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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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潜醒来时，已经是三日之后。
阖宫上下，披麻戴孝。
他醒来第一件事，不顾身边小李子的阻拦，光着脚往和坤宫跑去，他想知道阿娘是怎么走的。
但到了和坤宫后，宫人对此都讳莫如深，要么避而不谈，要么绕着他走。
——你们不告诉我，有人会告诉我。
元潜恭敬地给皇后磕了三个头，而后起身，往金銮殿的方向跑出——他知道，元纵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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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内，群臣激论。
元纵淡定地立在一侧，一言未发，静静地等着龙椅上的人一锤定音。
帝后相识于年少，感情深厚，皇后留下请战血书，然后自刎明志，这算是以死请战。
皇上本就不想求和，皇后以死请战算是给他吃了一粒强心丸。
退一万步，就算皇上有心求和，皇后此举已经把自己的母家，岳王府牵扯了进来。当今圣上之所以是圣上，有一半是岳王的功劳。
岳王是当年先祖皇帝释兵权时唯一留下来的异姓王，可见其足够忠君。
老岳王也聪明的很，老老实实地呆在西南，既不闻王权争斗，也不参与朝堂议政。
如今的岳王袁珂，当年之所以插手王权，盖因五子夺嫡时，三王爷做事太绝，竟然绑了当时还是合王妃的皇后。
岳王爱女如命，当年可以冲冠一怒为幺女，如今又怎么会容忍自己女儿白白丧命。
对元纵来说，重要的是，岳王封地在蜀地天府，简言之，有钱的很。
岳王有钱，他有兵，此番合作说不上亲密无间，也定能谋划个事半功倍。
“朕意已决，”皇帝叹了口气，身旁的内官忙把手递过去，把皇上扶了起来，“驳回北部十国要求，镇北候元纵任主将，此番朕要御驾亲征，无需再议。”
元纵微怔——好家伙，还有个意外收获。
陈桧随着众人一起行礼，眼睛却狠狠地盯着元纵——好不容易把这个头疼的钉子从北疆挪到了西境，他自己又把自己弄回来了。
元纵今年多大了？
好像还未及弱冠吧。
“比他那个直脾气的爹聪明点。”
元纵心事重重地往外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稚嫩的男声：“镇北候！”
元纵回首低头，看到了鼻尖冻的泛红的元潜，小太子披着一件外袍，鼻尖冻的通红，未穿鞋袜的脚相互摩擦着取暖，这副模样若不是在皇宫中遇到，元纵是怎么也想不到，太子竟然会这么狼狈。
“臣元纵，参见殿下，”元纵忍住上扬的嘴角，恭敬地弯腰行了一礼，“殿下在此，是等候皇上吗？”
“不是，”元潜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一步，对上元纵黑如深潭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本宫在等你。”
“我......”元纵一个“我”字没说完，忙改过口说，“不知殿下等臣下，所为何事？”
“皇后，是跳墙而亡的吗？”
元纵一怔——小太子大冷天不着鞋袜，站在金銮殿外的宫道上等着自己，就是为了这个？
元纵失笑，心想：还真是孩子心性。
“殿下想知道大可以去问宫人......”
“本宫问了，他们不告诉本宫。”元潜望着元纵，神情认真，执着中带着些孩子特有的执着和委屈。
“殿下，天凉了，臣送您回去吧。”
话音刚落，未等元潜回答，他就被元纵背了起来：“放我下来！”
元纵轻笑了声，说：“太子殿下聪慧，想必已经知晓宫人不告诉您的缘由了，这里是金銮殿外，殿下仁厚，不为难宫人，那也请殿下可怜一下则个。”
“天子之怒，可是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啊。”
他的语气轻松，丝毫没有担忧惧怕之意，元潜却说不出话了，老老实实地趴在他身后。
元纵见背后的人老实了下来，嘴角笑意更浓，哼起了小调：“小猫咪咪，明朝初二，买斤荸荠，送把阿姨，阿姨长，阿姨短，阿姨头上一直碗，碗里有块老卜干，吃啊吃不玩......”
尾音未落，元纵感觉到背上的人顿了一下，便抢在他问前开口道：“臣的母亲是江南人，这首小调是她教给臣的，殿下想学吗？”
“嗯，”元潜点了下头，问，“镇北候，你的母亲还好吗？”
“她啊，”元纵轻舒了口气，轻松道，“臣六岁时，母亲便离世了，臣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我也六岁。”
——我们一样，你别太伤心。
元纵失笑——小太子这是在安慰自己吗？
明明他才是需要安慰的那个。
“对，殿下六岁了。”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雪，白雪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两人头上，元潜望着落在元纵头上的白雪，头脑晕沉，含糊道：“镇北候，你的头白了。”
元纵没有回话，加快了步伐。
果不其然，身子骨弱的小太子又病倒了。
元纵从出生起就混在行伍中，难以理解为什么有人淋个雪、吹个风就能病倒，即使那人是个只有六岁的孩子。
想他六岁的时候，穿着单衣在北疆的黄沙里撒欢一天，回去照样两碗饭开胃。
“皇后娘娘生殿下前，小产了三次，太子殿下也不是足月生产的，身子骨和其他皇子比是要弱一些。”太医给元潜把完脉，同一脸不解的元纵解释道。
这个理由显然说服不了元纵，在他看来，就是养娇了，放军营里一个月，保证啥毛病也没有了。
但对方毕竟是储君，真话只能在心里说，元纵开口还是恭恭敬敬的一句：“辛苦太医了。”
送走了太医，元纵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不习惯这种每天穿的宫服的日子啊。
先祖皇帝黄桥兵变，建大元，次年释兵权，当年追随他打天下的十位将军，五位解甲归田，三位自刎明志。
留下的两位，一个是老岳王，一个是老镇北候。
两人本都是异姓王候，先祖皇帝感念镇北候劳苦，赐国姓元。
看似荣宠，实则禁锢。
当年跟着打天下的两位老人，老岳王是关外人，最终死在了蜀地；老镇北候生于岐山，长眠在了北疆。
两位老人病逝后，次年，孝文皇帝登基，举国重文轻武，忌惮武将，收兵权，使武将受制于文臣监官。
因北疆毗邻北部十国，地域特殊，老镇北候长子戴孝进京，立下若非召见，此生不会返京的誓言，才保住了兵权。
元纵望着床榻上的小太子，五官周正俊秀，虽然生在北方，眉眼但却带着江南水乡的温润，两片泛白的薄唇抿着，额头滚烫。
他移开眼，吁了口气准备离开，衣袖却被拽住了，小太子声音喑哑道：“镇北候刚才看了本宫许久，不能白看。”
元纵失笑——这些话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殿下不让臣白看臣也看了，总不能把眼睛扣下来给殿下吧？”
元潜垂眸，长而密的睫毛映成阴影落在了眼下，他没说话，也没有松开。
元纵无奈，只能蹲下身，耐心的和小太子讲道理：“殿下，一些事情现在不让您知道是为了您好，您现在不知道，不代表您会一直不知道，您又何必急于一时。”
“可本宫，”元潜深吸了口气，哽咽难压，“本宫只是想知道，阿娘疼不疼。”
元纵脸上的笑容僵住。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良久，元纵开口道：“殿下身体安康，娘娘便不会疼。”
元潜没有说话，拽着元纵衣袖的手却松开了。
元纵垂眸，行礼告退，却在转身时听到身后的小太子问：“镇北候，本宫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回殿下，臣名为元纵。”
元潜一怔：“元纵？”
元纵看着小太子满眼的震惊和不解，内心忽然一阵愉悦，他环视了四周一圈，确认隔墙无耳后，浅笑道：“算起来，殿下该喊臣一声‘皇叔’。”
“啊？”
“臣告退。”元纵笑意更浓。
“皇叔。”
元纵一顿。
只听到小殿下声音喑哑，却郑重万分道：“阿潜预祝皇叔凯旋归来，荡平北部十国，保我大元子民安康。”
元纵转身，单膝跪地，语气坚定：“臣定当不负殿下厚望。”
作者有话说第3章 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