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替身不干了》泇诺

2、顺路看看

　　回到熟悉的房间，看着周遭违和的陈设，边淮轻笑了一声，心中蓦地升起些许荒唐感。

　　墙壁上挂着不少抽象派画作，他其实根本看不懂这些，只知道苏子兮喜欢。当初他为了和苏子兮更接近些，试图去喜欢一些自己毫无兴趣的东西。

　　可惜没骗得了别人，独独骗了自己。

　　书房里笔墨纸砚摆放得整整齐齐，只不过两周未动，已落了尘。

　　苏子兮练得一手好字，又自小学国画，总是能带给粉丝许多惊喜。边淮半路出家，不得章法，总是想着与苏子兮更接近些，却从未考虑过自己适不适合，又喜不喜欢。

　　他拿起纸笔，端详良久，然后……毫不犹豫地丢进了垃圾桶。

　　许是弯腰时扯到了腰腹，伤口一阵阵的痛。

　　边淮迟疑片刻，望着满满当当的书柜，拿起手机，在网上扒拉好半天，找到了图书馆的联系方式。

　　不仅是这些书，墙上那些画，他也打算一并处理掉。直接扔掉太浪费，他准备全数捐赠给图书馆。

　　……

　　折腾完，已经是晚上。

　　边淮到底是个伤患，体力活都是工作人员在干，他却觉得累得不行。结束之后，他只匆匆吃了药，便回房休息。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许是最近心情波动太大，他梦到了许多以前的事。

　　——

　　“那小光头谁啊，这么特立独行？”

　　“啧，就咱班那个边淮啊，大名人呐！人家拿的可是身患“绝症”的美少年人设。”

　　“哈哈哈我也听说过他，说是他爹为了骗钱，把他伪装成白血病人，众筹治病来着。那光头也是为了装得更像点，啧啧，真够缺德的。”

　　“可不是嘛，还艹什么病美人人设，就这光头，就特么离谱！”

　　“不过别说，这家伙还真长了一张女人脸。”

　　“可能遗传他那便宜妈了吧，啧，真那么缺钱，可以学学他那便宜妈啊，赚得说不定比骗到的钱多。”

　　边淮坐在角落，头埋得很低。他心里堵得难受，却无法反驳。

　　因为那些人说得没错，他爸爸确实干了这么差劲的事，而他妈妈，也确实是个风月女子。爸爸是个老赖，还是个牛皮王，妈妈却以为自己攀上了一头肥羊，甚至生下了他。

　　等爸爸本性暴露，妈妈便当机立断地丢下了他们父子，再也没回来过。俩人没领结婚证，倒是连离婚的手续都省了。

　　爸爸起初没想养他，可看边淮长得不错，弄惨一点出去赚同情钱效果不错。远房亲戚、街坊领居、甚至是他的老师、同学家长，都被他爸爸“借”过钱，从未还过。

　　后来再也借不到了，爸爸便伪造了病历，强行让边淮装病，为了装得像点，特意带边淮去剃了光头，秋冬换季，用凉水给边淮冲澡，如愿地得到了一个虚弱的病患。

　　后来事情暴露，爸爸入狱，边淮得到了短暂的喘息时间，至少这几年，他不会再被打得奄奄一息了。

　　只是，学校里总是少不了流言蜚语。

　　边淮最怕的，就是课间。

　　他听着周围同学们调侃的话语，那一道道刺人的视线夹杂着毫不遮掩的鄙夷与嫌弃，他不由地红了眼眶，恨不得将脑袋埋进桌子底下。

　　“说够了么？”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音量不算大，却让周围吵嚷的议论戛然而止。

　　顾景枫掀起眸，锐利的眼神扫过周遭八卦的人们，嗓音冷漠至极，“你们，吵到我睡觉了。”

　　“……”众人心中无语，偏偏没人敢站出来跟他唱反调，只互相看了看，老老实实闭了嘴。

　　边淮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出声的顾景枫，恰好撞上了对方的视线。边淮一惊，条件反射地低下头，再度成了缩头乌龟，露在外面的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染上了一抹粉。

　　顾景枫帮了他，他该和对方说声谢谢。

　　边淮这么告诉自己，再度鼓起勇气抬起头，却发现顾景枫已经趴回桌上。他盯着对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一时间竟有些分辨不清，对方究竟是在帮他，还是单纯被吵到了。

　　还不等他想明白，上课铃响了。他便抛下杂念，全身心地听老师讲课。

　　在他为数不多的认知里，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上课。只有在这段时间，他才能抛下自己的身世，感受到平等。

　　再痛苦，再难的时候，他都没有想过放弃学习，哪怕被揍得意识恍惚，他也会在那个人睡着之后，挣扎着爬起来，完成学业。

　　因为他知道，他想要改变未来，只有学习这一条路。所以，就算同学们对他抱持恶意，他也从未讨厌过上学的时光。

　　更何况，学校里，有很温柔的人。

　　边淮摸着桌肚里不知何时多出的羊绒帽，手上心上，都是暖的。

　　——

　　边淮感受到腰上传来的暖意，悠悠转醒。

　　眼眶一片湿润，竟是在睡梦中，不知不觉掉了许多眼泪。

　　他抬手将眼泪抹掉，才看清面前的人。深邃的五官在昏暗的灯光映衬下，显得成熟且性感，与记忆中冷淡又温柔的少年重合在一起，让他一阵恍惚，一时没分清今夕何年。

　　直到腰间的钝痛感传来，他才一下子清醒。

　　边淮垂眸看了眼对方尚停留在他腰间的手，心中了然，“我先去洗澡，枫哥稍等一会。”

　　他的嗓音微哑，带着初醒的慵懒，像只优雅的猫咪甩了下尾巴，轻轻在顾景枫心头扫过。

　　“我还不至于这么急色。”顾景枫不动声色地将人摁了回去，解释道：“之前太忙，没能去看你，今天正好忙完一阵，顺路来看看。”

　　若是换做平时，顾景枫并不会多费口舌解释这些。

　　只是今天，看着对方难得素净的模样，竟有些心软。边淮一直是好看的，只是以前妆容太艳，活得太假，如今卸下浓妆，露出原本的干净模样，才有了几分真的感觉。

　　他坐在床边，看了对方好一会，边淮却眉头紧锁，断断续续地哭了起来。

　　很疼吗？在梦里都会被疼哭？伤还没好吗？

　　他掀开边淮的衣服，想看看对方的伤恢复得怎么样，却被误会成了耍流氓。难道在边淮眼里，他脑子里只能装得下那点事？

　　边淮脸色微红，慢吞吞地窝回被子里。这可不能怪他想岔，毕竟顾景枫很忙，没空和他交流感情，每次过来，基本都是为了解决需求。

　　“枫哥不用担心，我已经没事了。”边淮躺上床上，有些局促地望着顾景枫。

　　他没想到顾景枫会过来，毕竟在他“看到”的剧情里，他在医院躺了三周，顾景枫也没去看过他。或许是因为他提前出院，恰好卡在了顾景枫的行程点。

　　“嗯，之后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联系裴辰，我跟他提前打过招呼了。《晨雾》剧组那边先让他们换人，等你休养好，再给你换个更好的。”

　　顾景枫的声线又低又沉，收敛了少年时期的桀骜，变得更加沉稳有力。他当惯了上位者，说话只喜欢抛出结果，能耐下性子承诺未来更好的资源，已经是边淮少见的温柔时刻。

　　也就是这偶尔的温柔，让边淮总是认不清自己，对本就不存在的感情抱着希冀。

　　其实他知道的，顾景枫一直都有温柔的一面，只不过不是因为感情，而是因为教养。学生时代对方无数次伸出援手，只是单纯地源自于对弱小的怜悯。

　　今天专程来看他，也并不是因为关心，而是因为自己为他挡了一刀，于理，他应当探望。

　　顾景枫对他并无多余的感情，所以才会让边淮有事找裴辰，而不是找他。

　　边淮定定地望着昏黄灯光下的英俊轮廓，一瞬失神之后，乖巧地应了声，“好。”

　　今天的边淮似乎乖得过分。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顾景枫并未多问什么，只叮嘱道：“好好休息，我去隔壁睡。”

　　“怎么不在这屋休息？”边淮有些不解，这屋床很大，完全足够俩人睡在一起。再说了，他们俩同床共枕了许多次，实在没必要见外。

　　当然是为了避免擦·枪走火。

　　明明是个伤患，却没点伤患的自觉。

　　顾景枫看了一眼面露不解的某人，并没有解释，而是径自将边淮的被子掖好，熄了灯，只留下一句——“好好养伤。”

　　视野重回黑暗，边淮却仍盯着顾景枫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顾景枫果然是不在意他的。

　　不然也不会注意不到，如今这个房子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又或者，顾景枫注意到了，只是完全没放在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