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水摸金》六味桔子粥

22、消失的人

　　送走刘醒一李摩西的第二天上午，杜佶誊开车回到梅山公安局，立刻叫来当初负责联络双江口考古队的赵兰兰，让她把考古志愿者的名单拿过来，仔细翻看了两遍，名单上并没有陈美美这个名字。
　　他放下名单，立刻拨通了方世楷的办公室电话。
　　“方站长，你好，我是梅山公安局杜佶誊。”
　　“你好，杜科长。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
　　“我想打听一个人？”
　　“谁？”
　　“陈美美。”
　　电话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方站长如梦初醒般的声音，“哦，陈美美，我想起来了，N大学的历史系研究生，她曾经来我们考古志愿队呆过几天，后来得了急性盲肠炎要立刻手术，手术以后一直在家休养就没再来了。”
　　“为什么你们的志愿者名单上没有这个人？”
　　“呃，应该是我同事的疏忽，这个陈美美没呆几天就走了，后来的工作也有人顶替她了，考古队几十号人一起加班赶点地工作几个月，时间久了，可能大家一时都没想起来。”
　　“你那里还有她的个人简历和联系信息吗？”
　　“嗯，应该有的，我马上让同事拿给你。杜科长，文物失窃案不是已经告破了吗？怎么现在又旧事重提了。”
　　“也没什么，只是案情有了新的发现和疑点，所以重新排查一次。方站长如果方便的话，请把这次水下围堰考古所有志愿者的报名信息和个人简历都发给我们，包括报了名没被录用的和中途早辍早退的人员名单。”
　　“好的，没问题。”方世楷神情凝重地放下电话。

　　一小时后，方世楷办公室的电话再次响起，他拿起电话，话筒传来的还是杜科长的声音：“方站长，你发来的资料已经收到了，我想问一句，陈美美的简历您看过吗？”
　　“看过，陈美美专业对口，平时思想积极，身体健康，学习成绩优异，还是党员，你觉得有问题吗？杜科长。”
　　“陈美美简历上的信息都没问题，可是，简历上为什么没有她的照片？”
　　“……会不会是掉了？我再找找看吧”
　　杜科长平静地说：“不必了，我们已经找到陈美美了，可是她本人对自己报名参加双江口考古志愿者这件事一无所知。”
　　“什么？”方站长呆住了，半天才开口接着说：“会不会是重名了？你的意思是说，当时来参加考古队志愿者的陈美美是冒名顶替的？”
　　“看来的确如此。”
　　“可是当初我们对每个报名的志愿者简历都仔细审核过，还发过函去在读学生的学校替其实习书面请假三个月，所有志愿者都有回函确认过的。”
　　“那就请方站长翻阅一下留底材料吧，现在我们急需找到冒充陈美美的这个人，需要您至少提供一张这个陈美美的照片或者有没有相关的监控录像。”
　　方站长放下电话，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瘫坐在办公椅上，突然感觉身体一阵疲累，脑子里也一团乱麻，他努力回想四个月前招聘考古志愿者的情形。
　　这次双江口水下考古向社会公开招募志愿者算是国内考古界的一次大胆前卫的创新，招募一开始是在单位的公众号SC考古发布了消息，后来大家开始在朋友圈疯狂转载，各路媒体也加入转载追踪。
　　为了打造公众考古的普及参与性，志愿者的招聘条件不算严苛，非考古专业志愿者的比例占四分之一，根据报名表和个人简历进行初步筛选后，对初步合格的志愿者进行电话面试。录取志愿者后会进行基本的培训，根据个人特长能力分配到相应的岗位。选择志愿者的标准，是根据水下考古的工作需要来选择，当然最后人选肯定得通过他的批准。陈美美这个人，原本条件只是达标，并不突出，如果不是有人特意来电推荐，未必会被选入考古志愿者队。
　　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他不敢透露出去，公众和领导的反应可以想象得到，骂责还是其次，主要是背后那个人他万万得罪不起。

　　就在方站长在办公室里愁肠百结思绪万千的时候，杜科长也同样坐在他的办公室里，靠在那张办公椅上吞云吐雾，面前放着方站长发来的陈美美个人简历等报名资料。不如所料，简历里填写的内容都是真实准确的，经核对与在N大学就读的陈美美完全一致，除了照片栏里被撕去的一小块空白，身份证复印件也是真的，就是头像发黑模糊看不清楚。经询问，陈美美本人对被人冒名顶替参加考古志愿者一事完全不知情，她所在学校的办公室也从未收到或出具过有关申请批准其参加考古实习的来往函件，考古工作站收到的邮件和学校回函都是伪造的，如果不当面对质，几乎全无破绽。
　　这个冒名顶替的陈美美，在考古志愿者队里呆了将近十天，居然连张照片都没留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光如此，她似乎还对每个监控摄像头的位置都了如指掌，进出考古工地时脸的角度都完美地回避了镜头，加上经常戴着一顶鸭舌帽和墨镜，别说摄像头，连不少队友都记不起她的模样来。这么看来，这个陈美美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双江口文物失窃和保安被杀跟她肯定脱不了干系，何况刘醒一还提到过，陈美美后来曾在刘熙平的书房突然出现，抢走了墙上的一幅画。
　　陈美美，这个陈美美，究竟是什么来历？她的作案动机是什么？为什么要混入考古队？又为什么呆了十天就中途离开？考古工作站的保安王运福和刘熙平都是她杀的吗？她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什么她要涉险再去刘熙平家里夺画？刘熙平被杀和双江口考古及文物失窃又有什么联系呢？
　　杜科长眉头深锁，猛吸几口五牛烟，然后重重地从嘴里呼出一团烟雾，回想起岷江边那场惊心动魄的公路追逐战，那场莫名其妙的车祸和唾手而得完璧归赵的文物，这里面的疑点越来越多了……
　　就在脑海里逐格回放闪逝的记忆时，杜科长突然想起来，在山路上和丰田越野飙车那天，曾无意中看到对岸有道一闪即逝的亮光，当时无暇多想，觉得那或许恰好是对面某样东西在落日余晖下晃动的反光。他嗖地跳起来，狠狠地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叫上徐凡就驾车出发了，他要重返现场仔细瞧瞧，寻找那道穿透脑海迷雾的亮光。
　　一个小时之后，杜科长和徐凡站在岷江公路路边的临时救援区临江而眺，停靠在身旁的警车不停闪烁着双闪灯。刚才杜科长亲自驾驶，他们从张家祠古玩市场出发，按照上一次公路追逐的路线重新走了一遍，在反复确认了对面闪光发出地点后，杜科长把车停了下来，从车里取出一副望远镜，对照着徐凡刚才手机拍摄的对岸照片仔细观察。镜框里出现的大都是层层叠叠的山林，和隐约冒出尖顶檐角的两三座环山凉亭，呃，还能看到林木间有一座两层高的建筑物，白墙灰瓦，看上去像是个旅店。
　　他的眼中露出了亮光，把望远镜递给徐凡说：“看得到对面那座两层的旅店吗？”
　　徐凡拿着望远镜朝对岸扫视了一遍，“噢，看到了，头儿，我们到底在找什么？”
　　“我们在找那个狡猾的幕后真凶。”杜科长一拍徐凡的肩膀说，“走，我们去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