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白衣若雪

80、第 80 章

　　外面依然是暴雨，雷电闪过时，顾家沉暗的房子里才有了一点儿亮光。
　　顾沉看了一眼窗外，又把视线收回来了，他去把灯打开了，他都忘了要开灯了。
　　光亮起，这个布置温馨的家里才像是活过来，他看了一眼他母亲，顾母自从他的房间出来就一直这么坐着，现在才随着光动了下。
　　顾沉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茶是安神茶，但顾母没有接，她甚至都没有看他，略过他看向了顾梁秋，声音还算是稳定的。
　　“说吧，从头说起，”
　　顾梁秋嘴角动了下，从头说起，但哪里才是头？他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大起大落无数次，找不到开始在哪儿。
　　他极浅的笑了下，是他不愿意去想那些过去。
　　顾母看他不说话，声音逐渐冰冷：“不知道从哪儿说是吗？那好，我问你，你是同性恋吗？……他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勾引了他的父亲吗？”
　　她说的艰难，顾梁秋惨淡的笑了下：“小欣，不管你信不信我，同你结婚的这些年我没有背叛过你，即便是我们两个分居依旧。”
　　他的人清俊，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温和的，即便是现在当着他儿子的面，他的语调也只是添了几分凄凉。
　　顾沉没有看他，只看着桌上的青花杯子，他的父母分居他早就知道了，六年前他外公出事后，她母亲睡眠不好，任何人不能打搅，于是顾教授便搬到了客卧住。
　　顾沉也说不清楚，顾母是不想任何人打扰她，还是要拒绝所有人，她从医院辞职，这些年不见任何朋友，她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想见了。
　　顾教授的话还是戳中了顾母，背叛两个字像是针一样扎进她的心里，她听不下去了，声音尖利道：“你闭嘴！你还有脸说吗？ ”
　　顾父被她呵斥果然闭嘴了，客厅里再一次进入了诡异的安静里，顾母的崩溃越发明显。
　　她像是忍不了这种寂静，再一次厉声道：“你说你没有跟他怎么样，那个狐狸精凭什么那么说你！你说你是造了什么孽要报应到我儿子身上！你说啊！”

　　她像是逃避一样的避开了顾父的问题，转移到了她的儿子身上，想到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成了她最惧怕的同性恋，她的理智尽失，她厮打着顾父。
　　顾沉起身扶她：“妈，”他抱着她肩膀，想跟她说让她冷静点儿，她的身体不适合太激动，但是他说不出来，这样的情境下没有哪个人能够冷静下来。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让她发泄出来更好。

　　顾母指甲卡进了他的肉里，好一会儿才止住颤抖，她推开顾沉重新坐了下去，冷漠的看着顾梁秋：“你说吧。这些年有没有找过他？他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梁秋缓缓的点了下头：“我找过他，他是榕城建工的冉镇平。学校的建设项目是榕城建工包下来的，除了这些，我也替他做一些设计的活。”
　　“做了多少年？”
　　顾母的声音冰冷，顾教授微微停顿了下才道：“加上今年7年了。”
　　顾沉无声的吸了口气，果然跟他想的一样。

　　他小心的看着顾母，看着她手指微微的颤抖着，她看着顾梁秋道：“7年啊，顾梁秋你瞒着我七年啊！榕城集团是吗？!你是卖身给他了吗？还是你献身给他了！你的顾院长就是这么来的吗？！”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小欣……”顾教授急切的道：“我就是想要偿还给他，是想偿还他，七年前爸出事了，是他出手帮忙的……我想还……”
　　顾教授在仓惶的时候忘了不能跟她提她父亲，顾沉的外公是顾母心中的刺，是让她这么多年无法抬起头做人的根源，所以她几乎是厉声打断了他。

　　“不要说了！我爸不需要他的帮忙！早知道是他帮忙，我宁愿死了！顾梁秋，你是在往我心上捅刀子啊！”
　　看顾母伸手抓胸口，顾沉轻声的喊她：“妈，妈，”
　　顾母在他的呼喊声里长长的吸了口气，胡乱的挥了下手，指着顾梁秋道：“你敢说你就是在工作上偿还他了吗！你敢说你一点儿都不喜欢他了吗？你敢说你不是同性恋了吗？”

　　她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尖锐了，但每问一句，顾梁秋的脸就白一分，顾母看着他颤抖的嘴唇，声音也颤了起来：“你是同性恋为什么要娶我？你对得起我吗？顾梁秋你对得起我爸吗？！我爸他曾经救过你啊！”
　　这句话喊出来后，不仅顾梁秋怔了下，顾沉也顿了下，他没忍住看了一眼顾教授，顾教授怔完后才缓缓点头。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爸。”
　　他的视线从顾沉身上看到整个房间，声音也像是带着怀念，他轻声跟顾沉说：“那年我出车祸，是你外公梁教授救了我，我那时昏迷不醒，身上也没有钱，但你外公依然先抢救了我。”
　　他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下，过往现在想起来也没有那么痛苦了，那年他得知冉镇平要跟金家联姻了，回学校的路上分神，被车撞了。

　　幸亏旁边就是济明医院，幸亏当时碰到了顾沉的外公，那时候已经时济明医院主任的梁教授。
　　他看着顾沉微微笑了下：“从那时候起，我就把你外公当再生父母，我父母也就是你爷爷奶奶，他们去世的早，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现在都记不太清他们的样子了。我是跟着你二爷爷生活的，但他们也不容易，所以成年后我就自己过了，有很长时间不知道家是什么感觉，你外公还有你妈妈……”
　　他说着看向了顾母：“你们家给了我一个家，是对我最好的人……

　　梁教授很好，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不想看着梁教授……出事，但我那时没有能力，除了会画图外，一无是处，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求了榕城集团的冉董事长。救梁教授是我自愿的，但是我对不起你，小欣，对不起。”
　　顾教授把他的过往言简意赅的说完了，没有提中间娶她的过程，因为旁边坐着已经出生了的儿子。
　　顾母心里冷的一颤颤的，她是趁虚而入、携恩求报的那个人。顾梁秋性子软，对于她当年强势的追求不知道怎么拒绝，再加上她父亲梁教授对他有恩，他不得已娶了她。

　　哈哈，他不得已啊，所以这么多年他对她从没有爱意，他对她很好，对他们出生的儿子也很好，但这些好都是温柔的，他从没有发过火，因为没有真的入过心，他所有的爱恨全都给了那个人。
　　顾母颤着的手缓缓的放在了沙发上，所有的一切都明了了，追究到最后，自己才是小丑。
　　顾沉看着她眼里的神采一下子暗下来，心里不自觉的提了起来，他把重新倒的热茶放在她手里：“妈，你喝口茶。”

　　顾母缓缓的看他，她是无法再看他的父亲，所以才把视线移到他身上，想把他当成救命稻草。但是他不是救命稻草，他是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沉听着她轻声问：“你也是同性恋吗？你也喜欢上了那个冉家的人了吗？”
　　顾沉看着她灰暗的眼神心底一抽，那里已经疼的没有边界了。
　　他被冉燃那句话伤到了，他是如她问的那样，喜欢上了冉燃。
　　这种爱于世不容，双方父母都不容。
　　顾沉眼神也暗了下来，他知道他也应该跟顾教授那样坦白从宽，他母亲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跟他一样控制欲强的人，今天晚上所有的事都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她会受不了的。
　　可是在他即将要点头的时候，顾母猛的站起来了，她没有了逼问顾教授时的力气了，或者说不想再从她儿子嘴里亲耳听见。她儿子沉默就是默认，她现在痛恨他的这种大人一样的理性了。
　　她匆忙的回了她的房间，顾沉站在原地看她，好一会儿都没有迈出脚步去，客厅里重新归为沉寂。
　　顾教授坐着也快成雕像了，看他没有要质问他的意思，顾沉跟他淡声道：“爸，你也去休息吧，我妈，我看着。”
　　顾教授今天空不出别的心情来教育他了，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起身回他的客房了。
　　他也想跟他的儿子好好谈一下，跟他说同性恋这条路不好走，可是经过今天晚上，他再也没有了立场。
　　为父不尊，上梁不正，他没有脸教育自己的儿子了，他甚至想这是他的原因，都怪他遗传给他的，他的儿子也跟他一样成了同性恋。
　　他确认他的儿子是了。
　　顾沉从小没有让他多管教，大小事情都是自己决定，考大学是，选专业是，那他的性格就是这么定下来了。
　　不是他能改变的了。
　　更何况他心里清楚，同性恋改变不了了。
　　这个既定的事实沉重的让他迈步艰难，他缓慢的回了房间。
　　这一个晚上注定睡不着了。
　　顾沉回了他的房间，只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又出来了。
　　他睡在了客厅沙发上，他的房间里冉燃的气息还在，在那张凌乱的床上，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在他身下……
　　顾沉睁开了眼，不让自己想下去了，他从沙发上坐起来，一直坐到了天亮。
　　一直警醒着，所以顾母醒了出门的时候顾沉就跟着她。
　　同七年前一样，他怕她承受不住打击。
　　等跟着她走出小区时，才发现冉燃的车停在外面，顾沉心里沉了下，如果冉燃没有开车，那他昨天晚上怎么回去的？
　　他只是微微一个走神，就看见她母亲径自走到了马路中间，她都没有看对面的红灯。
　　“妈！”
　　顾沉大喊了一声，冲了上去。

　　“顾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