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 1 ...
-
“温黎，林洛下周日结婚，”顾辞顿了顿，“婚礼，你来吗？”
———
我和林洛相识于高二。
我遇见她的那天，实在说不上体面。
那天，我正被三中的“老大”领着三四个小弟，堵在小胡同里往死揍。
小胡同人迹罕至，远离阳光，中年阴暗潮湿，墙面斑驳，裂缝里的青苔冒着尖，代替摄像头监控着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如果在平常，教人做事的人一般是我。
但好巧不巧，那天我身体不适，沉重的四肢和内心的暴躁无法达成共识，只能被动承受着那帮□□崽子的拳脚。
这很没排面，但我没有还手。
作为一个经常教人做事的人，我很清楚他们想看的是什么——他们想看我恼羞成怒，然后不自量力地反击，最后被他们摔到地上的狼狈模样。
被堵在这里已经很没有面子了，如果还要在明知他们所愿的情况下，失了智，岂不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了。
忽然，不知道是谁的脚，稳住狠地踹在了我的肚子上，胃肠搅成一团，我没忍住干呕了声。
我刚想用余光找到不讲武德的是那个孙子，没等眼前模糊消散，头上一声闷响——孙子从来都不会只有一个，他们一般结伴而行。
刹那间，耳边除了一串尖锐的忙音外，什么也听不到，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他们张张合合的嘴。
有些话不听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我放弃了一开始“冤有头债有主”的天真想法，这几个小崽子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强忍着心头怒火，等他们扬长而去后，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林洛很聪明，她躲在胡同口那边，围观了我被揍得鼻青脸紫的全过程。
但她没有很没见识地叫出声，直到那群人走远了，她才小跑到我身边。
林洛在我刚被带到这里时就跟着进来了。
但没等我看清她的脸，拳头就落了下来。
我虽然脸皮厚，但被人看着被打脸还是第一次。
比起不好意思，我的第一反应是心咯噔了一下。
然后开始迅速回忆和我相处不太愉快的女性，好在我很少和女同学打交道，很快就排除了她是来寻仇的可能。
时过经年，我回忆起这件往事的时候，还是会后背一凉。
当时要不是因为挨揍的是我，下一秒，我就能干出把林洛拖过去摔在墙上扇巴掌的混蛋事。
感谢苍天，让我那天身体不适，然后被揍。
话说回来，如果挨揍的不是我，林洛也不会去那个小胡同。
在确认她不是再给我一顿锤之后，我身体一软，瘫倒在满是泥泞的石板路上。
等我醒来，人已经在门诊的椅子上坐着，胳膊上输着液。
街边路灯昏黄的光亮透过窗户落在了门诊光洁的地板上。
我借着身旁输液架上的反光，打量了下自己鼻青脸肿的样子——足够吓人。
吓哭刚下辅导班的小孩绰绰有余。
我试探地活动了下肩膀，有些酸痛，但还好，没断。
那帮孙子压根不会打架，只是动静大了些，实际上，我连骨头都没断一根。
林洛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见我醒了，忙合上作业去叫医生。
我瞥了眼露出半页的笔记本，上面的隽秀有力，不像一个女孩子的字，倒像个英气十足的少年写的字。
我抬头望向正在和医生说话的林洛，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围观了我被揍的全过程，不是为了嘲笑我，而是为了让我不至于被扔在那个小胡同里没人管。
强者欺凌弱者的时候，倒了八辈子霉刚好碰上的路人并没有一定要帮助弱者的义务，没有加入就已经是善莫大焉。
作为一个路人，她不明真相，又怎么会确定被欺负的一定是兔子呢？
说不定是身体不适的狼。
像她这种，没有在看完热闹后把我扔在哪里路人，已经算是“胜造七级浮屠”的“圣人”了。
如果我是她，我看都不会看一眼那只倒霉“兔子”。
这种事，如果我真的是无辜的“被欺凌者”，我会无比希望警察叔叔，但我不是，我和他们一样，是施暴者。
只不过，当时我点背了。
林洛很漂亮，五官精致，鼻梁高挺，肤色冷白，唇色是带着水汽的红。
下颚线分明的脸上生了一双带着古典意味的杏仁眼，为她美的张扬的脸加了一层柔焦滤镜。
但造物主是公平的，漂亮的脸蛋和安静的嘴不可兼得。
“医生说打完这瓶点滴就能走了。”
“那帮人也太凶了，对你一个小姑娘下这么大的狠手。”
林洛越说，越义愤填膺，全然忘了她自己在一旁看热闹看的起劲儿的事。
她正视着我青紫相融的脸，气不打一处地说：“对长的这么眉清目秀的小姑娘也能动手，他们真不行！”
我的脸烧了一下，咳嗽了两声，更不想说话了——这个人不进嘴碎，还眼瞎。
本以为只要我不搭理她，她觉得无聊，自己就消停了。
但没想到，林洛仿佛天生自带逗自己开心的技能，小嘴一直说个不停。
和那张高贵冷艳的脸违和感十足。
最后，坐在我前面打点滴的人被烦的不行 ，回头瞪了她一眼，她才闭嘴。
我看着她的脸由白转红，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或许害羞的人对周围的声响都格外敏感，没等我收住，林洛的脸凑到了我面前，琥珀色的眼睛三分怪七分怨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我别扭地把脸侧开，欲盖弥彰地嘀咕了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我能打赢他们，这次是意外。”
说完，我耳朵就红了。
林洛微微一笑，点头道：“嗯，我信你。”
“我不是随便打人的人，”我瞥了她一眼，给自己这一番话编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她看着碰一下就会哭的样子，我得解释一下，不然会吓到她。
“他们之前招惹了我，我才动手的。”
我和林洛后来聊起这件事的时候，林洛说，她当时以为我被打傻了。
我一开始不信，在我的记忆中，她笑的和煦如四月春风。
但林洛很认真地说：“你再回忆回忆，我当时是不是愣了下。”
——确实是。
但下一秒，我很没出息的想：林洛愣住的样子还挺好看。
点滴打完后，林洛自然地伸出手，想要扶我起来，我的胳膊却条件反射似的躲了一下。
“我只是想扶你起来，”林洛打趣道，“你们当‘校霸’的都这么谨小慎微吗？”
我强装镇定的说：“不用，我自己可以。”
林洛侧过身，微微挑眉——请吧，能站起来，你要能自己走出去我叫你爸爸。
我咬牙，无视了肿着的脚踝，借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一股钻心痛直达天灵盖，又跌坐了回去。
我感觉我的脸更红了。
林洛的笑声从身边传来，她轻轻地搀住我的胳膊，打趣道：“伤号就不要逞强了，我是看着你挨打的人，不用和我见外。”
我：……见外你妹见外！
不管怎么样，她是救了我的。
她如果只是看完全过程，然后扫扫土拂袖而去，我有充足的理由说服自己不搭理她，但她没有。
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或者说，我并不想把她晾在一边。
我们亦步亦趋地走出了门诊，路灯昏黄，映在树梢间，落了一地斑驳。
她和我差不多高，但比我瘦的多，骨架也小，整个人纤细修长，搀着我走的时候，我本就挂了彩的胳膊被硌的生疼。
“你怎么回去？”
我回过神，说：“公交。”
“那一路？”
“K31。”
“哦，”她说，“我没法送你了，不顺路，我是K43。”
不知怎的，听到她说和我不同路的时候，我胸口莫名憋闷。
“嗯…”我点头的动作做了一半，眼前忽然多了一根紫色包装的阿尔卑斯糖。
“给你的，乖乖打完针的小朋友都有糖吃。”
林洛琥珀色的眼睛里折射着细碎的光亮，似有星辰睡在里面。
K41路公交如期而至，林洛把糖塞到我手里，隔着车窗和我挥着手。
等到公交车走远了，我才回过神——刚刚好像没有自我介绍。
但好在，我在荣誉墙上见过她。
忽然希望，她不知道我是谁。
毕竟，我和传闻中一样不招人待见。
作者有话说第1章 chapter 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