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红秋的六十年代日常》落在月亮上的小麻雀

4、红星

　　林红星进门就发现，家里多了个不认识的人，猜她就是被大伯娘领走的四姐。

　　于是抓掉头上的狗皮帽子，“嘿嘿”地笑着问陈桂花：“妈，这是我四姐？”

　　他盯着桌前的林红秋，四姐咋长得这么小，还没他高，感觉像多了个妹妹。

　　借昏黄的灯光，林红秋瞧着浓眉俊眼的少年，没由来的一股亲近感，于是对他笑了笑。

　　“红星，我是你四姐！”

　　林红星眨着眼，哞光微转，十分乖觉的凑到林红秋身边，叫了一声：“四姐！”

　　然后又“嘿嘿”笑着问：“四姐，你啥时候回来的？”

　　“我上午回来的。”林红秋笑着。

　　“你四姐上午就回来了，像你似的一天都不着家，看你蹭的一脸的啥玩意儿，还不快去洗洗！”陈桂花拽过他手上的帽子，在他身上抽了一下。

　　林红星嬉笑着也不躲，只是拿眼偷瞄了一眼林长生。
　　吃完正准备起身回屋的林长生，冷眉横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进屋去了。

　　林红星赶紧麻溜进去洗脸…

　　陈桂花笑骂了一句：“臭小子！”瞅他畏缩样儿，见了自己老子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完蛋玩意！

　　陈桂花自己骂完笑了，大伙也跟着乐，这红星正是皮的时候，过几年大了就好了。

　　等他洗了脸，饭桌子上已经没人了，大家都吃完了该干嘛干嘛去了。

　　只有林红秋跟着红英在收拾桌子。

　　“四姐，你吃完了？”说着抓着个杂粮团子就往嘴里塞。

　　“吃完了，你快吃吧饭都凉了。”林红秋道。

　　“嘿嘿，其实我都不咋饿，今天我上林子逮鸟去了，四姐，一会儿我给你烤鸟吃，鸟肉可香了！”

　　林红星唏哩呼噜的几口就干掉了一碗粥，啃了两个杂粮团子，半大小子吃起饭来像狼崽子似的虎食！

　　听到红星说有烤鸟肉吃，红月立马从屋里凑了过来，“小哥小哥，你打了几只鸟啊？你等会儿也给我烤一只呗？”

　　“我打了不少呢，等会儿就给你烤，小丫头片子，你晚上没吃饭吗，听见啥都想吃！”林红星喷了她一句，小馋丫头。

　　“吃饭了，就是我想吃肉了，小哥我有糖，我拿糖跟换鸟肉？”红月带讨好的问。

　　“谁跟你换，你自己留着吃吧，我不要，二哥呢？”林红星最后压着嗓子问。

　　听红星叫他，林红旗抱着小玲从自家屋里出来了：“出去一天了，逮了几只鸟回来的？”孩子打吃完饭就黏在他身上，让抱着。

　　林红星，“逮了三十多只麻雀，还有几只山鸟儿，我还抓了一只兔子呢！”

　　林红星跟林红旗炫耀，几步窜到他身边，试探着问：“二哥，一会儿你出去不？”

　　“出去，一会儿我得去接你二嫂去，你要干啥？”林红旗斜了他一眼，肯定没啥好事儿。

　　“我整回来了两根铁丝，二哥你等给我做两个铁夹子呗？”他嘻嘻地语气带着央求，他手劲小，做出来的夹子不结实，几下子就弄坏了。

　　“行，等一会儿我回来给你做，明个儿你可别往山里头去了，看雪深掉坑里！”林红旗叮嘱了一句。

　　他小时候也乐意往城外的林子里钻，打个鸟，逮个兔子啥的，他们城外的林子这几年野物快被打没了，毕竟山头小，根本没多少野物，为了一口肉，半大小子经常往林子里钻！

　　真要弄野物得去北边的大山里，不过那边山深，离市区有几十里路呢，没点儿本事的根本进不去！

　　听着他们在一边儿嘀嘀咕咕说话的功夫，林红秋跟红英已经把厨房收拾好，炉子上重新烧了水，暖瓶也灌满了开水。

　　七点钟一过，林红旗接媳妇下班去了。

　　苏慧云也带着大宝回屋睡觉去了，她也在钢厂上班，只是她今天休息。

　　林红秋跟林红英也回隔间了。

　　见外屋客厅里没人了，林红星开门溜出去。

　　他很快又进来了，把放在外面煤球棚子里的破麻袋给拎了进来，进进出出的难免磕碰的发出声响。

　　陈桂花在屋里，听见屋外的动静就出来了，一出来就见红星扯着个破麻袋倒出来毛毛的一堆，还带着血呢，把给她唬了一跳！

　　她忙过来拉住红星，低声问，“老儿子，你咋整回来这么老些鸟，没人看见吧？”

　　红星小生回道：“没人看见，我就跟少明他哥我们三个一块去的，别人不知道，妈不用你整，你回屋歇着去吧，一会儿我跟我老姐俩收拾就行。”

　　七点多了，他爸妈上了一天班，早都乏了，反正他明天又不上学，慢慢收拾呗。

　　这时，林长生打屋子里探出头来，瞅着地上的一堆东西，瞪了他一眼：“趁着这会儿消停了，赶紧收拾出来，你明儿个不许去了。”

　　林红星被吓得缩了下脖子，立马保证：“嗯呐，我明天不去了。”

　　林红星很惧怕他爸，就跟小耗子见了老猫似的，一见到立马就老实。

　　林长生脾气急，惹生气了就揍一顿，谁叫林红星最淘呢，不揍他真能上房揭瓦！

　　陈桂花也累了，明儿个还得早起上班呢，就叫红英出来跟着收拾，她回屋睡觉去了。

　　林红英从厨房里拿出个大盆子，把鸟放进去，先倒上热水烫一下，然后再退毛。

　　野兔子也被林长生拎出去几下子扒了皮……

　　林红秋和红月也凑上前，看红英给麻雀退毛，野兔子被取出了内脏，冲干净，又给分割成了小块，这样等吃的时候不用费事儿了。

　　弄完了兔子二叔回屋睡觉去了。

　　人多，一会儿功夫就把麻雀收拾完了，红星留了几个没退毛的麻雀，丢到炉堂里埋起来，炉火慢烤着。

　　红月就眼巴巴的蹲在炉子边上，不去睡觉就等着吃鸟肉。

　　林红秋看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小丫头是真馋肉了。

　　退好毛的麻雀被洗干净用小盆儿装着，红英散了些盐面儿腌着，说明天早上炖了吃，就不拿去外面冻了。

　　看着是一大堆，退了毛一只鸟又能有多少肉，都不够红星一个人塞牙缝儿的！

　　没多长时间，炉子下面烤的麻雀就熟了，红星扒拉出来，敲掉上面的灰，肉香顿时扑来，勾的人直想流口水。

　　红月顾不得烫，上手就摸过一只，拍拍灰，随即掰开，扯下一块，随便吹了两口就往嘴里送……“斯哈、斯哈”的，吃得这个馋人！

　　“四姐，你吃啊？”红星瞅她发楞，忍不住催促道，“再不吃都让红月吃没了。”

　　就这一会儿红月已经吃完一只了！

　　林红秋不好意思跟小孩儿抢肉吃，又不好拒绝红星的好意，就拿起一只撕着吃了一口，焦香焦香的，就是没什么肉，都是骨头。

　　她没再吃给红月了，红英红星也吃了一只没跟红月抢。

　　至于小玲跟大宝，已经被他们小姑姑给忘脑后去了。

　　林红旗接他媳妇下班回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孩子们都睡了。

　　林红秋等着他们回来，跟二嫂赵明芳说了几句也回了隔间。

　　赵明芳是平城卫生学校毕业的，二十三岁，娘家跟林家是一个胡同的，从小认识，知根知底，跟林红旗也是青梅竹马呢。

　　林红秋以前还住大杂院的时候，她们也不是没见过，不过那会儿林家才刚搬进城，大家都还不太熟悉，林红秋那会儿太小，对她没什么印象。

　　现在林红秋回来了，见了面彼此也没说什么，天不早都洗洗睡了。

　　第二天一早，陈桂花就上早班走了。

　　林红秋起来时，二叔早把炉子生起来，红英已经在做早饭了，案板上还放了块猪肉，也就一斤的样子，看来二叔早上出去排队卖肉。

　　今天阳历年，副食商店里有鲜肉限量供应。

　　听说有肉吃了，红月这下是高兴了，还没起床，就在被窝里跟被送过来的小玲还有大宝嬉闹在一起。

　　刷牙洗脸，收拾干净，早饭也好了。

　　林红秋跟二叔以及兄嫂还有弟、妹们，做到桌前正开始吃早饭时，就听她二叔说：

　　“秋儿，待会让你二嫂跟红英早点儿包饺子，你吃完了再走。家里暖和，要不你就在家多住一宿。”

　　林长生今天一大早起来，就去弄了一斤肉回来，就是想让秋儿在家多吃点儿好的，好补补身子骨。

　　林红秋停下筷子，道：“不了二叔，我下午就回去，明天还有早课呢，”

　　从这边回校早上至少要早起一小时呢，太不方便了，她想早点回去，也好收拾收拾。

　　被公公点了名儿，还吃着饭的赵明芳马上说道：“爸，我一会儿就把面和上，多包点儿饺子，家里有饭盒，给四妹装上让她带学校去。”

　　“嗯，那就多包点儿，把兔子也炖上，你大哥今儿上午就能回来。”

　　红军回来，肯定少不了带东西回来，每次出门少则一两天多时要五六天，跑得远，去的地方多，弄些东西也就方便。

　　林长生说这个是给二儿媳妇听的，怕她抠搜的舍不得把肉给小秋吃，一点吃喝的总爱计较，林长生自己是直性子，对自家老二媳妇自然看不顺眼。

　　家里事儿平时他不掺和，有他媳妇看着呢。

　　也不是说老二媳妇人不好，就是有时心眼儿太小，跟老大媳妇比，总差那么一点儿。

　　赵明芳垂下脸，被公公当众敲打，她心里颇不是滋味，她家公公很少管家里的琐事儿，都是她婆婆管的。

　　今儿个为了个养侄女，公公当着全家人面敲打她，可真是头一回！
　　赵明芳心里十分不舒服。
　　毕竟林红秋跟她们家一点儿血缘没有，大伯没了都几年了？公公还惦记着个外姓人。
　　一个大伯娘都不要的养女，公公又给带回来了，当初大伯的工作又没给她家红旗，就是要养着也是大哥大嫂来养啊！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她家红旗累死累活的一个月才挣多少钱。

　　她心里再不痛快也不敢当公公面儿表露出来，还得尽量往好了表现。

　　“知道了，爸，我一会儿吃完早饭就把肉给炖上，你中午回来吃饭爸？”

　　“我不回来吃了，厂里食堂今个儿也改善伙食，你在家领着他们几个吃吧。”林长生说完，略坐了坐就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