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白衣若雪

50、第 50 章

　　卧室床不算大，就是普通的双人床，顾沉把他轻轻放下，不想把他再弄醒了，这家伙就睡着了比较好。
　　但他刚放下，他又睁了下眼，他的睡眠质量实在太差，现在这半梦半醒的状态全都是靠酒催发的，喝酒就有牢骚，他抬了下手指他：“我也很讨厌你。”顾沉把他手放下去，喝醉了酒就别说大实话了。给他盖上薄被，十月份了，晚上有一点儿凉了。
　　盖上了还不消停，他闭着眼睛笑：“但你总在我眼前出现，你说你都搬出去住了，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梦里呢，阴魂不散了吧。”
　　顾沉看着他嘴角勾起的那抹熟悉的冷笑，就着这个半抽身的姿势僵了好一会儿才在地上坐下来，没有坐在床上，跟刚才冉燃靠着沙发坐一个姿势。
　　他也没有再看冉燃，只看着侧面空落落的墙，他已经刻意冷落他两个月了，不见他就不会有心里负担的，反正他疏远他是为了他好，抱着这个想法，他冷落的很彻底。
　　他也应该没有什么愧疚的，但这一刻心脏跟被揪住了一样，那种断不了的撕扯一样的疼，绵延了整个胸腔，让他喘气都困难。
　　他是一个很传统的人，并不奢望惊心动魄的爱情，但是如果他有了另一半，就希望跟他长久的在一起，冉燃无论是从家庭还是他本人都不是他想要找的人，他们两个有越不过去的家庭恩怨，有完全不同的性格，有着巨大的家庭区别，门不当户不对。
　　本来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可是为什么就扭到了一起呢？

　　他在这个床头坐了好一会儿，等床上的冉燃彻底睡过去后才出去的。外面那两个人也都睡的四仰八叉的，一个沙发上，一个地上，顾沉给他们两个人一人扔了床毯子，幸好现在温度还没有太低，他这边没有太多的被子。
　　顾沉把桌上的残羹冷炙扔到厨房后，在另一张沙发上眯了会儿，陆听之的打呼噜声连绵不绝，周昊都用手拍了他好几次，顾沉闭着眼睛，心想今晚上恐怕睡不好了，这些家伙说是不打扰他明天上班，就是这么说的。
　　尽管这么嫌弃着，顾沉还是笑了下，他搬出来已经有两个星期了，总还是想他们的。环境越是安静的时候越想念曾经的热闹。

　　陆听之他们早上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这个房子里的床帘也没有太好，太阳明晃晃的照进来，也实在睡不着了。

　　陆听之去把冉燃叫起来：“冉少醒醒了，你这睡在床上还没有睡够啊？”
　　周昊也跟着后面嘟囔道：“老三也太偏向了，凭什么只让你睡床上啊，我这睡沙发睡的我背疼。”
　　冉燃从床上爬起来，他昨晚上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顾沉不可能让他睡床吧？
　　周昊指了下他光裸的上半身：“你们两个昨天晚上不会这么搂着睡的吧？”
　　顾沉早就不在这里了，所以他昨晚睡在哪儿没有人能证明，冉燃在床上僵了一会儿，他是自己跑进顾沉的床上的？喝醉了跑来了的？那不会又发生什么了吧？他低头看他身上。
　　周昊看他这个动作乐：“冉少，别看了，老三应该没有那么禽兽，虽然你长的细皮嫩肉的。”
　　冉燃捞起枕头打他：“滚！”

　　等从顾沉家里出门，冉燃还没有说话，周昊看他：“还生气呢？别气了，都是哥说的不对，你们两个是我的好兄弟，我相信你们两个的清白。”
　　冉燃嘴角微抽了下，他不相信他自己，周昊不知道他们两个有过马失前蹄的事，谁知道他借着酒能干出什么事来呢。
　　而且他还没有一点儿周昊口中说的恶心，这种搂在一起的恶心，上一次就没有过。
　　他前段时间跟陈少宇信誓旦旦的说他不是同性恋，但现在打脸打的未免太快了。
　　冉燃脸色阴沉下来，他不得不怀疑他自己，他想，同性恋是会遗传的吗？他是随了冉镇平吗。

　　冉燃此后再没有来过。，功课繁忙让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冬天，到了圣诞节了，学校里的松树上都挂满了灯。
　　平安夜的那天，是周五，学校里举办了圣诞舞会，陆听之已经是学生会的重要骨干了，拉着冉燃跟周昊去参加，跟他们两个说有惊喜，今晚来参加舞会的人美女如云。
　　为了这个，周昊特意装扮了下，穿上了西服。不过陆听之说的对，舞会中美女确实如云，舞会是全校师生皆可参加，大学里的女生都会打扮了，在灯光下每一个都美的跟要走红地毯一样。
　　冉燃在这里遇到了陆凝眉，陆凝眉也进了学生会，还担任了文艺策划，这场舞会她是主持人，冉燃在台下看着她也有一种恍惚感，认不太出来了，是时间过的太快了。
　　等她宣布完舞会开始，下来的时候看到了冉燃，朝他走了过来：“好久不见啊。”
　　周昊起哄道：“陆美女，你是要吸引所有人的视线吗？”
　　陆凝眉只一笑：“你们也来参加舞会啊，有找到合意的舞伴了吗？”
　　周昊啧了声:“我这就去找，不打扰你们俩了，冉少加油啊。”
　　他走后，陆凝眉看着他笑：“我能请你跳个舞吗？”
　　从上次分手已经快一年了，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不会处理事的人了，现在回想起来是她对不住冉燃的，那时把暗恋的人看的太重，伤了他的心，如果没有那些事，他们一直是朋友就好了。
　　冉燃看她伸出的手笑了下：“非常荣幸。”
　　他轻轻牵起了她的手，跟她在灯光里晃。
　　陆凝眉已经都放下了，不仅仅放下他，也把顾沉放下了，所以说话也就从容了，问他：“最近都没有怎么看见你，功课很忙是吗？”
　　冉燃嗯了声，陆凝眉看着他笑：“上次我在你们系举办的展览馆看见过你的作品。”
　　“我的作品？还上展览馆了？”冉燃心想他怎么不知道，而且就他这个水平上展览馆，是花钱买的吧？
　　陆凝眉被他这个自我怀疑的表情都笑了：“对，就是你的大作，怎么你还不自信了？还是三等奖呢。”
　　冉燃多少的想起来点儿，他们系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办一次模型展览，冉燃的水平从来没有在线过，上次陈少宇给他挑了半天把他一个勉强能看的拿去展览了，说每个学生年终都得交出一个作品来。
　　冉燃问陆凝眉：“我的作品就给了个三等奖吗？不是应该看在我家的份上给个一等奖吗？”
　　看样子陈少宇也没有昧着良心捧他。
　　陆凝眉被他逗笑了：“对，我也说以你这样的鬼才作品怎么能排在最后一个，简直是没有眼光，到底是那个导师给打的分啊。”
　　两人都笑。仿佛过去的那段时光又回来了，他们原本相处时就是这样欢乐的。
　　陆凝眉笑了一会儿就替他打算了，问他：“哎，小燃，你是不是没有参加你们的系教授专门成立的设计小组啊？怎么不参加呢？”
　　以他这个条件肯定能入的，不仅仅是指他父亲，她真的觉得他设计的很有想法，做设计的不就是天马行空吗？
　　冉燃觉得陆凝眉因着愧疚看他带滤镜了，他那作品要是能入了设计师的眼，那整个建筑设计师眼都瞎了。
　　再说，还有别的原因，冉燃想笑笑的，但只牵动了下嘴角，他不想参加是因为那里面有顾梁秋，顾沉的父亲。他不想见。
　　他跟陆凝眉笑道：“我一个大少爷，还用进小组开小灶吗？等毕业后还愁找不到工作？要不是真没有设计院要我，我回家躺平不就有了吗？”
　　陆凝眉知道他是在逗他，设计小组是学生挤破头想要进的，因为进去了，就证明离进设计院不远了，建筑设计跟别的设计不一样，都讲究师傅带徒弟，如果有幸被教授看好，直接就提拔成自己的徒弟，那前途不可限量，跟着师傅吃一碗饭都可以了。
　　他们这一行说起来同他们医学系差不多，都是要有师傅领进门的。
　　但她忘了，冉燃是谁，他们家是干什么的，被他这几个反问逗的肚子都疼了，冉燃如果真的靠家里的话很好，但实际上他很少说起他家，每次提起他家人，他都是用开玩笑的方式。
　　陆凝眉想着他回家躺平的样子，脚步都跳错了，冉燃一边扶着他一边说：“虽然咱们两个已经结束了，你也不能这么踩啊。”
　　陆凝眉听着他这话眼眶有些湿润，她握着冉燃的手看着他笑：“冉燃，咱们两个还是朋友是吗？”看冉燃点头，她也笑：“又是一年的平安夜了，我每次想起……”
　　陆凝眉想不下去了，虽然时隔一年，可去年的平安夜她怎么也忘不了。她深吸了口气后跟冉燃笑：“我很想你的，冉燃，希望你每天都平平安安，一会儿要从我这里领一个苹果啊。”
　　“好。”一曲跳完，陆凝眉要去忙了：“你再跳一会儿，你不知道后面有多少人想要跟你跳舞。”
　　冉燃只笑了下，等她走后，冉燃也出来了，他不想跟任何人跳舞了。
　　冉燃出了学校，外面飘着零星的雪花，不算太大，今年的雪没有去年大，冉燃往酒吧的方向走，在酒吧里点了一杯烈酒喝下去后，走进了那条巷子。
　　自从被打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这个地方，阴影不是那么快去掉的。
　　一走进来，那种隐约的血腥气就泛上鼻尖，冉燃脚步停顿了下，知道这是他的心理错觉。
　　雪还没有下大，没有为大地铺上一层雪白，于是这条巷子灰暗的让人恶心，但冉燃还是一步步的走过去，巷子非常长，他一步步的走，走到腿疼，胳膊疼时，他在被打趴下的那个位置停下来，靠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儿，走不动了，这个位置集聚了他所有的恐惧。
　　可也正是这个地方，顾沉出现了。
　　不止陆凝眉想过去年的今天，越接近圣诞节这个日子，他也越会去想，于是多想一次就会多想起一次顾沉。
　　这些日子他试过，他不是同性恋，他对任何男人都没有感觉。所以唯一的原因就是在这里了。顾沉在这个地方走进了他的心里，他如果想要忘记他，就要从这里开始，要自己克服这里，这样才不会让他在他心里成神。
　　哪怕这个过程纯属自虐，也要试试，这种恐惧总比要成为同性恋好，冉夫人一定会发疯的，她要是疯了他也不会好过的。
　　冉燃靠在墙上看着雪花一片片飞，渐渐有那一年大雪的样子，他跟陆凝眉走进这个巷子就被断了路，他让陆凝眉走，陆凝眉走后……
　　冉燃拧着眉头强迫自己往下想，把那些混账打的情节想起来，没有什么可怕的，那些人已经都被送进监狱里了，陈瑜这辈子都不能回来了，在异国他乡生死不知，所以不可怕。
　　被打断胳膊，踩在地上也不可怕的，血流成河也没什么的，顾沉就算不出来也没什么的，反正至多是在雪地里躺着就是了。
　　他最好别再出来了，如果他没有出来，就不会跟着他一起挨打，也不会让他记得这么深了。
　　冉燃闭着眼，没有听到被打的声音，只有雪花簌簌的扑在他脸上，冰冷一片，他在站的快要冻成一坨的时候终于迈开步子往巷子外走，沿着顾沉当初扶着他走过的路线。那时候觉得路那么漫长，一个巷子接一个，总也走不到尽头，但其实没有那么多的。
　　冉燃一个巷子一条路的走，身体渐渐的不再僵硬，随着出来的每一步，这种情况就好一点儿。
　　在快要走出巷子的时候，他把脚步变快了，后面就跑起来了，他渴望外面的灯光，外面广阔的马路，但他跑出来的那一刻撞到了人，是顾沉。
　　冉燃跑的急，这一下不仅把顾沉撞到了，自己也一屁股坐地上了，他瞪着从地上爬起来的顾沉，他为什么在这里？
　　他明明想要见到光的，但顾沉挡住了他的光，代替了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