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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迷雾深藏 ...

  •   杜佶誊看完了桌面上一大摞出差这几天积攒下来的内部会议资料和未读的口信,先打了一轮电话询问各种回复,又打了第二轮电话回复各种询问,光把这些处理完就消耗了他大半的精力,于是他瘫在座椅上一边抽着烟一边思考,安静而又缓慢地恢复能量。
      汽修厂那边的线索收获不大,老板和瘦高个早已不知去向,剩下的员工大多是些临时工,一问三不知。而在工商局的注册登记信息里,汽修厂老板使用的是花钱买来的□□。
      好在当晚那位叫肥东的矮个子修车师傅,对路虎车还有点印象,他回忆说曾经见过那辆路虎两次,头一次是在大半个月以前,司机是个戴着墨镜鸭舌帽的壮汉,和老板聊了好久,感觉两人早已认识。第二次就是前几天下午路虎车来换车牌时,司机和老板说了几句话就各自匆匆离开。恰好当晚徐凡过来修车,紧接着罗大头他们追到这里围殴徐凡,瘦高个马上打电话给老板报告情况,老板让他们立刻停业休息,等避过风头后再说。
      陈美美学校那边没有任何进展,冒名顶替的马尾辫女孩,除了在考古工地的监控录像里留下过模糊的身影,查不到其他身份识别信息。
      至于双江口考古研究所那边,同样一无所获。那位方站长表面上很配合,回答问题时却滴水不漏,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得干干净净,杜佶誊能感觉得到,他肯定隐瞒了些什么,但是一时没找到可突破的缺口,还不能硬来。
      文保中心的小田曾经打过电话找他,可是又没说为啥,江宏棋回拨过去两次,他同事都说小田不在,连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也不清楚。简直莫名其妙!
      刘醒一她们现在在哪里呢?顺天盟的杀手们肯定会穷追不舍。可是一想到有李摩西和王五在她身边陪着,杜佶誊紧皱的眉头就舒展开了,这两个男孩一个冷静睿智成熟得有点吓人,另一个古灵精怪流里流气似正似邪的感觉,联起手来应该能逢凶化吉无需过虑了。
      杜佶誊本来年纪并不大,但一想起正处在花样年华的刘醒一他们,却不禁生出前浪被拍到沙滩上的那种感叹。他心里还有种更强烈的预感,解开自己心中的一连串神秘疑团,关键就看这三个年轻人了。

      杜佶誊猛地吸完半支五牛烟,摁灭烟头,在键盘上输入了“安若素”三个字,电脑屏幕上跳出了一大堆图文并茂的页面。
      杜佶誊细细查看和这位女记者相关的各条链接,连花边新闻也没落下。百度上关于安若素的介绍不太多,但基本上都和她那个富豪老爹有关,她老爹是胡润中国华人富豪榜的常客,在江浙一带的商界小有名气,安若素作为他的独生女,名字时常被娱乐小报提起。网上流传得最多的一张照片就是在她十八岁生日时,父亲给她在巴黎举办庆祝派对时拍的,她和几个欧美年轻偶像男女歌手举杯狂欢的合照。
      看到这里,杜佶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窗外是一棵大榆树,枝叶茂盛,阳光斑驳,还有一大群看不见的知了在疯狂地嘶喊着。
      这个安若素,究竟是敌是友?她主动接近自己有什么目的呢?望着窗外的榆树,杜佶誊的眉头不由自主地拧了起来,额上的皱纹拧成了一个王字,哦不对,是一个川字。
      他呆站了一会儿,想起来还没打通小田的电话,于是回到座位重拨了一遍,接电话的还是那个女同事,小田依旧不在。杜佶誊有点着急了,他问那女的,“我有急事找田步光,他去哪儿了,你总说不知道,那你们领导知道吗?你们单位总该有人知道吧?”
      那女的听出他话中的火气,委屈地回答:“我也不知道领导知不知道,唉,杜警官,实话告诉你吧,最近我们单位出了很多倒霉事儿,领导正在烦心呢,顾不上小田。”
      杜佶誊问:“什么倒霉事?”
      “嗯,先是大半个月前袁主任中风住院,接着江口博物馆文物失窃,昨晚上袁主任突然病情加重抢救不过来人没了,小田这几天又莫名其妙地旷工不来上班,手机关机,现在单位的工作全乱了套,领导还在忙着张罗袁主任的身后事呢。我向吴副主任反映过这几天小田的旷工情况,他都没搭理。杜警官,你想打听什么别再找我了,请直接问领导吧。”说完,对方把电话挂了。
      杜佶誊拿着话筒愣了一下,叹了口气,他立刻打给吴副主任,办公室电话没人接,手机接通了,吴副主任一听是警察,语气有点不耐烦地说道:“我正在殡仪馆这里处理老袁的追悼会事情呢,死者为大,有事过了明天再说吧。”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直觉告诉杜佶誊,袁主任死得蹊跷,他好不容易打听到袁主任之前是在哪里住院的,于是立马驱车前往医院查探线索。
      等他去到医院时,袁主任的病房早就腾空了,家属也不在,遗体已经运去殡仪馆了,据之前负责照看的小护士说,袁主任是昨晚半夜突然病情恶化,全身器官衰竭,抢救无效离世的,今早袁主任的两个儿子赶来搀扶着哭得死去活来的母亲离开了医院,听说追悼会明天上午就办,好像是在白杨山公墓举行。
      杜佶誊仔细询问了袁主任昨晚病危抢救前后的细节情况,在问到袁主任的死因有无可疑之处时,小护士的回答显得不太自信,她支吾着说:“病人是个多年高血压的老人,中风后住院打针吃药折腾了大半个月都没苏醒过来,人活着有时候全凭一口气,如果他自己放弃了,就这么突然走了也很正常。”
      最后杜佶誊提出要看病房的监控视频,小护士领着他去找医院保安部调阅录像,值班的杨保安告诉杜佶誊,因为袁主任住的不是ICU,而是普通的康复病房,所以只有走廊上的监控录像,杜佶誊和杨保安一边抽烟一边回看录像,两个人抽掉了一整包五牛烟,愣是把昨天的全部监控录像都看完了,但也没发现有可疑的人进出过袁主任的病房。
      看来只有做尸检才能查出真正的死因,杜佶誊这么想着,眉头又皱了起来。做尸检必须征得家属的同意,杜佶誊心里并没有把握能说服她们。明天的追悼会不得不亲自去一趟了,一来看看那位失踪的小田会不会到场送别师父,二来也要顺便探探下家属的口风,看他们同不同意做尸检。
      这时天色昏暗,已经晚上七点半了,杜佶誊拿走了监控录像带,那位杨保安一直陪着杜佶誊看监控录像,连晚饭都误了,饿得肚子咕咕叫,巴不得他快点走,有问必答有求必应,倒是配合得很。
      杜佶誊离开医院以后,并没有去吃晚饭,而是带着监控录像带,开车回到了自己宿舍。进门后从冰箱取出一罐啤酒,再把全屋的灯依次打开了,换了件干净的T恤衫,边喝酒边踱步思索着什么,然后又依次把灯灭了,推门走进了那间墙上贴满报纸和照片的昏暗房间。

      第二天早上十点,袁主任的追悼会准时在白杨山公墓青松厅举行,灵柩两边摆满了悼念的花圈和挽联,放眼望去一片黑白色的花海纸林,写满了诸如:“风范永存、光启后人”,“严颜已逝、风木与悲”,“居德不孤,国士无双”,“一生树美德、半世传嘉风”等的追悼词句。
      追悼会的布置简单朴素规模不大,原本凭着袁老在考古界浸淫了几十年的声望和地位,从全国甚至全球各地请来三五百位有头有脸的嘉宾不成问题,可惜追悼会办得实在仓促,袁老是前天夜里离世的,第三天上午就开追悼会了,连许多省外的亲友都赶不及前来参加,只能让殡仪馆代为敬献花圈挽联表达哀悼,所以总共只来了一百人左右的亲友和学生。。
      杜佶誊提早了十五分钟来到青松厅,在笼罩四周的一片哀乐声中,跟随着悼念人群签到、戴好白花黑纱,和袁老的夫人钱阿姨握手,说了声“节哀顺变”就走到一旁,静静地观察其他前来参加追悼的人,钱阿姨看上去好像哭了一天一夜,由亲属搀扶着有气无力地靠在签到桌后的椅子上,有人上前来便抬手一握,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杜佶誊在人群中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江口水下考古站的方站长和他的几位同事都到场了,还有一身黑色套装戴着墨镜的安若素,杜佶誊留意到方站长他们看到自己时露出了一丝紧张感,远远地点点头打招呼便有意无意地避开了。
      追悼会简洁而顺利地完成了流程:主持人宣读完讣告介绍过袁老生平后,大家行默哀礼,在哀曲声中行三鞠躬,绕灵一圈向遗体告别,再一次与遗属钱阿姨握手慰问。
      追悼会结束后,杜佶誊没马上走,也没急着去找家属询问,而是在仔细观看两旁那些花圈、挽联上的题词和落款。其中两个黄白菊花圈上的挽联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分别写着:犹似昨日共笑语,不信今朝辞我别。彩落萧辰悲夜月,芳留梓里已青风;伤心难禁千行泪,哀痛不觉九回肠。良操美德千秋在,亮节高风万古存。落款是SC文物考古研究院方世楷。杜佶誊盯着这个名字,皱起了眉头。静等着参加追悼会的大多数人离开后,杜佶誊这才径直走向由两个儿子搀扶着的钱阿姨,三人警惕而又困惑地一起望向上身穿着白衬衫下身警服走过来的杜佶誊。
      “您好,袁夫人,我是梅山派出所的警察,我叫杜佶誊,请原谅我打断了您的哀思,对于袁老的去世,我能理解您悲痛的心情,再次表示慰问。为了搞清楚袁老的具体死因,请您回答我几个问题,可以吗?”
      “好的,你问吧,我尽量配合。”钱阿姨虚弱地回答,两旁的儿子却皱起了眉头。
      “请问袁主任住院期间,除了亲友之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探望过他?”
      钱阿姨低头凝神回想了好一阵,摇摇头说没有。
      “我问过医生护士,也看过袁老的病历,记录上显示从住院一周后直至前天晚上,袁老的各项生理指标一直在稳定康复中,并无异常,对于他病情的突然恶化和离世,您觉得有没有可疑之处呢?”
      钱阿姨听到这话,眼睛又红了起来,她勉强打起精神对杜佶誊说:“我也这样问过医生,老袁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说恶化就恶化,说走就走了,连抢救都救不回来呢。”
      一左一右站在两旁搀扶着钱阿姨的两个儿子,终于忍不住插话了,白白胖胖的那位劝她说:“妈,您别想太多了,人死不能复生,多说也没用,就让爸爸他安息吧。”
      另外一位长得黑黑壮实头发却已半秃的儿子也点头附和,“哥说得没错,您别多想了,节哀顺变,保重自己身体要紧。老爸的事儿医生已经解释过好几遍了,您别再折腾自己啦。”
      杜佶誊仔细一打量两人的神情语气,心里有了数,这二位刚死了爹的男人脸上半点悲伤都没有,倒是一左一右紧紧地搀着老母亲的手臂,好像生怕她会逃跑似的。他回想起医院护士说过的话,袁老住院这么久,两个儿子就来探望过一次,听说还是带着他们自己代为起草的遗嘱来要签名的,估计他俩现在最盼望的是尽早办完父亲的死亡证明分家产呢。
      杜佶誊打心眼儿里厌恶这两位中年“孝子”,不过直觉告诉他这两个儿子和袁老的死没有关系,别人的家务事他不方便也不该多管。他缓了缓语气,继续问钱阿姨:“袁夫人,那您记得在袁老住院期间有什么可疑的事情发生过吗?”
      钱阿姨拍着自己的额头想了半天,无奈地摇摇头说记不起来了。
      杜佶誊不死心,接着追问:“那您记不记得有位袁主任的同事来探望过他,叫田步光?”
      “小田?”钱阿姨总算想起了什么,“哦,记得记得。他来过两次,头一回是和单位同事七八个人一起来的,第二次是他自己一个人来的。”
      “哦?那你记得他是哪天单独来的吗?”杜佶誊仿佛看到了一线曙光。
      “大概一周以前吧,他来的那天,老袁和往常一样,一动不动地睡在床上,我去吃午饭时留他俩在病房里呆了一会儿,等我吃完饭回来小田就走了,正好那天吴副主任也过来探望老袁。他俩走了以后,老袁的病情也没有变化。就是有一点奇怪,我想起来了,那天下午我给老袁擦脸的时候发现他流过泪。”
      杜佶誊沉思了片刻,鼓起勇气对钱阿姨说:“袁夫人,我觉得袁老的死因有可疑,但是目前没有证据。如果您同意的话,我想给袁老的遗体安排一次尸检,这样才能找出死因,抓住凶手,告慰袁老的在天之灵。”
      钱阿姨大惊失色,说不出话来,两个儿子连忙阻拦,大儿子说:“警察同志,刚刚才给我爸开完追悼会遗体告了别,尸骨未寒你就想给他老人家动刀,你算是几个意思?你不嫌多事我还怕别人骂咱不孝呢!”
      小儿子说:“对对对,警察也要讲证据呀,不能光凭怀疑就乱来!咱爸的遗体已经跟殡仪馆预约好了,下午就要送去火化了,请你尊重逝者!尊重法律!”
      杜佶誊望向钱阿姨,想听听她的回答,大儿子抢先拦住说:“我妈还在伤心难过呢,你不要刺激她,万一她有个好歹,我一定会告到你单位去!请你马上离开,不要再骚扰我们!”
      见两个儿子骂骂咧咧的,钱阿姨也没了主见,摇摇头说:“警官,我累了,什么都想不起了,你走吧!”
      杜佶誊不甘心,他对钱阿姨说:“如果袁老真是被人谋害的,难道就这样让他走得不明不白吗?难道您甘心让真凶逍遥法外吗?”
      这时袁主任的两个儿子都上前推攘着让他离开,杜佶誊见状也不再多作纠缠,戴上警帽向钱阿姨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快步离去。
      来吊唁的人早就散了,却见安若素一个人站在殡仪馆门口,像是在等人,看到杜佶誊走出来,安若素朝他招手喊了一声,“杜科长,您好,现在方便聊两句吗?”
      “您好,安记者。”杜佶誊回了一句,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接从安若素的面前走了过去,忽然,他停了下来,转过身问:“你是开车来的?”
      安若素一脸愕然,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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