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之主》惜泽

67、第 67 章

　　穆康带着八位弟子回归昆仑山，穆清茜飞奔至大殿看到阔别七年的父亲----穆康明显老了，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爹爹那笔直挺拔的脊梁竟然有些弯曲，整个人就像是大病初愈，只那双眼睛依旧明亮锐利。

　　“父亲！”穆清茜踏出门槛傻傻的愣在那，穆康也没想到一日离别再见居然是七年，奶娃娃变成亭亭玉立的娇美少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糯儿，你是糯儿！”

　　“爹爹！”穆清茜飞一般撞进穆康的怀抱：“爹爹糯儿想你了！”

　　穆康双臂高高举起穆清茜：“我的糯儿长成大姑娘了，爹快举不动了……”

　　咯咯咯的笑声传遍大殿，不远处的知秋满面泪痕，她强忍心中酸楚笑道：“主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小主子总算能有个依靠，这些年不断地传来主上病未地消息让她彻夜难眠又不敢说，这下真的好了。

　　德宣几个跟师父下山时还都是少年如今都成了青年，日子过得真快七年，小师妹已经长大，师母……德宣看看众师弟道：“当初发誓要看护小师妹长大，事与愿违如今……”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说：“再也不能抱小师妹了！”

　　抱着奶娃娃的情形仿佛还在昨日，恍惚间那个奶娃变成如今的少女，德阳最小他小声嘟囔道：“我还没抱够呢小师妹怎么就长大了？”

　　德仁：“呸！难道小师妹永远是小豆丁？”

　　德阳：“唉，也是啊，就是……就是一下子无法接受。”

　　德俊：“你们几个以后要矜持点，小师妹终究是女娃！”

　　“知道了！”

　　穆清茜站在父亲身边冲几位师兄福了福：“见过几位师兄。”

　　几个白衣青年瞬间端衣正冠齐齐拱手：“小师妹！”

　　长春宫热闹起来，知秋脸上总算有了笑容，穆康拉着女儿的手往殿内走思虑良久最终还是要说出口：“外祖身体一直不好，你母亲留在他身边尽孝，糯儿……”话未说完穆清茜只简单嗯了声，穆康准备了长篇大论被噎回肚子，他狐疑的看向女儿，穆清茜也仰头望着他，眼神里很多情绪一闪而过：“女儿都懂！”

　　这个模样让穆康心疼双眼酸痛紧忙抬头，“这几年功课如何？”

　　“尚可！”穆清茜说，穆康知道，知秋的每次信件都是大篇幅在说小公主，每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岂止是尚可两个字能概论的，当爹的尤其是担负龙涎令的穆康怎会不知道女儿如此拼命的原因，除了心疼还有心酸，无奈……早早让孩子受这么多苦是他这个当爹的失责，但大义在前小家在后，为苍生、为百姓只能委屈女儿。

　　“莫心急，以后爹爹陪你！”穆康说，他身体初愈也需要时间调整。

　　穆清茜压下心中所有的担忧与疑惑乖巧的点点头：“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是，以后的日子长着呢！”穆康攥紧女儿的手走进明乾殿。

　　这顿是穆清茜吃的最舒心的晚餐，夜明珠发着温润的光，她与父亲对坐，小小的酒杯里装满了甜腻的果酒，各色菜式都是秋姨精心准备的，羽莹混到德宣他们那桌被灌了不少酒，谁都没有提七年前，谁都没有提娘娘，欢畅的背后隐藏无尽的伤感。

　　谈笑间来了位不速之客，雪白的衣衫如同带着寒气的冰凌闪入猛地与穆清茜投来的目光相撞奋垣一愣，随即拱手：“主上！”

　　穆康起身相迎：“少君客气！”电光火石间两人交换了眼神，穆康指了指穆清茜：“这是小女清茜！这位是奋垣少君！”

　　穆清茜起身一礼：“奋垣少君！”

　　“小公主！”话毕奋垣就跟石块一样不动了，穆康深知这位小少君的脾性笑笑道：“我们去书房！”

　　直到饭毕穆清茜才见一抹白影从父亲书房闪出直冲天际，而后很久父亲也没出书房，穆清茜回到娴梦园坐在茂盛的藤花下对着月亮发呆。

　　父亲回来了，母亲……再也见不到母亲了，她摸了摸自己的眉间，总感觉母亲就在身边，七年了穆清茜已经不能准确的回忆起母亲的音容笑貌，每次脑海中清晰的画面只要她转念那影像就会消散，朦朦胧胧看不清，几次梦中母亲的脸都像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人死了会去哪呢？

　　羽莹乖巧的伏在穆清茜膝上，眼珠子瞪得老大，再大，再大然后死死的闭上了，今晚的果酒真香！

　　穆清茜好笑的看着羽莹，均匀的鼾声证明此鸟，不此鸡睡得有多沉，她无奈的笑笑抱着胖乎乎沉甸甸的‘小鸡’回房。

　　翌日，早膳毕穆清茜刚要去上课穆康开口道：“糯儿今日不必去上课了。”

　　“嗯？”穆清茜一愣，只见父亲笑笑：“这些年我这个当爹的也没陪你转眼你都大了，为父想趁你还在膝下承欢之际带你各处游玩，遍观大千世界，用不了几年你也就到了出阁的年纪，到时候为父想带你也不成了。”

　　穆清茜闻言两颊飞彩云小脚一跺：“爹~~~您说什么呢？”

　　“哈哈哈哈~~~”穆康大笑：“糯儿这是害羞了！”

　　“我，我不跟你说了！”穆清茜转身回娴梦园，临出门穆康又说：“收拾收拾明日启程。”

　　看着女儿远处的身影穆康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眉头轻蹙，知秋在旁道：“主上真要带小主子巡游？”

　　“终归要交给她，昨夜奋垣说天龙族禁地发现魔气与龙脉的气息，还说昨日糯儿差点受害，七年了，父君与鸾宁用命换来的安宁难道如此不堪一击。”这话穆康像是对知秋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七年前一战父亲、老婆都葬身北寒之地，奋垣失掉半身麒麟血才换他一条残命，如今魔气再现，他是真不想散手之际把这么个烂摊子留给年幼的女儿。

　　龙涎一族使命如此，再多不舍也抵不过万物苍生，穆康重重地叹口气道：“德宣几个留下守家，就算是龙涎一族死绝了还有他们支撑，明日起加紧修炼以防万一！”

　　“不，师父！”门外地德宣正要进来闻言道：“我要随师父同往！”

　　“宣儿，”穆康沉下脸：“你是大师兄，倘若为师真的有什么，这昆仑山、长春宫乃至整个龙涎一族你就是那根顶梁柱，小师妹还小需要你辅佐，万物苍生需要龙涎族护佑，怎能义气用事！”

　　德宣双眼赤红，他怎不知那魔气凶险，七年前他还是少年，如今已经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不能担起做徒弟的责任算什么男人！

　　“师父！”德宣再次开口：“您说的都在理，可德宣身为大师兄就应该随侍在师父身边，关键时刻也能护小师妹周全……”

　　“荒唐！”穆康怒斥，德宣没见过师父如此动怒忙垂下头“难道整个龙涎族都比不上随侍为师？在你心里大义何在，苍生何在？”

　　“我~~”德宣诺诺的说：“我就是想跟随师父……”

　　“好了！”穆康摆手：“明日开始你们几个在镜台闭关，无召不得擅自离山！”

　　德宣想到了什么猛地抬眼，师父脸上愤怒之色已然褪去满眼都是怜惜，德宣心中酸楚俯身行礼退出明乾殿。

　　知秋端上热茶轻声道：“主上是何苦呢？”

　　穆康端起茶杯目及远方没再吭声，不知过了多久有个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我多想看着这几个小子成家立业……”

　　此次出行穆康只带了穆清茜及献超一队护卫，徐焰暂回徐家待命，知秋拉着小主子的手嘱咐了又祝福，毕竟从穆清茜出生到现在就没离开过知秋的眼，满含不舍的交代一遍又一遍，临走对羽莹说：“你这丫头别总顾着吃，小主子在外你多精细点，出了差错看我不拔光你的毛！”吓得羽莹一吐舌头躲在穆清茜袖子里装没听见，穆清茜抓着知秋的手道：“好了秋姨我不是小孩子了，放心吧！”

　　知秋眼框登时红了，放心，让她怎么放心，好端端活生生的主子离开就再也没回来，她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让小主子离开，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此去山高路远危难重重让她如何不担心。

　　“小主子万万要照顾好自己……”话说到这儿已经说不下去了，莫大的酸楚涌上心头她别过脸去，小主子出门不能悲悲切切，不吉利。

　　“我定照顾好自己还有父亲，秋姨放心吧！”穆清茜挥挥手坐上玄牛，随着穆康说了声：“走了！”一队人腾空而起朝西南驰去。

　　“父亲带我去哪？”穆清茜坐于牛背上对穆康说，“先去看看你顿伯伯！”穆清茜闻言拍了怕玄牛的脑门道：“妞妞要回家了，高不高兴？”

　　小玄牛喷了个响鼻表示很欢喜，回家的路它熟，不多时就看到大片山脉，玄牛俯身向下。

　　在高处俯瞰山脉连绵树木郁郁葱葱，楼台殿宇隐于其中，越往近处，那翠绿的植被，巍峨的群山像是被拉上一层幕布，雾气缠绕阻断了视线穆清茜轻声问道：“顿伯伯家如此神秘？”

　　穆康笑道：“顿伯伯家平日访客较少，设置雾障在所难免。”

　　穆清茜似懂非懂，“那就是莫要妄进的意思？”

　　穆康点头飘下云端说：“到了！”

　　层层迷障围绕山间，穆康腕上龙形手环发出异彩，只闻声道：“主上驾临顿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眼前景致巨变，石阶前顿知拱手施礼：“主上！公主！”

　　穆清茜轻轻还礼，穆康摆手道：“无需多礼，近日得空带小女游玩，顿老莫紧张！”

　　顿知点头道：“主上请！”说完若有所思看了穆清茜一眼道：“公主请！”

　　一路拾阶而上，穆康与顿知走在前面不知说了点什么回头到：“让玄牛带你四处逛逛，我与你顿伯伯有事要谈！”

　　穆清茜正有此意，翻身跃到牛背上说：“妞妞带我参观参观你家！”

　　玄牛闻声晃了晃屁股昂起头嘶鸣一声刨开四蹄朝山上飞去，嶙峋怪石山川树木纷纷朝身后飞去，小玄牛身形非常快，不多时来到腹地，这里山势平稳，树木林立，山泉自上而下，叫不上名字的各式鸟儿在林间飞跃、鸣叫，玄牛对着山谷发出长长的叫声“呜~~~~”

　　山坡、峡谷、丛林深处闪出无数玄牛，他们奔跑跳跃来到穆清茜身边，“这都是你的家人？”穆清茜说，玄牛点点头，眼睛寻到一抹身影急速飞奔过去，大玄牛也看到了妞妞欣喜的“呜”了一声，穆清茜还没看到过玄牛撒娇，这庞大的身躯在母亲身上蹭啊蹭，那种感觉不禁让她鼻子发酸，玄牛对母亲尚有如此的依恋何况是她。

　　大片的玄牛从四处奔来，有的嘴里含着野果非要穆清茜尝尝，有的顶着野花非要给穆清茜带上，有的不知从哪衔来只小兔子非要塞给穆清茜，逗得小女孩咯咯咯地笑声响彻山谷。

　　十年来，穆清茜没如此欢快过，玄牛们想出各种方法逗小主子开心，林间的鸟儿也纷纷跳出嬉戏，一排和谐欢乐的场景。

　　山涧深处似有水声，一抹银白飞出水面，扒着岩石朝山谷张望，看绿影之间一袭淡粉色长裙，小姑娘玲珑似水，笑声如铃，银蛟羡慕的眺望着。

　　忽然几簇花瓣随风飘落正落在银蛟鼻尖，淡淡的花香上似乎带着少女独有的芬芳，它拱起鼻子朝少女游去----

　　穆清茜玩心正浓，忽见白影闪过，有什么东西从山涧飞出，她下意识甩出蟒鞭，只那蟒鞭堪堪要击打在要害处穆清茜蓦地对上那双眸子，有欢喜有恐惧，似乎还有些委屈，蟒鞭瞬间回到穆清茜腕上，银蛟将花瓣轻柔的放在穆清茜手上又以极快的身形落回水中。

　　是个银蛟，穆清茜拿着花瓣闻了闻又投回水中：“蛟儿，捡上来！”

　　银蛟闻言在水中翻出个大水花稳稳地将花瓣送出，穆清茜咯咯笑道：“蛟儿真棒！”

　　穆康与顿知站立于山顶，俯身看向山谷，“小公主对苍生万物与生俱来的怜爱！”顿时说。穆康点点头：“就是不知道她这份纯真能维持多久！”

　　顿知看向穆康，银白的胡须随风颤颤：“主上的意思？”

　　“此来一是探寻神树有无异常，天龙禁地发现魔气，龙脉似有融合之像，二来，”他看向顿知：“我这身体你也知道，带她巡视十二支为……早做准备。再有……”穆康半晌无声，仿佛那几个字用尽了他的元气，声音疲惫苍老：“看看鸾宁！”

　　主仆二人不语，唯这山脉轰然一震，谷中有少女的歌声传来……

　　穆清茜坐在银蛟身上穿梭于山涧、河谷、泉眼、瀑布……“蛟儿，再快点，飞奥~~~”

　　耳边似有轻声的吟唱，风裹挟着花瓣卷至浮空洒向不死城，漫山遍野被花瓣铺满，就像母亲为孩子献上最后的礼物，穆康眼角湿润，伸手接过花瓣，那是鸾宁最爱的凤楠花……

　　鸾宁----穆康闭上滚烫的双眼，带着炙热的液体落在花瓣上，那片片洁白瞬间变得嫣红，千树万树凤楠开，忽如一夜染嫣红，穆康恍惚间看到初入凤族见到的那个少女。

　　凤楠花只凤族独有，那是鸾宁最爱，正值花期满山莹白，那个明艳动人的少女奔跑与林间，随风飘舞的花瓣似灵似魅，将穆康的心永久的扣在凤楠花林。

　　多少年穆康都庆幸那年误入凤楠林，可如今想来却宁可自己从来没去过凤族，没入凤楠林，更没有对那个小郡主一见倾心。

　　为了龙涎族主母的头衔，为了天下苍生，断了她年轻的生命，鸾宁，你可怪我？

　　风带着呜咽，花瓣卷起轻抚穆康的面容，她不怨，不悔……

　　穆康紧紧攥着手心，那里滚烫，火红的龙涎令印闪出耀眼的红光，昭示它的存在，它的主权。

　　“主上是明日探寻神树还是……”顿知问。

　　山谷中那个少女正扬起一捧花瓣，飘飘洒洒如雪如画，“让她再玩耍两日吧！”穆康说，他不想让沉重的负担过早压在女儿身上，早早将那天真无邪的天性消磨殆尽。

　　顿知默默点头，回首看向起伏的山脉终是没再说话。

　　天色将晚穆清茜恋恋不舍告别银蛟、玄牛，“明日再陪你们玩！”她挥挥手坐上妞妞的背道：“去见父亲！”

　　不死城内灯火通明，顿知摆宴，席间问穆清茜玩耍的高兴与否，穆清茜兴奋的眨着双眼给穆康讲述玄牛和蛟儿，“父亲你知道么，妞妞见到母亲就像个小奶猫，那样子可笑急了，还有那只银蛟，可调皮了，女儿说什么它都懂，父亲我们把蛟儿带回昆仑山好不好？”

　　少女抓着父亲的胳膊央求道，那渴望的眼神，微微翘起的小嘴任谁都不忍拒绝，穆康笑道：“好啊，等我们回去在后山建个深涧，引些灵泉就来接它！”

　　“真的？”少女眼神幽得一亮，满怀期待的盘算着要把灵泉引到何处，穆康微微别过脸不查的叹了口气。

　　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的穆清茜突然看向顿知：“顿伯伯可舍得，不会怪我夺人所爱？”

　　顿知……捋了捋胡子道：“公主爱惜银蛟是你们的缘分，老朽自然舍得！”

　　穆清茜闻言拍了怕心脏道：“那我就放心了，真好，蛟儿能随我去昆仑山了，那样我就能日日跟蛟儿玩耍了！”

　　穆康与顿知各怀心事点头附和，转天用过早膳穆清茜就迫不及待催着妞妞带她去山谷，整整两日，从早晨到晚上，就连午膳都是跟蛟儿一起用的，羽莹颇为嫉妒，说主子有了蛟儿就忘了她，穆清茜笑着说：“那你跟蛟儿玩会儿。”说完将羽莹抛向山涧，惊得羽莹大喊救命，还是银蛟腾空跃起用头颅接住羽莹，这家伙对滑不溜秋的银蛟无甚好感，急忙飞回到玄牛背上再也不吭声了。

　　穆清茜看到羽莹吃瘪的样子乐弯了腰，银蛟翻起巨大的水花扑出涧外，正好落在羽莹身上，顿时成了名副其实的落汤鸡。

　　“你，你……”她呼扇着翅膀想找银蛟算账，只那气势堪堪维持到一半，见到畅游山涧的银蛟瞬时像个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朝树上飞去，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她恨恨的想。

　　穆清茜笑吧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数天上的云朵，玄牛趴在她身边甘愿当枕头，银蛟扒着岩石静静的看着小主子，林间叽叽喳喳的鸟儿都闭了声，就连风都变得柔和，仿佛怕吹出枝叶的声音扰了小主子休息。

　　没有比这一刻更加舒畅了，穆清茜想。

　　城内-----穆康面容肃穆对顿知说：“明日开启神殿时辰可选好了？”

　　顿知：“主上放心，一切安排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