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苏昔

3、第三章

　　岐山目光闪烁，不知该作何解释。

　　现任凤族族长夫人，岐山仙尊的道侣颜如玉从鼻腔中哼出一口气。
　　“行了，你那点小把戏还能瞒得过我。说，这位仙子到底是何来历。”

　　岐山为难了半天，还是降服于自家道侣的目光，道出了实情。

　　颜如玉皱了皱眉：“竟是君上托付！君上除了说让她做你的女儿，可还有说什么？”

　　岐山说：“除此之外，只让我好生照顾这位仙子。关于这位仙子的来历身世，却只字未提。”

　　结界中，颜如玉朝落英看去。见她一身红衣，气质空灵，亭亭立在那里，不言语，不动作，就已然是一副绝世的好风景。这样的容颜气质，若不是上天厚爱，便是自身血脉天赋不凡，生来法相神异。

　　颜如玉的结界是隔绝了她和岐山二人，这样的结界，不仅能隔绝声音动作，连时空也会停滞，乃是凤族秘传的心神交流之法。
　　却不想落英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注视，竟朝她看过来，莹莹一笑。

　　颜如玉心神跳了跳，收回目光。
　　好生古怪。这动作，莫不是察觉到了她的窥视？

　　颜如玉皱眉说：“此女怕是身份有异。”
　　岐山连连颔首，很是认同：“正是如此啊！看君上的样子，似乎对她格外看重。也因为这样，我才不敢将此事告诉瑾儿，她嘴快，要是到处嚷嚷，怕是会吸引过多不必要的注视。”

　　颜如玉心中思量，半晌冷哼一声，瞪了岐山一眼，挥手扯了结界。
　　岐山摸了摸鼻子。这不都解释清楚了，还瞪他作甚。

　　瑾瑜并未察觉自家爹爹和娘亲的秘密交流。在她看来，娘亲和自己一道前来，正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满心期待，哪知娘亲看了那红衣少女一眼，眼眶竟一下子就红了，几步上前拉住了少女的手，哽咽道：“落英我儿，苦了你了！”

　　瑾瑜的眼皮狠狠跳了跳。
　　落英我儿？什么叫落英我儿？
　　她只觉事态的发展开始朝着她从未设想的方向奔涌而去。

　　颜如玉执住落英的手，含泪道：“英儿，是为娘不好，你生来先天就不足，叫来龟仙尊给你算了一卦，说你命数有大劫，需避开凤族，到他族静养，可怜你这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亲娘。如今可算是接回来了！”

　　岐山见自家道侣说一句便拿帕擦一下眼泪，望着落英，满脸疼爱，一副想亲近又愧疚的样子。
　　这，说的连他都信了啊。他竟忍不住好好思索了一番，自己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先天不足被送去他族静养的孩子。

　　老脸一红，岐山轻咳一声，也跟着怅惘地叹息道：“是啊，夫人你也切莫伤怀，如今咱们一家人可算是团聚了，这是好事啊！莫要哭了。”

　　落英面对这场面，眼眸笑意更深 ，她甚至上前一步，接过颜如玉手中的丝帕，轻轻给颜如玉拭起了泪。
　　“是呀，娘亲，莫要哭了，女儿如今这不是回来了么。”声音温温柔柔，一副依恋之态。

　　这一声娘亲叫下去，颜如玉怔楞了一下，连哭都险些忘了。
　　听到岐山提醒般地咳嗽，才又接着拭泪，心中却升起一种古怪的感受。

　　一旁的瑾瑜却是彻底懵了。
　　红唇因为惊异而微微启开，视线在这三人间来回打转，“这，你们说得可是真的？”
　　她指着落英，惊诧道：“她难道真是我的妹妹？嫡亲妹妹？”

　　岐山忽而底气十足起来，他抚须，老神在在道：“之前便已经说过，落英是你嫡嫡亲的妹妹，你偏不信，竟还放火烧我的院子……”

　　瑾瑜站在原地，垂着脑袋，天人交战了一会儿，看样子是终于接受了这个父母亲口认证的事实。
　　小脸露出一丝尴尬来，显然也是想起了自己先前的鲁莽。瑾瑜挠挠头，走到落英跟前，赧然道：“妹妹，先前是我不对，失礼了。”

　　落英笑颜不变：“这有什么，你先前也不知道啊。另外，唤我落英就好。”
　　瑾瑜对待自家人，一向是怎么亲热怎么来，知道落英是自己的亲妹妹，便打消了之前的芥蒂，亲热道：“好，那你也可以叫我瑾瑜。”

　　岐山和颜如玉对视一眼，皆能看见彼此眼中的无奈。
　　岐山心道，看自家女儿这傻样子，便是被卖了还要给人家数钱呢，好在先前瞒住了她。再来，君上交托的这位仙子，行事也着实古怪。

　　她初初醒来，看周围的目光，好似一张白纸。然而，不记前尘往事，身处陌生环境，旁边是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却也丝毫不见她惊惶。
　　处事随心而淡然，天真却也冷漠。这般风度气质，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不知为何，岐山忽而想到自己面对落英时的奇异感受。似亲近，又似畏惧。
　　说来也可笑，他堂堂仙尊，竟会对一小辈有心悸之感，这样心悸的感觉，也只有面对君上时才偶有发生。

　　岐山忽而想到什么，脸色一变，莫非……
　　他很快自嘲般地摇了摇头，这联想过于荒诞。

　　无量劫后，龙族大败神凤，龙族成为天地之主。为绝后患，龙族将神凤主脉族人皆尽围杀，而其余逃亡的神凤支脉族人也都应劫陨落。神凤由此衰败。
　　君上能存活至今，乃是因为他本身就战力不凡，修为深厚，还成就了神位。即便如此，也已经足够惊人，更遑论一个小辈呢。

　　神凤，除君上外，当再不会有任何族人了。
　　岐山目含哀戚，叹息一声，不再去想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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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落英便在凤族呆了半月。这半月，全凤族上下都知晓族长与夫人竟还有一个女儿，因先天不足，曾被抱去他族养育，而今才接回来。
　　当然，消息传得这般广自然也有瑾瑜的功劳。

　　她逢人便说：“我愿来竟有个亲妹妹。我终于不再是家里的老小了。”然后再将自己妹妹先天不足这番言论讲一遍。

　　有人听完，唏嘘了一番后问：“竟是这般。那你的妹妹现下在哪儿呢，怎不见她人？”
　　瑾瑜说：“妹妹喜静，现正居住在山腰的凤吟院中。”
　　众感叹：“凤吟院不是族长特特为神君准备的院落么，看来族长对这位刚接回来的掌珠宠爱得紧呐。她应该很好看吧。”

　　瑾瑜便抬起秀气的下巴，仿佛众人在夸她：“那是，我妹妹天人之姿，我长这么大还未在仙界见过像她这么好看的仙子呢。”
　　如此，又引来一阵唏嘘感叹。

　　在瑾瑜的鼓吹下，凤族众人对落英充满好奇。但因她居住在凤吟院中，此乃神君院落，众不敢上前打扰。

　　倒是有胆大的小凤，趁着长辈不注意，偷偷去凤吟院忘了一眼。
　　回来大惊小怪道：“呀，整个凤吟院的梧桐红光漫天，竟像是烧起来了一般咧。”
　　长辈唬了一跳：“那梧桐林岂不是烧坏了？”
　　小凤叽叽喳喳：“没有没有，那火好似并非凡火，像活着一般，都围着梧桐枝跳舞，却并未伤到梧桐半分。”

　　越来越多的族人注意到了凤吟院中的异象。这般大的动静，自然也瞒不过身为族长的岐山。

　　他有些担忧地问道侣：“瑾儿倒也真是兜不住秘密，几日便吵嚷得全族皆知。只是，凤吟院中的动静，也着实有些大了，这般神异之景，是否要布个结界，将之遮去啊？”

　　颜如玉蹙眉深思，半晌摇头道：“还是不必了。遮遮掩掩，倒引人怀疑，还不如大大方方，任人看去。院有红光怎么了，别人问起，只说小女最近在修习火系术法，便能敷衍过去。”

　　岐山抚掌，拍马屁道：“如此甚好，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颜如玉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不作评价。

　　又过三日。岐山来到凤吟院中。
　　落英正栖在枝上，周围橙红的灵火正围着她上下纷飞。见岐山到此，落英从枝头轻盈落下，笑道：“爹爹来了。”

　　岐山面色僵了僵，又很快恢复自然。他现在是越来越习惯自己多了个女儿了。

　　他道：“英儿的院落最近甚是热闹。”
　　他意有所指。

　　落英朝他侧目的方向看去，伸出手引来一串灵火，“爹爹说的是这个吗？我宿在这院中，甚是无聊，便用法术召来灵火，为我跳舞。可是不妥？”

　　岐山见到，漂浮在落英周围的灵火具是灵性不凡，尤其是最前方那朵，竟隐隐传来灵火之精的气息。可灵火之精是能随便召唤来伴舞的吗？

　　岐山在心里数落自己越发老眼昏花，不再深想，只道：“并无不妥，不过可以看出英儿确实是无聊了。”
　　沉吟一番，他说：“正好，此番过来我正要说一事。天族不日便要举办三千神会，广邀三界各族，凤族也在所邀之列。英儿若是无聊，可要随我一起去天庭？便是不参加神会，参观一下，也是好的。”

　　“天族？”落英美目微闪，挑出这两个字，问：“可是龙族？”

　　岐山奇怪，龙族？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说法了。
　　“正是！”

　　随着岐山话音落下，落英忽觉灵台有感，似乎冥冥之中，龙族天庭是她必去的地方。
　　伸手将前方漂浮的灵火掐灭，落英眼眸精湛道：“爹爹，我觉得此行甚好。”
　　她上前一步，兴味盎然道：“何时启程？”

　　岐山看着落英已然是整装待发之态，有些讪讪道：“亲女莫急。启程还需几日。”
　　察觉到落英蓦然蹙起了眉，岐山心中竟然升起一丝罪恶感。

　　他竟然会因为辜负了落英的期待就升起罪恶感。
　　这，何其荒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