着没说话。

      远处传来脚步声,女孩那根名为警惕的弦再一次绷紧。这种情绪她已经历无数次,精神疲惫不堪。

      她无意识地攥住身下的木头摩挲,好像是……湿的?她迟钝了半晌,福至心灵地问:“尿了?”

      这回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一言难尽,强行从嗓子里挤出一个“滚”字,然后身不由己昏了过去。

      女孩赶紧拉住他,减缓他倒下的速度,避免声音引来祸患。只是,手上的湿意更重了,伴随而来的还有浓郁的铁锈味。

      她再傻也知道那是什么了。

      他竟然拖着这么严重的伤,奔袭了一整天……

      这时候结束他的性命,根本不会有任何人发现,而她大仇得报。可是——

      “小姑娘,在这儿作甚?晚上要遭狼的!快进屋来!”提着菜篮子的农妇招呼。

      池棠没动。她一个人还好圆谎,带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却无论如何都会让人起疑,可农妇也提醒了她,他们这样极易招来野兽。

      思考的工夫,农妇走上前来,又着急道:“小姑娘快来啊,姨可不是骗你的。”

      “有劳姨了,只是我还带了一个人,情况比较特殊——”

      话还没说完,农妇整个人软倒下去,池棠愕然回头,男人的眼神异常清醒。换句话说,如果她刚才真想杀他,那么此刻倒在那的还得多一个人。

      她明白,多一个人知道他们的行踪,就多一丝风险。但是农妇又做错了什么,平白丢去性命呢?

      不对,错的不是她,是这个男人根本不能以平常人性度之。在他眼里,命不值钱。

      “扶着我。”男人下命令。

      池棠不动。

      他只得走上前,像扶拐杖一样杵着她,皱眉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如果不是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哪里轮得上你?”

      池棠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肩头一沉,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在骂通城的女人也太没眼光了,以前她听的最多的就是冯毅多么多么温文尔雅,真人傲慢刻薄得堪比买家秀和卖家秀。

      两人运气不错,拾到一个无人居住的茅草屋,夜里池棠生起炉火,给冯毅简单处理伤口,冯毅若有所思地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熟练地干着不符合她身份的事,开口道:“你好像不是第一次做。”

      “我从小伤了都是自己处置。”她用衣服的布条给他系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借着烛火,能看到白净的手上有几块浅浅的疤痕,小拇指处还有泛红的旧伤。

      “这些是怎么弄的?”

      “跌伤,烫伤,冻伤都有。”她不欲让他多看,转身出去寻找木材。

      回来时,他的脸色很差,她赶紧一看,绷带没松呀?

      迎着女孩写满困惑的剔透眼眸,他咬咬牙道:“看什么,扶我出去!”

      片刻,池棠被支开,再一段时间,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她后知后觉地捂住脸。

      ……

      通城陷入混乱,冯家被密切地监控起来,所有人被集中关在大堂,连小解都有人随同。

      委员长负手站在二楼玄关,问:“都查出什么东西了?”

      “是精密机械,也是破铜烂铁。”随行人员道。

      “怎么说?”委员长诧异道。

      “机械的启动装置设有独门暗号,宾文同志说没有两年破译不了。”

      委员长苦笑。果然,这小子一点不肯便宜别人。是在惩罚他袖手旁观?

      袁家。

      “你说什么?你居然签了冯毅的合同?你要气死我!”袁老太太颤着手,指住堂前跪着的不肖子孙。

      袁望云里雾里,“我看了,合同没问题啊。”

      袁老太太更生气了,“要是能让你看出来,那还是冯毅吗?你知道他是什么虎狼之辈吗!何况不管合同有没有问题,你签了字,就是替我们袁家站了队!这让燕家怎么看?”

      “燕家不是都没落了吗?”袁望瞪大眼。

      “没落了,为何我袁家做生意多年没受阻碍,直到你签下这字,连日以来货物再无所出。”

      袁望傻了,“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袁老太太冷笑,“你只有祈祷姓冯的不要那么孬,如果燕家再次当权,袁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

      山脚的土坡前,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时不时交头接耳。

      “来了没?”

      “没。”

      “来了没?”

      “没。”

      “怎么还不——”

      “来了!”

      瞬间,竹笼从天而降,把呆头呆脑的兔子框个正着,池棠对着它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冯毅看她一眼,把兔子拖出来干脆利落地宰了,她的笑僵在脸上,愣了一秒,转身飞快抛出屋去。

      冯毅懒得找她。食物匮乏的情况下,有的吃就不错了,还管吃的是什么?他在国外野外考察的时候连虫都吃。

      果然,过了一会儿,娇小的影子靠近火堆,背影越拉越长。

      他眼皮都懒得动,继续去割架子上的兔肉。

      放下的刀子被她马上接过,割下一块尝了尝,小脸皱成一团,又站起来,蹬着皮鞋噌地跑出去了。

      冯毅终于摇头,作下注解:“娇气。”

      一刻钟后,她抱着瓶瓶罐罐回来,一面苦大仇深,一面对着架子上的肉撒上各种佐料,最后捧着肉像小仓鼠一样嚼起来。

      冯毅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也尝了下,顿时一愣——辛香麻辣,以及久违的盐味融合在一起,形成诱人的滋味,勾起他的味蕾。

      “我不像自私自利的你,想吃就吃吧。”说完,她又低头啃自己的兔腿。

      “自私自利”的冯毅:……

      吃过饭后,冯毅掏出一个类似指南针的小型仪器,带着池棠离开这个村落,因为她走得太慢,他怕弄丢人,索性牵住她的手腕走。

      池棠仍穿着出逃时的紫色小裙子,因为连日以来的磋磨,裙子像条破布一样,走一步绊一步。眼看着就要被冯毅拖着走,她提出抗议:“慢点,我跟不上你。”

      冯毅专注于看仪器,耳边的噪音吵得他头疼,他想也没想就把人往背上一丢。世界瞬间安静,冯毅十分满意。

      夜半时分,两人来到一个废弃的矿井前,池棠严重怀疑是不是找错了地点,然而冯毅立在矿井前,一副要把她盯下去的气势。

      池棠:……

      她就知道是这样。冯毅其人,外表光风霁月,其实龟毛得很,还洁癖,这种探路活儿肯定不会亲自干。

      “行吧,我下去,人没了记得给我烧点纸钱。”说着,也不管他作何表情,往洞里一钻,失了踪迹。

      冯毅凝神听着底下的动静,一会儿砰一声,一会儿哐一声,听得他眼皮子直跳,正当他不耐烦之际,突然一声巨响,随后什么声音都没了,安静得有些诡异。

      说不清出于什么情绪,他飞速进洞,行到洞的中段,脚下一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下坠。

      砰!

      这声是由他制造的。

      一阵风朝他逼近,却在靠近他时拐了个弯。茫然之际,前颈被柔润的异物抵住,后颈则被更坚硬的,类似于骨骼的物质卡住。

      鼻翼间土腥味萦绕,毫不费力就能猜出劫持者的身份,“池棠。”他第一次字正腔圆地念她的名字。

      “我在这里杀了你,好不好?”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腿无意勾到什么,那东西骨碌碌滚起来,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那东西一直滚,一直滚,怎么也没个尽头。忽然,一声轻微的咔擦声,池棠迅速趴下。

      一束强光打来。

      池棠:?

      再一看,只是个手电筒。池棠吊着的心终于放下。危机解除,她无意往身下一瞥,一颗心再次悬起——他正躺,她趴着,两人方向正好相对,看上去犹如一对爱侣。

      冯毅其实也有一瞬的恍惚,今天的事总不在他的意料之内,尤其是身上菟丝花般的姑娘,让摸惯了冷硬机械的他无所适从。

      “一个手电筒而已,你打算在我身上赖到什么时候?”他嘲讽道。

      池棠正要起身,想到原本目的,在他危险的目光中扼住他的咽喉,甚至得寸进尺骑到他身上。

      冯毅:……

      “你觉得这样有什么用?”他隐忍不发。

      “那我松开,你保证不杀我。”被他的低气压影响,她双腿无意识收紧,好像这样就能制住他。

      “放开!”他再次强调。

      她思忖着怎么放,先松手还是先松腿,放完之后怎么跑,跑的路线……

      思路还没理顺,视野就来了个180度大颠倒,这回变成他上她下。

      “没人告诉你,不要坐在男人身上吗?”

      她呆若木鸡。

      “当家的,可算是找到你了!”

      跃动的火光一跳一跳地朝他们靠近,人到近前,簇簇明亮的火把映出喘着粗气的脸,让人无端安心。

      池棠一呆。接应得这么快吗?

      冯毅理了理破破烂烂的衣襟,“嗯”了一声,从一人手中接过火把,刚要转身,忽然将火把狠狠敲在那人头上。

      “跑!”他对池棠道。

      池棠以此生不能有之速度跟上他,没过多久就因体力有限落在后面,冯毅毫不意外,抄起她就拔足狂奔,颠得她七晕八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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