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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迅速弹射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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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初夏的蝉鸣声响得很早,有点像是酷暑的预兆。
单人病房里,斑斑点点的阳光投射下来,照亮床头已经堆满的花束。
陆修齐换下病服,整整齐齐的叠在了旁边。
他的右手被打上了石膏固定,所以穿衣服废了一点时间。
床前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陆修齐坐在已经收拾空的病床前发呆。
现在距离他们进ICU,陆修齐做完手术已经过去了一个礼拜。冉星依旧没有要醒的迹象,而盈成那边则经历了一次大换血——陆景龙趁着陆修齐什么都干不了的这个空隙,迅速清洗盈成的高层,蓄谋已久地换上了自己的人,把他直接架空了。
陆修齐的眉头蹙起来,心里一点一点的揪着难受——倒不是因为被架空,而是因为冉星。
陆景龙安插在公司的那些手下他回去可以一一对付,就算会很难,总还是有蛛丝马迹可以寻的,可他真的不知道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换回冉星。
ICU不允许探视,可令人失望的消息却每天听在耳朵里。
可能因为什么都做不了吧,陆修齐发现自己最近发呆的次数变多了。
放空的时候,冉星在阳光下笑得无比灿烂的脸就会出现在脑海里。像一团被阳光晒过的棉花,让陆修齐无比贪恋,仅仅是想起来就幸福的要流泪了。
——是冉星让他留在了这里,是冉星给了他重新开始的勇气,是冉星让他产生了这个世界好像还不错的想法。
他曾经最大的目标是回到原来的世界,现在变成了和冉星一起走到故事的结局。
但现在好像哪一个都没有如他所愿。
人在痛苦的时候是极端的。
陆修齐想过,要是冉星之后再也醒不过来的话,他就去彻底的疯一场,让陆景龙和夏烨然全给冉星陪葬,然后他再像守财奴一样死死守着冉星,再也不分开了。
愧疚与难受发酵成有害气体,把陆修齐幼苗般的愿望一点一点毒死,他那阵子希望自己永远痛苦下去。
接着用这样的痛苦去走完剩下的路。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了,陆修齐用力眨眨眼睛,把情绪压了下去。
“陆总。”薛俏俏轻手轻脚地进来了。
这段时间薛俏俏消瘦了不少,本来就瘦弱的一个小姑娘,现在看起来就像直接憔悴了几岁,曾经被冉星养起来的那份自信也不见了。
她主动和陆修齐说要帮忙,这几天忙前忙后地在找凌杉的下落。
“我去托人查了仓库那边的监控。”薛俏俏从包里掏出一小叠照片,“那边的人说是天气不好,监控坏了,不让看。”
薛俏俏说:“于是我又去找了附近的小店,终于找到了点东西。”
照片被递过去,画面非常模糊,但薛俏俏拿红笔把重点给圈起来了。陆修齐眯了眯眼睛,看见角落有一帮人,打头的两个正扛着个一人多高的麻袋往海边走。
虽然知道凌杉可能凶多吉少,但在得知真相的瞬间,心里还是有块大石头狠狠砸了下来。
薛俏俏强忍着哭腔,“凌杉可能被他们这帮混蛋给……”
她最终还是没能说下去,病房里响起细细的抽泣声。
陆修齐咬住牙,手里那张照片被他攥得直接变了形。
薛俏俏深呼吸几次,继续道:“我已经请人过去捞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肩头传来一阵温暖,陆修齐把手放在薛俏俏肩膀上重重地按了按。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陆修齐的眉宇间全是愁容,薛俏俏看着他这样的表情,感到前所未有的一阵绝望。
平复了片刻,薛俏俏又从包里掏出个挂件。
挂件被人从中间剪开,棉花里面包裹着一个黑漆漆的监听设备。
“这个挂件冉哥说是夏烨然那天送给他的,我记得之前就挂在他常用的那个运动包上。这次你让我去检查夏烨然送的那堆东西,果然一剪开里面就是这个。”
陆修齐的猜想再次被证实,心里愧疚又懊悔,随后,怒火便如燎原般升腾了起来。
就是这个东西,藏在他和冉星中间,监控他们的一举一动,然后陆景龙再在恰当的时候调开凌杉,安排车和司机,造成了这次事故。
薛俏俏深深叹了口气,说:“陆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陆修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胸膛中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先去看看吴婉桃和江咏思那边的情况。”
很快,陆修齐办理了出院,和薛俏俏一起到了之前吴婉桃他们藏的那个居民楼里面。
“天呐。”
一进去,薛俏俏就被满地的狼藉给震惊了。
地上摔碎了个杯子,玻璃溅得到处都是,墙上有许多脚印,椅子也倒了好几个,看样子应该是有人打斗挣扎过。
薛俏俏从沙发底下捡起那个被吴婉桃失手摔了的手机,尝试了好几次开机,“手机好像也没用了。”
陆修齐走进餐厅,发现桌上有一碗已经干得差不多了的粥,里面的厨房也没来得及收拾,到处都还有生活的痕迹,但江咏思和吴婉桃两个人却完全不见了踪影。
他们应该是没料到陆景龙会这么快出手,仓促之下就被人绑走了。
陆修齐里里外外转了好多圈,最后眼睛盯住了角落里一条细细的项链。
他把项链捡起来,发现那吊坠是个可以打开的爱心。
推开吊坠的盖子后,爱心里有个女人的照片,眉眼和吴婉桃长得极像。
陆修齐把项链握进手里,然后带着薛俏俏一起离开了居民楼。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两个人回到陆修齐的那个茶庄准备吃饭。
满桌子的菜品,可他们只偶尔动了几次筷子,心思明显都不在上面。
陆修齐现在右手受伤了,左手也不好拿筷子,索性直接放下不吃了。
项链里的女人陆修齐已经托人查到了,是吴婉桃那个已经去世的母亲。
吴婉桃和母亲感情深厚,当年母亲的去世也给吴婉桃的父亲吴鸿造成了不小的打击,而吴家的产业就是这么随着吴鸿的消沉而逐渐暗淡下去的。
陆修齐捏着项链,思索这到底是吴婉桃在挣扎过程中不小心掉的,还是说被她别有用心留下来的。
还没理出个结果,茶庄的服务员就敲了敲门。
“陆总,外面有好些人想要见您。”
门一打开,外面站了五六个熟悉的面孔——全是盈成曾经的管理高层们。
薛俏俏吃了一惊,赶紧给人让座,还让服务员多加了几把椅子。
位置还没坐热,领头的老员工便开了口,大致意思便是陆景龙这么趁人之危裁员太不厚道,希望陆修齐可以回来。
“我们大家还是愿意跟您一起的。”老员工说完,全桌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陆修齐身上。
陆修齐的眸光动了动,望着一屋子真诚的人,他郑重的点了头。
看见陆修齐的态度,大家都松了口气,气氛和谐起来。
陆修齐点了点桌子说:“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件事情还是有些难。”
聊天的声音瞬间小了下来,员工们面面相觑。
陆修齐轻轻笑了一下,“没有不帮大家的意思,我想的是,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大家愿意先帮我几个忙吗?”
老员工拍拍胸脯道:“什么忙?陆总你说吧。”
陆修齐反转手掌,那枚项链便从他手心上垂了下来,在灯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
“你们有谁,能联系上在国外的吴鸿吗?”
·
ICU病床上,冉星的眼皮很轻地颤动了一下。
他在一直在做同一个梦,而这个梦境很长,他已经分不清楚到底讲了什么了,好像永远都是在重复着一些什么东西,但每次快要结束的时候又戛然而止,紧接着又是新一轮的循环。
梦的内容每次都很像,但每次又有一点不一样。
梦里好像有陆修齐。
冉星的眉头无意识皱了皱,陆修齐仿佛失去了什么,看起来非常的痛苦。
不要哭,不要这样……
他的心脏在揪着痛。那种悲伤仿佛穿过梦境化成实质,窒息地在冉星的心口剜下一刀又一刀,血淋淋的。
他很想过去抱一抱他,告诉他我们肯定还会再见面的,可是梦里的冉星永远迈不出脚步,只能远远地看着陆修齐,什么都做不到。
不要难过啊。
紧接着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一切又重新回到梦境的最初。
冉星梦见了那个熟悉的酒店房间,那是他和陆修齐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他们挨得很近,互相拥抱着,然后呼吸交融在一起。冉星看着陆修齐那双好看的眼睛,又透过那双眼睛看见无数个陆修齐和冉星在一起的画面……
——他们微笑、哭泣、拥抱、接吻、然后因为各种原因分离。
好奇怪,冉星难过地想,我们明明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好像已经爱过你很多遍了。
眼泪落下来,淌过眼下那颗痣,像极了坠落的一颗星星。
“嘀嗒……”是水滴落回海面的声音。
循环突然被打破,梦境就此结束,冉星再次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