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浮生谣3 ...
-
余英男睡得很熟，中途只醒过两次。一次醒来似乎是傍晚，暮色浓厚映在石壁上，男人坐在桌前背对着她。她见到男人背影，心安下来，微微翻动身体，男人听到动静，拿着什么东西起身走来，余英男瞧见他从瓷瓶里倒出黑色药丸，似乎要扶她起身，她睡得迷糊，不想坐起来，干脆从男人的手中拿起就这么吃下，然后翻身继续睡过去。第二次醒来，除了火光外其余地方漆黑一片，她看见男人坐在火光不远处，闭着眼睛小憩，火焰燃烧木头噼啪作响，余英男竟有童年时才体验过的安宁感觉，绿衣男人一直守候她在身旁，她似乎什么也不用担心。
等到余英男真正休息到精力恢复时，天已经微微发亮，石壁的纹路又渐渐变得清晰，英男眨眨眼，几天的变故经历下来，此刻她有恍若隔世之感。抬头不经意望去，熟悉的绿衣身影却没出现。
余英男一惊，立刻坐起，山洞内并无他人，除了火堆再无其他人留下的痕迹。孤独感又如潮水般涌来，她内心坚信绿衣男人不会就这样丢下她不管，但此刻她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余英男心乱如麻，自己如果想办法走到城镇，山路难行，她也不认识路，更何况自己快一天一夜没进过水米了，伤也未痊愈，就算走也不知道怎么走。
她还未来得及难过，绿衣男人已经返回山洞，打消了她一切胡思乱想。
男人手上拿着野果和野物一类的东西。那动物看上去类似山鸡，已被处理过，不见羽毛，白色肉身上还有血，奄奄一息地微微晃动着脚。余英男觉得有些残忍，别过头去看绿衣男人，男人见她醒来，直接将手中野果递给她。
是给自己吃的？余英男懵懵接过，果子表皮已被擦净。她下意识道：“谢谢。”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厌烦神色。余英男不知哪里惹他不快，不敢多言，低头吃野果，果肉气息香甜，汁水丰厚。不多时便吃完，余英男问道：“这是什么果子？”
男人削好了尖头树枝，将肉插在火堆上面烤，一股焦香味传来。他并未抬头，只道：“随手摘的。”
余英男打量着手中果核。“也许是桃杏一类。”她抬眼看向男人，男人对她的话没什么反应，仍专心翻动着火堆。
余英男见男人不理会她的搭话，心中难免寂寞。她极高兴男人没有就这样离去，但是男人除了必要的时候，也从不跟她多说一句话。余英男不免想起石中玉，如果是他，两个人同处一个山洞，说说笑笑的，也会热闹一些吧？余英男抬头看着山洞外渐渐明亮的天空。现在石中玉在干什么呢？会不会也在想自己？他的伤怎么样了？……自己伤害了他后，他还会怪罪自己吗？
余英男痴痴想着，浑然未觉绿衣男人已经走到她身旁。待自己发现时不禁一惊。男人不知她想什么，连自己过来也没发现，打量余英男一眼，将树叶包裹着的什么东西递给她。余英男又是下意识道谢，丝毫没注意男人脸上的不满加深。递过来的东西散发热气和香气。
绿袍皱眉，正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女孩儿盯着树叶包住的鸡腿愣神。
石中玉也是这样，给了自己一个鸡腿……这个人也愿意不计较得失地分享给自己最好的部分。余英男抬头，见男人正盯着自己，向他扬起一个感激的笑容，阳光就映在女孩儿身后不远处，也不知是这阳光耀眼还是笑容耀眼。
绿袍板着脸回到石桌旁坐下，他捧起余下的部分啃食，面无表情，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何滋味。
余英男也吃着手中的食物，刚才的野果填不饱肚子。这野物肉质紧致，没有盐味道也鲜美，之前她的不忍烟消云散。如今恢复体力才是要紧事，她也顾不得矜持，背过男人大口吃起来。两人都安静地吃着手中食物，一时山洞里能听见山林中的惊叫鸟声。
突然一阵号角声从远处响起，紧接着是擂鼓声。多人的行进声像是从头顶传来似的。绿袍心知怎么回事，这是阴山的召集号角，不由得放下食物，快步跑到洞口，听出号角回响，鼓声和脚步声似乎都是从很远的地方，从连绵群山传来，绿袍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终于沉不住气了！”
余英男看着他，这些天她还从未见他笑过，不知发生了什么令他如此兴奋。她心中突然多出几分不舍，预感到和此人的分别时刻快要来临。
天色终于彻底透亮，山间迷雾散去。英男见绿袍坐在石桌前整理物品，猜测他是要走，也默默来到石桌旁坐下，一声不吭。她身体已无大碍，不确定男人接下来是否还会同她一起。
英男内心忐忑。绿衣男人看她一眼，将自己调制好的药放到余英男面前。
“红丸白天吃，黑丸晚上吃，千万不要搞错了。”放置动作一前一后，交代十分清楚。
余英男也随着顺序拿起瓷瓶，牢牢记住，心中洋溢着暖意。“谢谢。”
谁料男人不耐抬手制止。“不要再说这两个字！说的不烦听的都烦了。”
余英男小心观察着男人的态度，还是尝试问出盘旋在心里几天的问题。“你……你到底是谁？”
绿衣男人抬眼看向英男，眼神闪过阴鸷。“你很想知道我是谁？”
余英男并未察觉到一闪而过的危险企图，用力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告诉她也无妨，她如何想是她自己的事。“好好听着，我是阴山派三大统领之一——绿袍。”他盯着女孩儿的眼睛，如自己所料，女孩儿听到自己的话变了脸色，可她却道：“不会的！如果你也是阴山派的，那你为什么帮我杀黑面呢？”
绿袍有些恼火，厉声道：“最后一次！我以后不想再听到你说我杀黑面的事！”
余英男被吓得缩了缩身子，不敢再看自己。绿袍心中沉闷，道明身份本想让她有所惧怕，可她真惧怕自己时倒有些不忍了。他态度放缓，沉声道：“我杀黑面是因为黑面该死，他挡在我前面，企图阻止我成为阴山派的掌门的绊脚石。”他看着余英男，“小姑娘，你别搞错。我绿袍做事不帮任何人。”
绿袍自以为说得明了，给一个陌生的、甚至算得上是阴山派的敌人的女孩儿讲清自己的理由。女孩儿听到这儿抬起头看向他，疑惑道：“可你为什么救我呢？”
绿袍略略思索，给出答案：“因为你不该死。”他想起圣火令，目光粼粼波动，“你还有生存的价值。”
余英男更不解了。“我活着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绿袍哑口无言，起身离去。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可他就是骗不了自己。
余英男不过十七八岁，还很天真幼小的年纪。绿袍这几日见她便想起曹叡不肯杀鹿的典故。他与余英男朝夕相处，每当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眸望着他，他几次欲起的杀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人生于天地之间，对弱小柔软之物起恻隐之心，理所应当。可他心里也清楚，像余英男这样年纪的人，他杀掉的不少，连女人也有过几次。说自己是为了圣火令的下落，也许留下这个女孩儿就有机会知道苗枫将圣火令藏匿于哪里。可这女孩儿身上没有，也对圣火令一无所知，自己在意圣火令，是在意烈火黑面是否得到，既如此，杀掉女孩儿才是最好的决定，一切线索就此中断。而不是指望这个小姑娘能帮他找到圣火令。
那他到底为何手下留情？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浮生谣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