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水摸金》六味桔子粥

50、消失了的买家

　　杜佶誊看了看表，时间不多了，赶紧又从头仔细翻看了一遍，用心记下了虎钮金印盗掘倒卖案卷宗里的关键信息，终于赶在约定的时限内把卷宗归还给档案管理员小郑，嘱咐他一定要替自己保密，然后瞎侃了几句就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杜佶誊边走心里边在偷乐，这半包传奇娇子换回来的情报真超值，他心里有数，虎钮金印的秘密多半和这位神秘大亨范某脱不了干系，金印在他手里的时间最长，即便从专案组警察第一次找上门算起，到他主动上缴虎印，其间也长逾半年，想要动什么手脚时间都很宽裕。
　　可这位神秘大亨的具体身份信息，案宗里怎么也找不着，不是被删掉了，就是有人故意取走了相关册页。杜佶誊思来想去，这件事不方便惊动局里的领导，也不能直接出面去监狱询问有关的案犯，只能私下去找当年专案组里的人打听，可目前仍留在局里的专案组成员只剩下老钱一个人了。老钱的为人，他很清楚，每个单位都有这种年龄在四十岁上下，工龄二十年左右，职务定格在副科长以下，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老板凳。相处得好一切都好说，要是对不上胃口，就算是局长来也奈他不何，想撬开老钱的嘴，可比撬开虎钮金印还难。
　　可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也得试一把。于是，杜佶誊找了个机会，趁老钱一个人的时候，走进了他的办公室。他装作自然地走进门笑着打招呼：“哎，老钱，我听说你女儿是五月天的铁粉，正好我这儿有两张别人送的成都演唱会门票，就这个周六晚上，我一个单身狗找不着伴也不爱听流行音乐，干脆转送给你女儿吧？”
　　老钱看见杜佶誊走进来，一点也不奇怪，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来找自己一样。他搁下手头的报纸，微笑着接过杜佶誊递过来的演唱会门票，瞟了一眼放在桌上，然后靠在椅背上，示意杜佶誊坐下来谈。
　　老钱故作惊奇问道：“哟，怎么了，杜科。咱们共事快五年了，你好像是头一回进我办公室吧？发生了什么大事？”
　　杜佶誊装作没听懂他在嘲讽自己，陪笑说:“老钱，这里没别人，叫我小杜就好。您是我的前辈，论资历和工作经验比我多得多，我这人习惯了埋头工作，不善于与人沟通，平时多有得罪，请老钱您包涵。我实话实说吧，我来找您是想打听一些情况的。”
　　老钱说：“不敢不敢，我倒是好奇有什么特别情况能让您来找我打听？你尽管问吧，只要不违反纪律，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好，那我直说吧，老钱，我想向您请教一些关于2016年江口文物盗掘案的案情。”
　　“哦，具体是关于哪方面的案情呢？这案子不是已经宣判了么，该公布的就算上网查也能查到呀。”
　　“我想跟您打听一个人，就是当年虎钮金印最后的买家，西北一位范姓商人，我在案宗里只找到了这个人的姓，但是关于他的其他信息，包括名字、电话、住址和工作单位等等全是空白。还有一点奇怪的是，在法院宣判书里也没有这个人的名字，这个关键人物就像从来没在案子里出现过一样神秘地消失了。老钱，现在整个梅山分局里只有你参加过当年的专案组，关于这个范某，你会不会了解一些内情？能告诉我吗？”
　　老钱听完笑了：“这么说来，小杜你应该已经看过了虎钮金印盗掘案的案宗，私自查阅机密档案可是违反组织纪律的哦。”
　　他接着摆手打断了杜佶誊的解释：“不过放心，这件事，我就当不知道，没听过。至于你要问的这个人，我也没办法告诉你更多信息。你知道规矩，专案组的每一个成员，都签过保密协议书，严禁泄露案情。如果没有组织上的行政批文，就算局长坐在你的位置上来问我，我也不能说，这是纪律。对不住啦，小杜，我帮不上你这个忙，这两张票你还是拿回去送给别人吧，别浪费了。”
　　杜佶誊早料到老钱会这样直接回绝他的要求，他并不生气，笑着站起来对钱副队长说：“老钱，这两张票是我特意送给你女儿的，可不是用来买你情报的哟。放心吧，都是人民警察，该有的觉悟忘不了，就咱俩这同袍关系送张票联络下感情也无需遮遮掩掩的。这两张票您拿着，我走了。”
　　老钱不动声色地看着杜佶誊转身离开，嘴里挤出一句话：“等等，小杜。有些情况，我也是道听途说得知的，就当故事讲给你听听无妨，不过以后不管谁来问我，我都不会承认曾经说过这些话。”
　　杜佶誊喜出望外，他转过身来走近老钱的桌子，压抑住内心的惊喜说：“那当然，老钱您放心，你也了解我这人，嘴上带锁，严实，保证滴水不漏。”
　　老钱往办公室门外瞄了一眼，摸着桌上那个布满茶渍的茶壶，斟酌了半天，才简洁明了地讲出了当年专案组跨省追回金印的艰辛过程。
　　当时被他们锁定目标的那位神秘大亨，背景相当复杂，明里是当地某上市公司的董事长、纳税大户、省杰出青年和全国知名的慈善家，还是当地ZX委员，私底下则是个文玩爱好者，在古董收藏圈小有名气。专案组跨省追讨金印的过程中，先是吃了对方的闭门羹，紧接着又遭遇了当地一众政商头面人物的轮番出面说情和责问嘲讽，令他们在西北的追讨调查工作孤立无援处处受阻，别说接近嫌疑人，连专案组工作人员的住宿出行都被人反过来步步监控。
　　为了尽快追赃结案，最后还是在当地公安机关的“强力斡旋”下，才与范某达成协议，由他在限期内把虎钮金印匿名捐献给国家文物局，便不再追究他涉嫌参与盗买倒卖国家文物的罪行。
　　老钱匆匆地讲完了故事，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好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作为一个过来人，我最后提醒你一句，别去捅这个马蜂窝，后果会很严重。”
　　杜佶誊点点头，说：“谢谢你的故事和忠告，我都记在心里了。有空再向您讨教。”当他又喜又忧地走出老钱的办公室时，心里想的却不是那位神秘人范某，而是一个麻辣撩人的女记者。
　　口袋里的手机十分配合地振动着响起了铃声，来电人正是安若素，杜佶誊的额头开始隐隐渗汗，不为别的，因为刚才送给老钱的那两张五月天演唱会门票正是安若素送他的，本来约好了周末一起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