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之主》惜泽

30、第 30 章

　　有人受伤穆清茜坐不住了，她对庄锦然说了句：“让月苗送药箱来！”说完人就飞奔而去，往往这个时候庄世子就沦为打杂小厮，这回也不例外，说是让月苗送药箱，最后还是庄世子乖乖的拿着药箱还带去了洪大夫。

　　民工正七手八脚抬起压在老张头腿上的条石，车轴突然断裂，老张去扶，结果自己被卡在下面。

　　“来来，一二，抬……”有人喊着号子，十几个人同时用力，总算是把老张从下面拖出来，他疼的满脸煞白，冷汗从额头流下，老头愣是咬牙没吭声。

　　“放那别动！”穆清茜出声制止了想要把老头背下去的举动，她看向那些狐疑的眼神说道：“我是大夫，让我看看！”

　　一个年轻人守在老张身边，双眼赤红，“二叔，你怎么样，还能不能站起来？”

　　“别让他站！”穆清茜语气有点严厉，这些人本来还不太信任，可如今也没什么好办法，最近的县城也要几十里地，怎么去。

　　庄锦然随手拿下一根银钗，呲啦~~呲啦~~~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看着这个小姑娘把老头的裤子撕烂了，这……有人窃窃私语“这谁家小姑娘，男女……”

　　“男女怎么了？”庄锦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他环视众人冷冷的说：“大夫眼里只有病患，并无男女！”

　　庄锦然衣着很随意，普通人家打扮，但是长年累月的修养及他如今面沉似水的脸色无辜对人有种压迫感，没人敢再说什么，穆清茜头也不抬地说：“洪大夫，药布！”

　　洪大夫紧忙上前对旁边围观地人说：“都让让，让我家主子好好医治！”

　　本就觉得这俩人不是平常人，看人家的药箱，再看洪大夫一把年纪对小姑娘毕恭毕敬地样子，也顿时觉得小姑娘肯定不是凡人，自动自觉退后几步。

　　穆清茜摸着老张的腿骨皱皱眉，断了，支棱出来的腿骨把肉皮刺破，“怎么样姑娘，”老张看到穆清茜的神情也知道不好，他摆摆手叹口气：“没事，断了就断了，跟你没关系。”

　　“大叔信我？”穆清茜一边擦血一边问。

　　“信，”老张点头，苍老的脸上扯出个难看的笑容：“都这样了还能更坏。”

　　“那就听我的，我一定能让大叔从新站起来！”

　　“真的？”

　　“嗯！”穆清茜清冷的脸上总算有了那么点温暖，她先是让人找了两块平滑的木板，把老张的腿骨复位，上了药，又对旁边的年轻人说：“大叔的腿得修养三个月，三个月后才能下地，这是外用药，五天换一次，外伤很快就好了。”

　　年轻人有些木讷，对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连头也不敢抬，不住点头，倒是老张毕竟年岁长见识也多，他拽了拽年轻人说：“栋子，赶紧给贵人磕个头！”

　　“啊？是！”被喊做栋子的年轻人扑通就跪下去：“谢贵人！”

　　穆清茜退后半步，给了庄锦然一个眼神，世子爷马上心领神会上前把栋子拉起来：“起来，起来吧，这些银两你拿着给老人买点吃食，往后多照顾，万万别落下什么病根。”

　　栋子起身紧紧抓着那袋碎银子，不敢相信地看向他的二叔，那意思是还有这么好的人，这银子能要么？

　　老张还坐在地上，他仰着头狐疑地看过来，不知想到什么眼神瑟缩着躲闪一下，“谢贵人！”他挣扎着想用一条腿站起来，被栋子扶住：“二叔，慢点！”

　　“行了，去歇着吧！”庄锦然点点头转身带着穆清茜往下走，老张目送贵人们走远，另一条腿支撑不住又摔回到地上，半天没动。

　　远处高低错落的山峦不时有獒鹰盘旋。

　　入夜，远离忙乱的河道，简书在少爷休息的帐篷周围转了一圈，偶有猫头鹰的叫声传来，“咋样，今晚我跟你作伴。”他对小灰说。

　　小灰这几天恢复的不错，有穆清茜精心医治和月苗偏心的喂养，身上的伤好了七八成，只剩脖子还不太灵活，听简书说话也没抬头，只耳朵动了动。

　　“呵~~你真是看人下菜碟，都不愿搭理我，咋滴，我还不如月苗那个丫头？”简书拿了个草棍戳戳小灰的鼻子，逗它。

　　小灰用大爪子把草棍拨开，整张脸埋起来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不理你的样子，简书被这种小孩子的举动逗乐了，怪不得那俩丫头都喜欢跟这家伙玩，还真有意思，他也将脸贴在地上，毫无疑问的看到从爪子缝隙里透出来的那双眼：“嘿嘿，你……”

　　简书没再说，对着小灰做了个‘嘘’的动作，小灰猛地抬头，闪着绿光的眼睛望向远处，随后不知为啥又趴回去。

　　来人特意放重了脚步，在一定距离外站定：“简将军~~”

　　帐篷里庄锦然和穆清茜坐在草垫子上，火盆里的炭火烧的正旺，程烈单膝跪地：“见过世子、世子妃！”

　　“起吧！都是家里人不用客气！”庄锦然抬抬手，示意长旺给程烈也拿了个小马扎坐下。

　　程烈是老王爷贴身侍卫，跟随王爷多年，庄王爷出事前程烈就不见了，没想到在这里相见。

　　“王爷接到赵业祖赵大人的暗报，知道着了别人的道，我本来想多带几个人，王爷说目标太大，另外就是不知道身边有没有暗鬼。”

　　庄锦然点点头，整个庄王府有多少眼线他也说不清，“查到什么没有？”

　　程烈摇头，“这山里我都走遍了，但是有个奇怪的现象，上回我跟王爷来的时候还特意到这里来过，那夜雨下的特别大，这里突然决口，我跟王爷连夜赶来，亲自督促人加固堤坝，为此还错过了回京见世子最后一面。”

　　说到这儿看看庄锦然，如今世子爷好端端坐在这儿，再说没见到最后一面似乎不妥，庄锦然倒是不在乎，他都死好几次了，无所谓。

　　程烈干瘪的嘴唇渗着血丝，双目布满红丝，一看就是多日未曾休息，他接过长旺递上来的热茶一饮而尽，感激的点点头接着说道：“您还不了解王爷么，不亲眼看着河堤修好是不会休息的。”

　　庄锦然点头，说到底他这个爹从他记事以来循规蹈矩，唯恐有什么差错，不让庄锦然习武就是最好的证明，但有时候你越是严谨，越是无欲无求，有些人就越不放心。

　　他也能切身体会当时庄王爷的心情，一边是百姓，一边是自己儿子，他是绝不可能违背圣命弃百姓于不顾的。

　　那种煎熬庄锦然此时懂！

　　“这么说这段河堤是王爷亲自监工修建？”穆清茜问道。

　　“是！”程烈说：“我陪着王爷几个日夜不眠不休。”

　　“那为何决堤？上万灾民又为何被困于此？最后又被谁引向京城？”

　　穆清茜连问几个为什么程烈张张嘴叹口气：“不知道，这里隶属盐城，地方官是陈俊，他还是王爷旧识，祖上曾受过王府恩惠，按说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如今也被收监待审，还有边城瞒报，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扳倒庄王府，不惜让自己成为万民唾弃的罪人？

　　穆清茜想不明白，庄锦然也想不明白。

　　“对了，”程烈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几日前我被一条毒蛇咬伤，躲在一个山洞里疗伤，那个山洞下面有条暗河，有一天竟然飘来一具死尸，看样子是附近的民工。”

　　“有民工丧命不足为奇，你是觉得哪不对么？”庄锦然问。

　　“当时我也没在意，但是转天又飘来两具，暗河极冷，从那些尸身的腐烂程度来看最起码有几个月了。”

　　“你是说……”庄锦然蓦地起身，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身侧的穆清茜却比他还快，抓起斗篷说道：“带我去看看！”

　　这个山洞阴冷异常，程烈当时中毒浑身燥热才误打误撞从上面掉下来。

　　靖书拿着火把和程烈在前面带路，一路向下，山洞很深大约走了一个时辰才看到水光，前面的两个人有些局促的回头：“怎么了？”穆清茜甩开庄锦然探过身去。

　　庄世子伸手没拉住，他算是发现了，不管遇到什么事，他这老婆第一时间会把他甩开独自往前冲，紧走几步面前的情景让他有点作呕，十几具尸体在河底，他们姿势不同、腐烂程度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暗流涌动的时候随波撞向满是沙砾的石壁。

　　”我走的时候明明只有几具尸体，才几天怎么这么多？”程烈固定好火把说道。

　　“应该还有，这是从暗河里飘过来的，我下去看看！”穆清茜说着就要下水被庄锦然拦腰抱住：“不可，不可！”庄锦然头疼，心道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穆清茜回头，“为何不可？”

　　庄锦然……

　　靖书、程烈等人……

　　“我俩下去看看。”靖书紧忙说，这种事哪有让少夫人冲在前面的道理。

　　“你？”穆清茜嘴唇微翘，语气舒缓说出来的话却咄咄逼人：“你能确定他们的死因？能确定死亡时间，能查清他们死的时候经历了什么？还是你能从死人嘴里听到什么？”

　　“我……”靖书激灵打个冷战，他尴尬的看着庄锦然：“少爷~~~”

　　简书在一旁说道：“那我们可以带洪大夫去！”

　　被点名的洪大夫缩缩脖子，不自觉地往阴影处躲了躲，庄锦然狠狠瞪了他一眼，讨好地对穆清茜说：“我陪你一起下去！”

　　没办法，他们都没这个能力。

　　还是靖书、程烈在前，庄锦然拉着穆清茜在中，洪大夫猫着腰装作不存在地跟在主子后面，简书、君书断后。

　　开始水面只到小腿，越走越深，漫过腰部，“小心点啊！”程烈对上回被毒蛇咬还心有余悸，他谨慎的看着水面，随着他的话音，水里有白影一闪：“啊~~~啊~~~~！”

　　程烈一个堂堂七尺汉子，以及其古怪的姿势挂在靖书身上，双腿翘起缠在靖书腰上，靖书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执剑刺向水里。

　　白影一闪没了踪迹，程烈在所有人目光里尴尬的跳下来，“那个，那个，我从小就怕这些东西！”

　　平时在王府尤其是庄王爷身边，这位程烈总是面沉似水，一副天塌下来都不会皱眉的钢铁汉子，竟然有如此幼稚的一面，尤其是庄锦然从小对这位程叔叔敬佩有加，这回总算是给他一个机会：“哈哈哈~~~”他扶着穆清茜笑得毫不掩饰，“程……程将军，你好可爱！”

　　被称为程可爱的某人老脸唰一下红了，他装模做样拽了拽衣襟：“也不是，就是小时候被吓出阴影了！”

　　“奥！”穆清茜抿唇，没露出太明显的笑容，毕竟被小辈笑话也不是什么好事，“程将军，那是白鲉，无毒，你莫怕！”

　　穆清茜的话音刚落，水底泛起水花，那个白鲉嗖的窜出来，就像个调皮的孩子，从程烈的两腿间游过去：“啊~~~啊~~~”程烈一闭眼还是没忍住。

　　一行人继续前进，那条白鲉就像知道程烈怕它一样，专门在他身前身后绕，程烈牙根痒痒拿剑戳它，不刺还好，几剑刺下去，白鲉闪躲跳跃，跑出去没多远又回来，就像狗皮膏药贴上了。

　　这……程烈呼呼喘着气，对着水里那个白影运气，那家伙还不自知，以为程烈在陪他玩，主动往前蹭了蹭他的裤腿，程烈……

　　“你别逗它了！”穆清茜说：“你打不过它，看着身形最起码百十岁了，估计太久没人跟它玩了。”

　　程烈被这么幼稚的举动气乐了，彻底不怕了，用手指着白鲉说：“起开，我还有正事要办呢！”

　　白鲉像能听懂人话，摇着尾巴钻进水底不见了。

　　再往前走出现三条岔路，谁也不知道那些尸体是从哪个方向飘过来的，思量之后穆清茜决定分三路，她跟庄锦然走最左侧，靖书程烈走中路，君书、简书走右路，洪大夫小眼睛眨了半天选了跟随君书他们。

　　拐过来没走多远河道变窄，两边出现浅滩，沙石堆积很坚硬，但是很窄，穆清茜走左边让庄锦然走右边这样两个人就可以并排前行。

　　庄锦然不同意，他一手举着火把走在前面一手拉着穆清茜的手：“这样走踏实！”

　　“这样走会影响速度！”穆清茜总想快一点，可又怕踩了庄锦然的脚。

　　“奥！”庄锦然回头：“也对！”他说，就在穆清茜以为俩人要分开的时候那人把火把往她手里一塞，双手捞起穆清茜，气宇轩昂的大踏步往前走：“这样就对了！”

　　……这样怎么就对了？穆清茜心想都什么时候还这么任性，“你放我下……”

　　“别闹！”庄锦然往上颠了一下，这回抱的更紧了。

　　谁闹了？穆清茜无语，“万一出现什么状况这样不方便。”

　　“嗯！”庄锦然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轻笑道：“遇到危险我就把你扔出去，自己赶紧跑！”

　　穆清茜……你这是把我当肉盾了？下一句，只听庄锦然轻轻说：“靴子里面都是水，走着不舒服！”

　　啊！我不舒服你就抱着，那你呢？

　　穆清茜没说，她只是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挂件。她的头靠在庄锦然肩上，竟然有点温暖，她笑着问：“遇到危险真的把我扔出去？”

　　“嗯！”庄锦然点头，阴暗的山洞里穆清茜撇撇嘴“切~”了一声……

　　“不信？”庄锦然做出扔出去的姿势，穆清茜一手揽着他的脖子身体绕了个弧形，蹬在石壁上，又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回来，“你甩不掉的！”

　　“啊，甩不掉了，那就勉为其难留着吧！”庄锦然戏谑道。

　　“……”知道又被耍的穆清茜嗔怪，她翻个白眼，越看越觉得漏在外面那截脖子白的刺眼，哼，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贵少爷，白白嫩嫩的，莫名想咬一口。

　　这么想，穆清茜就这么做了。

　　“你~~”庄锦然整个身体一颤，那个地方就像是被火灼伤，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血液向四肢蔓延，他闭了闭眼轻笑：“味道怎么样？”

　　穆清茜松口，舔了一下犬齿，被她咬过的地方像一块羊脂白玉上泛起的淡粉色丝络，有点向四周晕染的迹象，又有点像桂花糕那抹嫣红，还真有点饿了，她没忍住又舔了一口，好像还有点香气。

　　庄锦然被逗乐了，“想吃？”

　　穆清茜含糊着“嗯”了一声，“那都给你，要么？”

　　“要！”

　　“不许反悔奥！”庄锦然说，他咬着下唇费了好大力气才没发出笑声。

　　发觉身下那人有些抖穆清茜抬头：“累了？”

　　“永远不累！”

　　穆清茜好像咂摸出什么滋味，脸唰的红了，拧身从庄锦然身上飘出去，把庄世子撇在后面。

　　占到便宜的庄世子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还像个斗志昂扬的大鹅特意抻了抻脖子。

　　“别走那么快嘛，等等我~~”庄大鹅语调说不出的软，软的像个小刷子，刷在穆清茜的耳后，她一边无法控制脸红，一边不断加快脚步。

　　“夫人~~娘子~~老婆~~~~”庄锦然压着嗓子喊道，“不要你相公了……”

　　唰-----忍无可忍的穆清茜甩出银鞭，庄锦然眼瞅自己的手腕被缠住：“你要谋害亲夫？”说着，另一只手去解，穆清茜头也没回，嘴角勾笑，抖了抖手腕，庄世子……

　　双手被牢牢地捆在一起，穆清茜轻轻一拉，那人踉跄着跑了几步，她得意地把鞭子往肩上一抗，“这回走不丢了！”

　　“还是舍不得丢下相公！”庄锦然紧走几步来到穆清茜身后说，他歪着头，看着那片粉红，“你害羞还挺可爱……”

　　此时，庄锦然就就在穆清茜耳侧，吐出地热气蔓延过来，覆盖住她半个面容，就在她要反击地时候庄锦然猛地拉住她：“那是什么？”

　　两个人只顾斗嘴没注意河道，就在他们身边一具男尸，那人的眼睛被泡了数日更显突兀，好像只有白眼珠死死地瞪过来，面部表情狰狞，可见死的并不甘心。

　　“哪来的？”穆清茜说。

　　“不知道啊，我只顾看你了！”庄锦然小声嘀咕着。

　　现在埋怨谁都没用了，她太大意了，以至于这么大个东西飘过来都没看到，穆清茜借着火光往前看去，想看看到底还有没有什么，这里光线太差，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

　　“再往前走走吧！”穆清茜收回蟒鞭说。

　　“等等！”庄锦然拉住穆清茜，他指向不远处的石壁，那里一片阴影，而阴影之处是一双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