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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井底之蛙 ...

  •   更诡异的是,哑叔这时突然张口说话了:“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先跟我出去再说!”
      此时三人无路可退,只能满腹狐疑战战兢兢地跟着哑叔继续往前钻去,昏暗的地道,潮湿的气味,陌生的哑叔,让这段黑洞之旅漫长得犹如通往光年之外。
      地道的出口原来就在炼丹炉旁的一个垃圾池里,香客们留下的香烛包装纸屑和没烧完的香烛粉灰堆积成了小山,三人跟着哑叔钻出地道后都忍不住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李摩西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捂住鼻子讪讪地解释说:“Sorry,我对粉尘过敏,国内的寺观总是香火鼎盛青烟缭绕热闹得很,在国外,教堂里通常只允许信众和游客们放置一些点燃的蜡烛,显得庄严肃静,却又带了几分阴森恐怖。就像有句唐诗里说的:不敢高声语,恐惊…恐惊什么魂来着,一姐?”
      刘醒一又气又好笑:“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拜托你别乱改词毁经典行不行?”
      哑叔一言不发,领着他们走向不远处亮着灯的几座村舍,推开其中一户门口挂着黄纸灯笼的房门,径直走入里院。后面跟着的三人边走边四处张望,手里拍打着沾满衣服的香灰纸屑。
      哑叔走到院里的一口井边,指着井口轱辘轴上系着的大水桶,开口对刘醒一说:“坐进桶里,我放你下去”。
      井很深,刘醒一望了一眼黑不见底的井,心里表示拒绝,但看着面前宛如陌生人一般的哑叔,他的眼神如此坚定让人无从抗拒,只能咬咬牙再坚持一下了。
      这时王五走到井口,拍着胸口对哑道人说:“让我先下吧。”说完盘腿坐进木桶里。
      哑叔也不磨叽,手上稍一运力,把王五连人带桶提到井口,挽住井绳慢慢放下木桶。
      降到一大半井深时,木桶停住了,王五发现井壁上居然有个方洞,里面隐约可见烛光,他伸手扒着洞口钻了进去,摇摇井绳示意把木桶重新升上去。回过头来左右张望,原来这洞里面是个低矮但宽敞的地穴,被通道隔成好几个房间的样子,还有简单的桌凳家具,王五慢慢走进正中那个点着蜡烛的大洞穴,找了张凳子坐下等其他人来,心里估量着这个洞挖了有好些年头了,没准是地道战时的抗日遗址呢。没多久刘醒一李摩西和哑叔都下来了,哑叔取过一块木板掩在井壁的洞口处,这样一来,不知情的外人就算走到井边也察觉不到井下的光线和声响了。
      等刘醒一三人都坐下后,哑叔拿来水壶给他们分别倒了一碗水,然后严肃地看着他们,在摇曳的烛光下,他的脸显得黝黑深邃满是沟壑。
      刘醒一心里有很多疑问想问哑叔,可还没开口,就被哑叔的眼神制止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我不是你哑叔,我是他弟弟,他哑我聋,生下来就这样。”
      刘醒一恍然大悟,心想难怪如此,虽说细看能发现细微的差别,可方才慌乱之下哪里分辨得出。
      聋叔继续说,“你虽然没见过我,但我认识你,醒一,每次你和你爷爷来楼观,我和大哥都在一明一暗分别保护你们的安全。”
      刘醒一还在惊讶之中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点头表示听到了。
      “方才大哥告诉我说你来了,我们立刻就开始安排人手,准备分头接应你们离开。在楼观守了二十年,咱哥俩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顺天盟的人迟早会追查到这里。你喝口水,先听我给你讲讲你爷爷的故事,但……这件事事关重大,他们两位信得过吗,需要回避一下吗?”聋叔看了李摩西和王五一眼。
      刘醒一先点点头,然后觉得不妥又摇摇头,她伸手分别拉住李摩西和王五的手,再收回双手轻拍胸口表示信得过他俩。
      聋叔心领神会,接着说道:“你爷爷刘熙平,他知识渊博、足智多谋,人称南阳卧龙生,四十年前就当上了顺天盟河南分舵的舵主,我和我大哥追随刘舵主也有三十年了,我哥叫陈川,我叫陈原,因为一聋一哑,江湖人送他外号哑季布,叫我聋季心。”
      王五不禁动容插了一句:“是那个先后追随过项羽和刘邦,一诺千金的季布吗?”问完才想起来对方根本听不见,连忙尴尬地把嘴闭上。
      聋叔看了他一眼,继续对刘醒一说道:“当年你爷爷执掌河南分舵时可是江湖上叱咤风云响当当的一号人物,直到二十年前他儿子忽然遭遇不幸离奇身亡,你爷爷万念俱灰,辞去了舵主一职,从此退隐四川潜心钻研学术,不再过问江湖和盟里的事务,一直到现在。”
      刘醒一想起了爷爷,眼眶不禁又红了起来。
      “老舵主退隐之后,我和大哥也逐渐远离盟中纷争,隐居在终南山楼观这里烧香习道,替你爷爷照看他儿子的衣冠冢和遁舍。”
      刘醒一喃喃自语:“我爷爷的儿子,算是我的义父,他是怎么死的?我爷爷又是被谁害死的?为什么顺天盟的人一直苦苦追杀,不肯放过我们?”
      这时候,王五拍了拍聋叔的肩膀,刘醒一李摩西惊讶地看着他对着聋叔比划了一长串手势,聋叔却在微微点头,等王五比划完,聋叔转过头来对刘醒一说:“还好你这位小兄弟懂手语,你的疑问我也解答不了,只能告诉你一些我知道的内情。”
      “关于你义父的死因,虽然蹊跷可疑,但没人知道真相,据不确定的消息说,遇难前他正在暗中追查顺天盟的藏宝,你爷爷的死很可能也与它有关。顺天盟成立之初是由十三家义军的秘密精英组成,肩负着保管财宝及照看十三家真龙血脉的任务,表面上独立于这十三家义军的领导,实际上盟内派系林立,从明末清初各路义军主力相继失败以后至今,各方的残余势力都在觊觎当年盟里保藏的巨额财宝,由于藏匿地点十分隐秘,知道的人极少,这批藏宝的数量和下落至今仍是个迷。”
      “你爷爷天资聪颖异于常人,又刻苦研学,历史地理无一不精,而且他既不爱权势,也不好名利,深得老盟主信任。盟中早有传闻你爷爷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道藏宝地点的人之一,但他三缄其口从不回应有关的传闻,这些流言蜚语困扰了他多年,没想到最终还是给他和儿子带来了杀身之祸。”聋叔说到这里,忍不住轻叹一声。
      他走到另一个房间,拿着一封信回来交给刘醒一,“这是你爷爷留给你的信。你们今晚在这里休息一宿,我去看看大哥那边情况怎样,如果我明天仍未回来,你们可以直接顺小路下山离开楼观。洞口那里有个转轴可以拉人上去井口,这里有水和干粮,你们自己取用。”说完钻出洞口,顺着井壁手脚一蹬呲溜一下爬了上去。
      刘醒一凑近烛火取出信,两页信纸上密密地写满了隽永的钢笔字,刘醒一一眼就认出来是爷爷的笔迹,信里的内容是:“凤儿,当你看到这封信,你我已经阴阳两隔了,相信你已经经历了许多艰难苦劫,爷爷很抱歉把你从象牙塔里牵扯进了江湖漩涡之中,但你身体里流淌着西王一脉的血液,你本不姓刘,而是姓张,所以这不仅是你的选择,也是你的宿命。而我守护你的使命就到这里了,剩下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下去。将来情况危急时可去敦煌楚河渡找万玉龙,他会帮你。
      树欲静而风不止,江湖风波再起,不为仇怨,即为财宝。顺天盟宝藏和西王宝藏都是不义之财,浸透了血泪、戾气和诅咒。顺天盟的藏宝地在荥阳,那里已成众矢之的,勿去自寻烦恼。西王宝藏藏于楚河,由西王四位义子的后人共同守护,欲寻宝藏,必须找齐他们相助。我祖上是大西王麾下抚南将军刘文秀,其余三族后人分别暗中守护在梓潼七曲山大庙、汉中留坝县紫柏山留候祠、阆中张飞庙处。凤儿,去寻找西王宝藏还之于民吧,这样才能化解加在你们西王一脉身上的魔咒(活不过40岁),然后忘掉你的身世,做个普通人吧。
      阅后即焚,永远爱你。熙平字”
      信里的内容又一次让人震惊,刘醒一强忍心中激动,保持镇定,仔细地把信中内容默记于心,然后就着蜡烛把信点着烧成灰烬,微微火光映亮了她那娟秀而坚毅的脸庞和微微颤抖的睫毛。
      李摩西和王五一直在角落里坐着,安静地看着刘醒一读信烧信,直到她烧完了李摩西才开口问她,“信里没说什么吧?怎么瞧你一脸要哭的表情?真想哭就哭出来吧,憋在心里更难受。”
      刘醒一挥起粉拳作势要打他:“哭什么哭!你伸头过来让我揍一顿更解气。”
      “好吧,又想动手动脚,看来你是真没事了,咱们可以愉快滴睡觉了。今天一天又爬山路又钻地道,累死我了!下辈子做猫做狗,绝对不做耗子。”
      这井下的洞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三个人找来被褥枕头,围着主洞中央的蜡烛各找了一个干爽的角落躺下歇息。
      王五说:“你俩先睡吧,我体力好,值会儿夜,等你们睡着了我再睡。”
      刘醒一感激地点点头,合上双眼,没多久耳边就传来了王五带着打击乐节奏的呼噜声。声响不大,可刘醒一心事重重,翻来覆去换了几个姿势都睡不舒服,于是干脆睁开眼坐起来,发现李摩西正静静靠壁坐在角落里看着她苦笑。
      李摩西低声说:“三弟这家伙,呼噜声太有魔性了,带得我呼吸的节奏都乱了,你也睡不着吗?”
      刘醒一叹了一口气:“嗯,太累了,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
      四寂无声,烛光如水,流淌在三个年青人的脸上,激荡出他们各自不同的心情,放肆、忧愁和平静。
      黑暗中,李摩西也轻叹了一口气说:“感同身受,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这段时间你确实经历了太多,身心俱疲呀。”
      “一个月前,我还是个学生,和爷爷过着快乐宁静的生活。如今爷爷惨死,而我成了一个被黑白两道日夜追杀的女通缉犯,现实比电视剧情更魔幻更让人迷失,”刘醒一双手捂着脸说,“爷爷在信里说,我其实姓张,是西王张献忠的血脉。现在该怎么办?我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无法醒来的梦魇之中。”
      “姓张姓刘不重要,你怕什么,就算这是咱们躲不过去的宿命,至少身边还有知己同行,这一路上我们遇到了那么多伸来援手的好人,虽然路途艰险,但最后不都齐心协力化险为夷了吗?唐僧上西天取经都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难道你还不如猪八戒有恒心?再说了,你就算姓猪我也不嫌弃你。”
      “啊呸!你才是猪!”刘醒一又气又好笑,差点没忍住想拿鞋子朝李摩西的脸上扔过去。
      “好啦好啦,我认错,我才是猪!你别想那么多,看看三弟,没心没肺,睡得多美。时间不早,不洗洗也要睡了,养足精神咱们明天继续上路取经。晚安,佩琪。”李摩西躺了下去。
      “晚安,乔治。”刘醒一也跟着躺下了,心情美美地盖好被子,或许是把胸中的郁闷都吐了出来,睡意一下子就笼罩了全身。她轻扇着长长的睫毛,做了个长长的梦,梦境中爷爷拉着她的手,一起在遁舍前的花园里浇水施肥松土,摘各种山林野果子吃,然后睡在躺椅上看夕阳下山,夜空下彩云追月,细数银河里的星星……后来居然下起了流星雨,像新年焰火又像冰雹一样,纷纷落在了终南山上,其中一颗陨石落到了花园里,还把遁舍点着了,所有的书都烧了起来,蹦出五颜六色的烟火。爷爷若无其事地走进遁舍,在书案上高兴地挥毫泼墨提笔疾书,刘醒一伸头看去,爷爷正在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珍重!
      “佩琪,醒醒。”耳边传来了爷爷的声音,刘醒一睁开眼睛,看见洞里的烛火仍在燃烧着,喊醒自己的是李摩西,本该睡在另一个角落里的王五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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