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水摸金》六味桔子粥

67、一样的月光

　　“滚出去，再给你三天时间，还找不着人，我就割了你们的鼻子喂狗！”明月之下的某片密林深处，一所灯光昏黄的房间里，李天复正在拍着桌子大发雷霆，一名黑衣人捂着左边脸颊步履艰难地退出了屋门，转身之际屋里的光影折现出他脸上满布的黄豆般大小的汗滴，捂脸的指缝里不断淌下鲜血，看得出他正咬牙忍受着剧痛。
　　“一群废物！还有脸回来见我！”屋内的李天复仍在不依不饶地怒骂着，地上一片淋漓，散布着酒瓶、菜碟、酒杯的碎片和一只沾血的人耳朵。刚才退出去的那个人便是跟踪王五误入成道宫活死人墓的黑衣人之一，从成道宫狼狈败退后，他便立刻回来向李天复汇报了在活死人墓遇见不人不鬼的怪物被瞬间团灭的经过。
　　也活该这人倒霉，李天复已经接二连三听了一天的坏消息，几杯白酒下肚后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他本以为在楼观布下了天罗地网能把刘醒一她们一网打尽，顺利找到西王宝藏的线索。谁知道，先是听说埋伏在楼观台各个出口的暗桩午后同时遭人偷袭，让刘醒一她们趁乱逃出了楼观；没多久又收到陈美美的飞报说在重阳宫截住了刘醒一和李摩西，却被高老庄的人出手阻拦，接走一个，又放走了一个。最后回来的一波残兵败将更窝囊，不但没抓住刘醒一，连人都跟丢了，听说他们在活死人墓前被一个不明来历半人半鬼的怪物袭击了，居然连对方模样都没看清楚就被重创，其中两个人至今仍神志不清形同白痴。
　　李天复越骂越来气，酒意上头烧得怒火直冒三丈，想到自己作为顺天盟的代盟主，在东南亚时可以呼风唤雨只手遮天，来到此处却使唤不动各地的分舵，在江口已经碰了几回门钉，来到陕西更是屡屡碰壁阻碍重重。
　　这其中最让他意外的就是刘熙平的死，李天复原本只是打算威逼一下刘熙平让他服软配合，没想到他宁死不从，不但没交出炎龙令，说出西王宝藏的下落，还毅然自绝以示决心。刘熙平这一死，让李天复百口难辨，更是一下子让所有人都走到了他的对立面，眼下算是和张家结下血海深仇了。虽然他手底下有一堆杀人如麻的黑衣人，但很多事情不是单靠杀人就能解决的，比如说刘熙平留下的寻宝线索就无人能解，唯一可能知道秘密的那个小丫头刘醒一每次快要抓到手了总会被人半路杀出救走。
　　不但如此，江口盗印这个他筹划了多年几近天衣无缝的计划也被人发现了破绽，陈美美偷梁换柱的身份及去向已经引起了警方注意，金印里的秘密估计很快就会曝光，还有一个曾经在富贵大旅店交过手的警察一直在死咬着顺天盟和自己的蛛丝马迹不放。高家那个老狐狸看似大力支持配合，却雷声大雨点小，还偷偷在背后搞些小动作，暗中笼络人心有所图谋，不得不防。
　　李天复思前想后，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正盘算着怎么解决掉眼前这些烦人破事。
　　“盟主，是时候祭出杀手锏了，虽说这里藏龙卧虎，但也不全是碍手碍脚敢和咱们作对的家伙，您忘了？还有不少能为我们所用的武林奇人在呢。”说话的人是蝎尾龟钱胖子，难得陈美美那个狐狸精不在跟前争宠抢功，他想趁这个机会表现一下自己。
　　李天复被他这么一提醒，立马就开窍了，可他借着酒意假装糊涂，粗声粗气地继续问道：“哦，你指的是谁？快说来听听。”
　　钱胖子带着几分得意谄媚地说道：“盟主您真是贵人善忘，三十年前，若论心狠手辣，江湖中哪个人会想不起秦岭四怪和终南五邪？”
　　听钱胖子说出这两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李天复捏着酒杯若有所思，他疑虑地说：“这几个老怪物功夫的确了得，可是早已退隐多年，一直音讯全无。首先不确定他们愿不愿意出山相助，再说怎么找到他们也是个问题。”
　　钱胖子脸上肥肉挤作一堆，笑着说：“盟主，这件事就交给属下去办吧，我恰好知道他们的下落。这几个魔头脾气虽怪，但酒色财气各有所爱，只要盟主您肯下本钱，投其所好，我担保能说服他们出手相助。”
　　“好！哈哈哈哈~如果能请动这几位煞星出山，何愁大事不成。你放手去请吧，只要他们肯帮忙，我许给他们几张空头支票又如何，等找到了西王宝藏，高兴就多赏他们一些钱，不高兴么，嘿嘿！直接一起收拾了！”李天复爽快地满口答应了，他大喜过望，破天荒地夸起钱胖子来，允诺事成之后要提拔他当个富庶之处的分舵舵主，共享荣华，以表其功。
　　钱胖子受宠若惊，连忙恭敬地给李天复斟满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深鞠一躬，“顺天行道，一切如意，请盟主静候佳音！”然后一饮而尽，两人各怀鬼胎举杯哈哈大笑，就像两条张着嘴巴卖萌的鳄鱼。

　　与此同时，在八百公里外的另一处灯光昏暗的山顶餐厅里，杜佶誊正隔着玻璃望向明月高悬的夜空，窗外的餐厅花园角落里几对年青情侣们在花前月下勾肩搭背耳鬓厮磨的亲昵举动并没有引起他的关注，在他对面坐着一袭深色碎花长裙打扮的安若素，身材高挑显得落落大方。
　　上次把安若素买来的五月天演唱会门票转送给老钱后，杜佶誊自知理亏，于是便答应周末陪她玩一整天，作为补偿。
　　今天算是他和安若素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安若素心情大好，一路上挽着杜佶誊的手喜笑颜开，而他却有点心不在焉，脑子里还想着那个神秘商人范某的事情。安若素嘟着嘴问了他好几遍是不是有心事，都被他顾左右而言他搪塞了过去。
　　这时，餐厅的女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过来上菜，安若素点的是蔬果沙拉和西冷牛排，而杜佶誊点了份扬州炒饭，上完菜，服务员还递给他们两杯鸡尾酒，说是今晚免费赠送的饮品，白色鲜奶油上带颗红樱桃的那杯叫天使之吻，适合女士饮用，红茶色的那杯叫长岛冰茶，度数较高，适合男士喝。
　　见有免费赠饮，安若素显得很开心，还和杜佶誊聊起了她最爱喝的一款鸡尾酒——蓝色夏威夷，“你知道猫王吧？他曾经主演过一部和这款鸡尾酒同名的电影，讲的是一个美国退役士兵在夏威夷当导游的故事，看过这电影的人很少，但电影主题曲脍炙人口，你肯定听过，《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猫王的声音真的很有磁性，百听不腻。”
　　杜佶誊一边点着头应声附和她，一边在用勺子刮着餐碟里的扬州炒饭，眼睛却在看着刚转身离开的女服务员。
　　说到这里，安若素突然伸手握住杜佶誊正在刮炒饭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哎，阿杜，以后咱们一起去夏威夷度蜜月吧，怎么样？到时我请你喝最正宗的蓝色夏威夷鸡尾酒。”
　　杜佶誊收回眼神，愣了一下，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微笑着对她说了句：“稍等一下，我去拿根吸管来。”说完站起身走向餐厅吧台。
　　安若素讨了个没趣，怒气无从发泄，于是拿起刀叉气急败坏地狠狠蹂躏面前那碟牛排，等杜佶誊拿着吸管走回来的时候，他惊奇地发现，安若素的碟子里只剩下一堆切得稀烂的牛肉泥了。
　　他哑然失笑说：“你吃牛排的方式很特别嘛！让我也尝一尝味道。”边说边伸手过来挖了一勺牛肉放入嘴里。
　　安若素白了他一眼，伸手拿起那杯天使之吻要喝，却被杜佶誊伸手按住了，他笑着说：“别生气嘛，我先自罚一杯给你赔罪。”说完举起那杯长岛冰茶，一饮而尽。
　　杜佶誊放下酒杯，嘴里喃喃说道：“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三分啸成剑气，好酒，好肉。”说完，啪嗒一声竟整个人仆倒在餐桌上，再也不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