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水摸金》六味桔子粥

33、解密顺天盟

　　和来时的入口差不多，出口上面同样是一间供奉观音的神殿，面积不大，屋顶不高，左右却是王灵官和钟馗的塑像。灯光虽然昏暗，但是刘醒一却双眼发亮，她看到了寻寻觅觅多时的温伯伯，终于忍不住轻喊一声“伯伯”，上前抱住温伯伯喜极而泣。
　　温再宇轻拍刘醒一的背脊，等她哭够了，才耐心地对她说：“一一，你爷爷的死，是我的过失呀，是我心存侥幸，没有坚持让你爷爷暂避风头，这才酿成了惨祸。得知你爷爷的凶讯后，由于事态紧急，我没来得及去接你撤离，于是留下了一封信在都江堰的宅院里，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凭你的聪慧，应该能看懂我给的提示，顺利地找到青城山来。而且我已经让人在青城山前后山守候侦查你的行踪，一有消息就会来通知我。”
　　“哦，对了，温伯伯，我不是一个人来青城山的，还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男孩，他叫李摩西，他爷爷是高月笙，您应该还记得吧？”
　　“哦，原来是高月笙的孙子陪你来的，故人之后，怎敢相忘啊。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们到青城山没多久，顺天盟的人也追到了这里，至少有一男一女两名杀手在偷偷跟踪你俩，我的人一直在暗中监视，并没有打草惊蛇。”
　　刘醒一一听，吓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自己和李摩西被人跟踪了这么久，却毫无察觉，现在自己侥幸脱身了，可是李摩西那书呆子还下落不明呢，万一他被坏人伤害了怎么办，太可怕了。
　　温再宇看出了她的心思，继续说：“监视的兄弟告诉我，刚才在龙隐峡栈道，你和李摩西分开后，顺天盟那两人正准备动手抓住你，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灰衣道士出手阻拦了，女杀手追那道士去了，另一个胖子尾随你追到了泰安寺，被拦住了进不来，现在正偷偷守在寺门外呢。如果我没猜错，那女杀手应该是竹叶青，胖子是蝎尾龟，两人都是李天复的心腹干将。”
　　“至于李摩西，我派去盯梢的人也失了他的踪影，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肯定还在青城山，很可能藏在龙隐峡栈道附近。我已经增派了人手去找他，你别担心，我听说他是个天才，异常聪明，应该只是藏了起来暂避危险，很快就能找到的。”
　　“您刚才说跟踪我们的是顺天盟的人？”刘醒一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有点摸不着头脑。
　　“嗯，是的。顺天盟是一个庞大的地下组织，与你爷爷和你我都颇有渊源。这个秘密本该由你爷爷告诉你的，现在他不在了，就让我代他转告你吧。”说完，温再宇长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对故友悼亡的遗憾之情。
　　“一一，你爷爷应该给你讲过张献忠的故事吧？”
　　“嗯，讲过，大约半年前，爷爷得知我报名参加双江口考古志愿者之后，有一天下午在他书房里郑重其事地给我详细叙述了张献忠的生平事迹。”
　　“那他有没有提到荥阳大会？”
　　刘醒一点头回答：“有，他还强调要我记住荥阳大会，说那是一个很重要的历史转折点。正是在荥阳大会后，明末各支农民义军才开始拧成一股，形成了反抗明朝政府的同盟，明确了基本一致的政治目标，行军路线相互呼应，钳制明军，慢慢扭转劣势，并逐步推翻了明朝的统治。”
　　温再宇点点头，补充说：“是的，崇祯八年正月，当时中原地区最活跃的农民义军都齐集荥阳，共十三家七十二营，召开了史无前例的会盟，大有武林江湖中华山论战之意。”
　　“华山论战？”
　　温再宇捋了捋胡子，带着点自豪的神情说：“是的，虽然没有刀剑之争，但是各伙义军都在暗中比较文韬武略，当时前任义军领袖王嘉胤、王自用等先后牺牲，急需一个名义上的盟主来号召各地饥民、统领各路义军，共同对抗庞大的明朝国家机器。”
　　刘醒一及时插上一句：“我记得后来是闯王高迎祥当上了义军盟主，对吧？”
　　温再宇点了点头，继续娓娓道来：“李自成麾下有一个江湖异人宋献策，擅长奇门术数，还没入伙李自成前，他曾夜观天象并预言：乙亥岁首，将有两颗帝星聚会荥阳。但这两颗帝星说的并不是高迎祥，而是张献忠和初崭头角的李自成，可见天命所归，冥冥中早有安排。
　　当时荥阳义军十三家七十二营可谓英雄济济、豪杰满营，包括：
　　闯王 高迎祥统领十二营（含李自成一营）
　　八大王 张献忠统领八营
　　曹操 罗汝才统领七营
　　老回回马可应 统领七营
　　革里眼 贺一龙 统领六营
　　左金王 蔺养成统领五营
　　混天王 张应全统领五营 （其后死去，由济世王杜应金接统其营）
　　改世王 许可变统领五营
　　过天星惠登相统领四营
　　九条龙 马士秀 统领四营 （后改称兴世王）
　　射塌天李万庆统领四营
　　混十万马进忠统领四营
　　顺天王 梁时正统领一营
　　……
　　说到这里，温再宇停了下来，神情肃穆地看着刘醒一说：“刚才说的这些都是史书上有据可查的明史，而我接下来说的，是史书上没有记载的密史，你可要仔细听好了。”
　　刘醒一愕然点了点头。
　　温再宇接着说：“荥阳大会上除了推选出农民军领袖，定下反抗明军的基本战略以外，还有一件十分机密的事情，就是成立了顺天盟。”
　　刘醒一吃惊地瞪圆了眼睛，看着温伯伯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个惊天秘闻。
　　温再宇并没有卖关子，继续说下去：“顺天盟就是从这十三家义军里万里挑一选出的精英组成的秘密组织，它的成立与存在，只有最初的老十三家义军里的极少数核心人物才知道。
　　顺天盟成立的初衷是为了秘密照顾各路义军领袖的家眷，转移和保管义军各地搜集到的巨额财富，隐藏义军有生力量，以备起义失败后东山再起时之需。”
　　刘醒一忍不住插嘴问：“伯伯，您所说的这个顺天盟，跟今天追杀我的顺天盟是同一个组织？”
　　温再宇点了点头说：“是的，当年的顺天盟一直完美地隐藏了下来，秘密运作直至现在。”
　　刘醒一：“从崇祯八年算起来至今已有三百多年历史了，为什么世人从来没听说过顺天盟这个组织？既然沉寂了这么多年，为何现在它又重新露面了呢？”
　　温再宇微微一笑说：“顺天盟成立的初衷就是要隐藏，保留实力东山再起。而东山再起是需要时机的，要顺应天意，明末起义军相继失败以后，中国进入了清朝十帝二百七十六年的统治期，起义军大势已去，顺天盟也无法逆天行事。
　　于是，顺天盟只能继续潜伏，分头发展地下势力，暗中扶持民间各种秘密帮会反清复明，直到晚清末年才逐步开始半公开活动。毕竟在中国的历史上，只有民国时期，帮会才具有合法地位，顺天盟本想凭借自己的势力，涉足当时的政治领域，但并未成功。
　　一一，这中间的故事很长，我就不细讲了。有兴趣的话，你可以认真研究一下清朝的社团帮众起义和辛亥革命时期的中国社会史，你会发现它与国内外各种秘密会社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刘醒一点点头，“我曾经在一些历史学术期刊上看到过相关的介绍，辛亥革命的主力大多是各种秘密盟社，包括大名鼎鼎的同盟会、华兴会、光复会等。还有，当时为了互相支持共同革命，同盟会全体会员都加入了洪门，孙中山先生还担任洪门的红棍一职。孙中山等革命者为了筹集起义经费，不止在国内，和日本、东南亚甚至欧美的华人秘密社团都有密切联系。”
　　“是的，还有发生在清代的一系列天地会、小刀会、白莲教、红灯教和义和拳起义，甚至包括了太平天国运动，背后都有顺天盟的参与或暗中支持。”
　　刘醒一打断了温再宇的话，“眼下我最关心的还是顺天盟的现状，温伯伯，请您继续讲完那个故事吧。”
　　“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的，中国共产党团结了一切可以团结的民族民主统一战线，带领全国人民先后取得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胜利，成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
　　“那顺天盟呢？”
　　“呵呵，好的，一一，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顺天盟最初是为了推翻明朝统治而成立的，后来明朝亡了，满清接着统治中华，于是顺天盟顺应时势把“反清复明、恢复中华”当作组织运动的口号和新目标，随着中华民国推翻了满清统治，直至抗日、解放战争的胜利，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从那个时候起，顺天盟已经彻底失去了继续武力革命的目标和群众基础，后来的历任盟主都偃旗息鼓，将组织活动全部转入了地下，并逐步向海外发展势力，放弃政治诉求，转型为合法化经营管理社团组织，洗白原有的巨额来路不明的盟属财富。”
　　刘醒一听完，若有所思地陷入了沉默，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来说，这个故事显然过于离奇，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
　　屋内青烟缭绕，灯火摇曳，光影在观音菩萨和两位护法塑像的脸上微微晃动，在这万籁俱寂的瞬间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神灵动容欲言又止的样子，表情微妙而丰富，似乎在无声地表达什么意思。
　　这时，一直守候在屋外的悟天小和尚敲门进来，“老师，竹下亭的石林那边传来古怪的动静，似有外人潜入，请您和女施主先入密室暂避，让我过去查看一下吧。”
　　刘醒一心里一惊，暗想糟糕了，温伯伯在此躲避顺天盟，原本十分安全，却因为出手救她暴露了藏匿之处，顺天盟的人来势汹汹，没想到如此快就找到了这里，这下子自己把温伯伯也拖累了，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