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之主》惜泽

34、第 34 章

　　淳安三十九年十一月二十，是迄今为止最难的冬月，每年的这个时候，不管王族贵臣还是黎民百姓欢天喜地张灯结彩迎接春节的时候，前期灾民瘟疫横行，弄得人心惶惶，前脚安抚好灾民，这又狼烟四起，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年。

　　北三部由茴城、宣凉、并州组成，长久以来面对的是野蛮的伦卡族人，好斗斯罗国人以及墙头草的古加国。

　　上回穆将军守卫茴城，被伦卡族围攻，宣凉并州无调令不敢发兵营救，朝廷有朝廷的想法，茴城地处东北，而并州一旦出兵增援等于把整个西北的大门敞开，斯罗国虎视眈眈已久，实在不敢冒险。

　　据说朝廷不是没派兵，而是调的兵迟迟未到，当初还是庄王爷私自让人带着自己的私印到敦管调的守城兵，才解了茴城之围。

　　要说一个伦卡族为啥这么厉害，穆将军常年对抗伦卡族心中有数，一个是对方没有那么多战备，更没有那么多精良的武器，他们的箭矢是可以爆炸的，这也就是为何穆清茜一箭送命的原因。

　　幕后的支持者应该不在少数。

　　而帮凶之一的古加国，和斯罗国就像蹲在家门口的恶犬，随时等你出门咬你一口。

　　这回三家像是商量好的，北境全线开战。

　　淳安帝连夜下旨大皇子庄赫洐带精兵两万北三部督战，当然指挥官张正端在军报第一时间赶去了北境。

　　南疆当年是老孟将军驻守，那时候淳安帝还是太子，后来淳安帝为了拉拢孟将军随贡献出亲弟跟孟小姐联姻，好在老孟将军尤其知道皇家的亲戚是把双刃剑，即是无尚的荣耀也是个随时能爆炸的引线，他们平日与庄王府也没啥来往，甚至孟南煦婚后都没能再回南疆一趟，短短几年，青春正茂的王妃娘娘陨落，孟老将军一病不起也随之去了。

　　要说孟南德对淳安帝、对庄王爷没有一丝怨言是不可能的，可这怨只能埋在心里。

　　这些年淳安帝越发对南疆不放心，明里暗里安插不少人，他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手脚被束缚的感觉并不好，此次度越国明目张胆越过国境，烧杀抢掠，等他接到战报，贼人已经退回去了，依照孟南德的脾气，那是牙呲必报，手刃敌人才叫痛快，可是他的副将之一的党静非得说越过国境就是挑衅，必须得到御令才可。

　　然后，几日后，御令还未到，边境三十里的驻军被偷袭，一千兵士全部丧生……

　　南疆地形复杂，不但有度越国还有边境线上几个不安分的民族，他们长年在深山老林里，不管你什么这帝那国，他们有着比较传统的种族意识，更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国人，尤其是田草族尤为神秘，说是族人个个都会练蛊。

　　此次度越国大举进犯，据说他们的军师就是个田草族人，孟南德一夜损失兵将过万，退守星城等待援军。

　　淳安帝出乎所有人预料，派五皇子庄赫墐带兵三万前去增援。

　　再说西南———

　　西南一直是比较棘手的问题，这里有一个庞大的恪瓮族，这个恪瓮族是个神一样的存在，真的是神一样，因为他是个宗教民族，全民信奉恪瓮神，他们的教主真的比皇帝陛下有威严多了，皇帝说点什么下面不一定照办，甚至偷梁换柱，阴奉阳违，而宗教可就不一样了，发自内心的尊敬，哪怕让他去死，他也会高兴的认为是神看得起他，他是被恪瓮神选中的幸运儿。

　　恪瓮族地处边境，面积很大，人口众多，可以说打起仗来全民皆兵，而且都是不怕死的，很难弄。

　　这些年一直是安抚再安抚，每年赏赐不断，就是为了换个和平安定，这回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起兵作乱。

　　淳安帝在接见庄锦然之后，对他一路去衡阳、边城、盐城的事一概不问，只让把人证交由大理寺完事，随后说道：“看气色允之的身体倒是无碍了，只是这脸怎么受伤了？”

　　“允之无能让陛下惦念了。”庄锦然笑摸摸脸：“是允之惹夫人生气被揍了一鞭！”

　　淳安帝……

　　一旁的庄王爷……

　　别说堂堂王府世子，就寻常百姓家的男人惧内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看这小子并不觉得丢人反倒是炫耀，淳安帝看看自己的弟弟，心道你找的儿媳妇虽说恶名在外，可这也太厉害了，世子都敢揍。

　　庄王爷一言难尽，低头装隐形。

　　行吧，人家家事他也不好多过问，“你父王年岁大了，作为王府世子也该挑起王府的重担，正好有个历练的机会，我给你五千兵马，你去安抚一下恪瓮族，最好不用打仗解决纷争，毕竟他们也是我赢夏国子民。”

　　说完也觉得这兵马有点少他轻咳一下继续说：“你也知道国家正在用兵之际，实在拨不出多余的兵马给你。”

　　“是，允之明白！”庄锦然面无表情的说，心里却开了锅，为什么？

　　朝廷那么多文人武将，能说会道的比比皆是，难道非要他一个不懂政治的上去？

　　难道皇上就不怕弄巧成拙？还是……他抬眸看向一旁的亲爹庄王爷，从他进来到现在什么都没说，见他看过来才说道：“这是皇上看重你，给你个机会施展才华，莫要辜负皇上的一片好心。”

　　庄锦然嘴角动了动，想说我有什么才华可施展的，话到嘴边：“只是允之无才无能，又没有经验，怕影响大局。”

　　淳安帝半晌说道：“允之此去只能安抚，朝廷腹背受敌，莫要再生出什么事端。”

　　庄锦然张着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庄王爷眼观鼻鼻观心也沉默不语，圣上的心思哪是容得别人置喙。

　　你看皇上随随便便说出来的话其实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圣谕不可违，他退出明晃晃的大殿，转身的一瞬又开口道：“陛下，允之想去探望一下太子殿下不知可否允许。”

　　淳安帝挥挥手，庄锦然转身去了东宫，太子还在禁足，他们已经好久没见了。

　　庄赫文见到庄锦然欣喜万分：“哥~~”

　　“阿文！你好么？”

　　“我能有什么事，天天被关在这里，倒是你”庄赫文拉着庄锦然的手：“清瘦不少，当初你病重，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暗中派去的医官也是无用，回来竟然说你没救了，哥，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是我不好让阿文替我担心了。”庄锦然笑着揉了揉庄赫文的头发，阿文还是小孩子性情，说掉眼泪就要掉眼泪，“看我不是因祸得福了，现在身体棒棒的。”

　　“嗯！”阿文趴在庄锦然肩膀上，“我听说了，你娶了个好世子妃。”

　　“嗯！”说起穆清茜庄锦然眉眼都是笑的：“等有机会让你见见。”

　　“哼，哥不会有了嫂子就不疼阿文了。”庄赫文撅着嘴半真半假说道。

　　“怎么会？”庄锦然掐了一把阿文的脸蛋：“你是阿文，是太子，不是小孩子了以后要注意言行。”

　　“在哥面前有什么可装的。”庄赫文叹了口气，“我都快憋死了，哥你回来就好了，以后经常进宫来看我。”

　　说到这儿庄锦然收起笑脸：“我明日就得去西南，今天是特地求了皇上来看你，阿文，对不起！”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阿文的母后去世后，能跟他说话也就是自己了，可还是疏忽了，让他受苦。

　　庄赫文茫然的抓住庄锦然的手：“哥，为什么让你去西南，那里不是很危险么，父皇怎么派你去呢，我去跟父皇说，让他收回成命。”

　　“阿文，别闹！”庄锦然安抚的拍着庄赫文的后背：“哥会好好回来的，放心吧！”

　　“奥！”庄赫文不舍的看着庄锦然：“你保证！”

　　“拉钩！”庄锦然顺势刮了一下阿文的鼻子：“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不长大，我才不要像老五一样年纪轻轻总是老谋深算的样子，有哥，有父皇，阿文不想长大。”

　　庄赫文依依不舍送庄锦然出了东宫，站了很久才转身回了书房。

　　宫门外马车上------穆清茜掀起窗帘张望，长旺站在马车旁也是紧张的直冒汗，自从那次主子被罚，他对这皇宫充满了恐惧~~~回头正好遇上同样担心的穆清茜的目光。

　　主仆二人就这样抻着脖子等到天幕渐暗，宫灯亮起才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从角门走出，庄锦然朝带路的宫人拱拱手走向马车。

　　“主子~~”长旺迎上去搀了一下庄锦然，庄锦然借力上了马车，迎面就是穆清茜递上的手炉：“快暖暖！”

　　“还是夫人好！”庄锦然笑道，他这满腔的无奈在见到穆清茜之后化作乌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西南有什么可怕的，他有老婆大人刀山火海都能克服。

　　穆清茜听他说了半天沉默了一会儿，明面上的确是让庄锦然历练，毕竟没让他上战场，恪瓮族以招抚为主，怎么看都是皇上给庄锦然一个机会。

　　但是，穆清茜心里隐隐不安，是不是就连庄王爷也认为这是个馅饼，是皇上对他这个亲弟弟的安抚。

　　“什么时候起身？”穆清茜问。

　　“明天一早。”庄锦然说，“圣上说随行兵士五千，开始我还想着自己不会带兵，后来才发现是我想多了，兵部无兵只给了一纸调令，让我管各州府要兵。”

　　穆清茜想笑，光杆世子？谁能保证西南不会是战场？谁能保证就一定能安抚住恪瓮族。

　　“我必须跟你去，实在不行女扮男装也可以。”穆清茜眼神坚定，“万一皇上那不愿意就说……”

　　穆清茜的话没说完庄锦然笑了：“我怎么可能扔下夫人独守空房，到哪都得带着夫人，再说了，我惧内的名声都传到皇上那了，自然是不敢撇下夫人。”

　　“你……”穆清茜举手，看到那张凑上来的脸还带着殷红的伤疤，手慢慢蜷起暗自懊恼，什么时候能把随意动手的习惯改改。

　　再怎么说一个女子说跟自己男人动手就动手真不是好事，能带上她就行，至于怎么说，外界怎么传，无所谓。

　　“放心吧，父王也不会说什么。”庄锦然怕她不放心接着说，“你想啊他儿子身体不好还要仰仗世子妃无时无刻的贴身照顾，再说了，他不会傻到不明白西南此时的局势。”

　　穆清茜点点头：“我也觉得不简单，恪瓮族……”穆清茜没往下说，她不想吓唬庄锦然，可那绝不是吓唬。

　　“万一你遇到危险呢？”穆清茜最不放心的就是庄锦然的安危，其他的什么身份、地位她还真没看在眼里，就算庄锦然是个平民，她们跟师父一样浪迹天涯也不是坏事。

　　“危险~~~”庄锦然冷笑，“所有人都恨不得我立马就死，也不知我到底碍着他们什么事了。”

　　两人说着话，很快回到王府，直接从后门进到世子院，长旺小声在外说道：“主子，王妃娘娘带着两位少爷等着前厅。”

　　奥？庄锦然挑了一下眉毛，“消息够灵通的啊？”

　　穆清茜整理整理衣裳，下了马车就看到青媛站在门口等候，毕恭毕敬地福了福：“奴婢见过世子爷、世子妃。”

　　穆清茜……还是头回见青媛这么有规矩，也头回听这个小丫头自称奴婢，她还以为王妃的大丫头不知道自己是个奴婢呢？虽说她也没把主仆身份看的这么重。

　　“快快免礼青媛姑娘，跟我还客气什么！”穆清茜很热情的拉起青媛，“呀，手怎么这么凉，月苗赶紧给你青媛姐姐拿个手炉。”

　　青媛……嘴角不自然的抽了一下，“谢世子妃！”

　　“不谢，不谢！”穆清茜把手炉塞到青媛手里还亲昵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青媛的脸色更不自在了强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更无视世子那副看我老婆多好的傲娇表情稳了稳声音说：“王妃娘娘在正厅等候多时，请随奴婢来。”

　　正厅的人还真不少，穆清茜除了那日庄锦然大丧的闹剧还没见过这么大阵势，王妃宁氏端坐正堂，左侧二少爷庄锦辰、三少爷庄锦寻，右侧两个空位之后站立三位佳人，好久不见了穆清茜对着玉琬点点头，其他两位姑娘对着两位主子福了福。

　　见过礼落座，只听王妃感叹道：“这日子过的真快啊，如今竟然也到了能为皇上分忧的年纪，想当年……”说着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若是你那亲娘知道该多欣慰！”

　　“还是母亲教导得方。”庄锦然起身拱拱手。

　　王妃点点头：“你父王近日总是夸你，要不是你只身犯险解救灾民于水火，你父王怎能全身而退！”

　　“母亲严重了！”庄锦然说，他看了看身边的穆清茜：“都是我家夫人的功劳！”

　　“是了，是要谢谢江姑娘，你挽救了咱们王府的名声，百姓们都说世子妃娘娘是救命的活菩萨。”

　　“不敢当，没您说的那么夸张，误打误撞，您可别当真。”穆清茜尬笑着摆摆手，心说你这帽子扣这么大不是害我么，宫里的贵妃也不敢称菩萨娘娘啊。

　　“哎~~，百姓爱戴才会如此说，你也不用谦虚。”王妃笑笑接着说：“来啊，把我给世子准备的东西拿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