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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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梆梆”、“锵锵锵”
幽静罕有人迹的山脚下，时不时传来打铁的声音。
锻台里，一块块大一不一的海绵铁被烧得火热，紧接着便被拿出锻台由打铁匠反复捶打，敲炼出将要安装在农具上的雏形。
南方初夏，暑气上涌。
这些打铁匠们脸上汗水不断流过。一旁有三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奔走在各个打铁匠之间，为他们跑腿添水。
“嘿、嘿！”
其中一名矮个子少年宏宇突然拿手肘顶着身旁另一名高高瘦瘦的少年叠蓝，用眼神示意他看向远方。
远远望去，只见一名身穿皓白色长衣的男子踏步而来，身姿不凡。男子身后跟随一行穿着军装的士兵，步履整齐划一。
随着一行人越走越近，可以看到每三个士兵之间推着一辆三轮板车，板车上四周用木头围上，行走在颠簸山路时才不至于把东西颠掉在地。
“他们应该是来拿铁具的。”
矮个子少年宏宇踮起脚尖凑在高个少年叠蓝耳边低声说着。
一旁的岑浣筠见着少年们不知在嘀咕些什么，给岑浣铁递完海绵铁后，好奇地顺着少年们的方向望了过去。
这时，皓白色长衣男子离他们只有数十米之隔，年方二十上下，姿容清冷严峻，风度翩翩。
打铁众人纷纷注意到男子的存在，皆放下手中打铁动作，望着男子，有些局促。
“怎么了？”
岑浣铁打铁打得入神，一抬头发现大家都停下打铁动作，便开口问道。
虽说在这生活了一月有余，但他的周国话仍操着一股浓重的楚语口音。
岑浣筠没有回答她，只是愣愣看向前方。
“初次见面，在下韩宇。”
原来众人恍惚间，韩宇已步行来到面前。
直到韩宇的出现，岑浣铁这才注意到他还有他身后近百个士兵。
前几天林土土已经跟他打过招呼，说是会有人过来拿打好的铁具，没成想真这么快便来了。岑浣铁虽说已经做好了会有人来拿铁的准备，但他一没想到会这么快便来，二没想到来得居然是个相貌过人、气度不凡的年轻人。
“你好你好，”
岑浣铁答着，连忙招呼着韩宇进里屋议事。在这铁路旁说事，太热，也容易弄脏他身上的衣服。
“不必麻烦，我们拿完铁具便走，劳烦带路。”
韩宇回着，态度说不上亲和也说不上高傲，只是十分具有疏离感。
岑浣铁闻言，也不敢多留韩宇，这人不像林土土那般亲和。他便直接让矮个少年宏宇带着他去往储物间。
一路走去，房屋林立，秩序井然。
一共有五排铸铁间，每间内造有十个铸铁炉。一个铸铁炉旁有一名铸铁匠和学徒，配合默契。
每一个铸铁间只负责生产一样农具到三样，且一个铸铁间里每一个铸铁匠都负责特定的打铁工序，这样熟能生巧，效率快而且质量高。
宏宇一边领着韩宇往储物间走去，一边为其讲解铸铁间的构造安排。
“这倒是十分新奇。”
像以往铸铁，即使是如楚国般成规模，也是铸铁匠们单独打出不同的铁具。像这般把铁具拆解成不同的工序，每个铸铁匠只负责特定的打铁工序，这种做法倒是前所未闻。
“那是当然。”
宏宇十分自豪，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他自动地把韩宇口中中性的新奇直接理解为代表褒义的夸奖。
言谈间，两人已走到最末的储物间。储物间是用红砖青瓦盖成，具有防晒防潮之用。
“您瞧。”
他说着，推开了储物间的木门。
只见其里层层叠叠摆放着不同的铁具，有专门套在木镰刀上的铁具、套在犁上的铁具、耙具上的铁齿等等。
各式各样铁具琳琅满目且数量居多，快把这储物间塞满了。
“这墙上挂的是？”
韩宇注意到储物间架子上挂着一个个布包，但从外表上看不足以判断里面包有何物。
“是生石灰！封主说这样可以吸潮，就不怕铁具生锈了。”
韩宇问后，宏宇便急忙抢答着，他看见韩宇脸上惊讶的表情整个人十分具有成就感。因为生为铸铁村的一份子，韩宇脸上惊讶的表情便代表着对他们的认可。
“这些铁具是花了半个月打成的？”
韩宇一路沿着架子走，才发觉这储物间长宽具有里半。如此大的储物间，得放有各式铁具上千。
“嗯哼，厉害吧？”
“准确来说只有十四天。”
韩宇看着少年脸上得意的神情，倒突然觉得有几分好笑。这小孩神情倒是像极了林土土。
他想着，嘴角轻扬。
看来自己的兵器打造的确有着落了，思及此，他整个人越发轻松，连带着神情也带着几分柔和。
“这分工序的法子是岑浣铁提出的？”
他转过头对着宏宇问道。
“哼，”
宏宇微歪着头，嘴角高高扬起，“才不是呢，这是封主想出来的！厉害吧，”
“她是……”
“哎哎哎，我都没跟你讲完怎么就走了？!”
少年洋洋得意地念到着，回过神来韩宇已走到储物间门口。很明显他的话韩宇没有听全。
“留待说与旁人听。”
韩宇望向宏宇回道。
他回完，听着少年带着气急败坏的呼唤声，心中有几分恶作剧得逞的快感。
走出屋外的一瞬间，烈日炎炎，眼前忽地变亮，一时眼睛有几分不适应。
等到眼睛适应之后，他才注意到士兵们在一女子的带领下也来到了储物间。
韩宇眉毛微微挑起。
自己刚刚竟然没注意到屋外的脚步声，看来他确实为这些铁具入了迷。
“记得按封主嘱托的办事，我先走了。”
韩宇看着眼前的士兵吩咐道，经过女子的身旁时朝她点头示意。
这是周人对陌生人的礼节。
岑浣筠为楚人自然不知周人礼节，只是下意识地也点了点头回敬。
这几日来陆陆续续有周国人听说此地，来此造访。
此人是这其中最特别的一个。
见她在那打铁，竟也没有开口询问为何女子竟可在这打铁。之前那些人问的时候，她十分生气，怎得女子便不能打铁？但碍于人情世故她只是解释道自己没有旁的事情可做。
不过这人没问时，自己却感觉到有些失落，没被注意到的失落。
岑浣筠不知道的是韩宇的姐姐韩若雪文武双全，才情气魄胜过世间男子万千。况且韩宇是由韩若雪影响下，自然认为世间男女其实并无不同，女子并不弱于男子。
“姑娘，姑娘，”
身后士兵轻声喊着，试图引起岑浣筠注意。
“对，储物间便是在此处了，你们进去搬吧。”
岑浣筠回过神来回道。
身后士兵闻言，纷纷进去分门别类地把铁具捆扎好，放在板车之上。近百人行走运走，却井然有序丝毫不混乱。
这是一批被训练的很好的士兵。
看来那个叫韩宇的人应该是个治军有方的人。
岑浣筠想着，带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宏宇回去，继续打铁。
*
铸铁村离秦大爷负责的木匠所有三十里路的距离，但路途颠簸，步行的路需得走两个时辰左右。
但专门负责运输物品的后勤兵早已习惯于路途的颠簸，虽然一行人板车因放着铁具而笨重无比，但他们花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便走到了木匠所处。
夕阳西下，橙黄色的阳光映照各处，与大地融为一体。远处天边，是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在火烧云的笼罩下，整个天地都随之变得粉橙粉橙，漂亮极了。
夏日的天空总是分外绚烂。
“他们来啦！他们来啦！”
几个在门口玩着泥巴的小孩子远远看见运输铁具的士兵，兴奋地跑进木匠所内通知大人。
铸铁村因锻铁所需温度极高，不适宜居住，故而铸铁匠与其家人们都是住在铸铁村前方小村子。木匠所的工作则对居住没有什么影响，故而木工们都拖家带口居住在此地。
此刻这些兴奋地叫喊着的小孩子便是木工的儿女。
林土土正站在院子里摆弄秦大爷做出的木制曲辕犁，看看是否和记忆中的有所偏差。突然便听见耳边传来几个小朋友的声音，说是他们来了。
这些小孩子口中的他们应该是士兵无疑，从铸铁那里到这这么也得花上五个小时吧，没想到黄昏的时候这些士兵便到了。
放好曲辕犁后，林土土走出院子，果真瞧见运送铁具的士兵迎了过来。
“辛苦啦！”
林土土说着，上前迎着这些士兵，态度十分亲和，倒是让这些士兵有些害羞。
没想到眼前的封主即使懂得许多别人不知的知识，但真的和卢二狗苼长他们说的一般亲和。
为首的兵长李运浩想着，越发越佩服起眼前这个人。
“没有没有，我们不辛苦！”
李运浩放下板车，郑重其事地回答着。
他和他身后的士兵从太阳最烈的正午一路行走至今，身上的衣裳早已被汗水浸湿，脸上、手上皮肤暴露的地方也晒得红彤彤的。
明明辛苦至极。
林土土瞧着，真心觉得劳动者的忍耐力极强。她自己下午在这院子里和秦大爷鼓捣曲辕犁都觉得热得不行，更何况他们还得冒着烈日、拖着板车在外行走数个时辰。
“那我们先把铁具运进去吧，等下你们也好休息。”
“好咧！”
李运浩爽快应着，招呼着身后的士兵一起拉起板车往木匠所里走进。
木匠所和铸铁村一样，是一个月前林土土征用士兵、附近村民修建而成，两者均为荒地背靠大山，利用取木材。且把木匠和铸铁匠集中在一起，不需多费人力运输东西，工匠之间也能彼此交流行业心得。
不过这种模式齐楚两国早已运用，林土土最新奇的点子是把木工、铁具的制作步骤分解成一道道工序，大大加快了制作速度。
现在从挂有木匠所的檀木牌往里面走去，是一座东西两门开着的院子，院子前面屋子里住着负责研发新型工具的秦大爷师徒。
往院子西门走出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座修葺整齐的木屋，每一个街道负责的是同一样农具。现在木制农具均已制作的七七八八了，只差把铁刃安装上去。
士兵们跟在林土土身后，望着这里的屋子，十分惊奇。这里因为生活和工作没有分离，为了木匠们的生活舒适度，林土土特意在道路两旁种满樟树、紫樱叔、大叶紫薇等等，初夏一到，花开浪漫。
街道口处，几个小孩子见这些士兵们来了反倒不喊了，只是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望向他们。
“你们可识字？”
林土土问道。
士兵们都摇着头，只有领头的李运浩说他识字，但所识字不多。
也是，这里的人填饱肚子都难了，怎么可能识字。
林土土想着，便分批带着这些士兵前往各个街道。
其实这些铁具具体是安装在哪些农具上，上面有用标签写着。而且每个街道第一间也挂有负责的农具名称，但是这些士兵不识字林土土便只能亲自上马。
“耙具”、“铁犁”、“镰刀”、“松齿”……
林土土一一顺着标签带着士兵们前往各个街道。
火烧云渐渐褪去，直到天上只剩远边暖澄晚霞。
一番行走后，铁具悉数卸好，只等木匠们完成最后一道工序，便可把木制铁刃农具发给全封地农民，进一步解放封地农耕封印，破除亩产不过石半的魔咒。
“好啦！辛苦你们啦，今晚就大家挤挤一起在这吃吧。”
林土土干完活后，拍拍双手和身上的尘土，招呼着士兵们一起回去秦大爷那吃饭。
看着自己一步步从无到有，一步步盖起铁制农具的大楼，她内心便扬起成就感无数。因为这里的人不知道的是，古代农业发展高峰之一便是铁制农具和牛耕的推广。下一步便是造出曲辕犁，直接让这里的农民提前享受本应千年后出现的快乐。
“这…可是大将军没同我们说起此事。”
李运浩回着。他和身后的士兵虽然也想和眼前的封主多待一会，回去也好和自己的兄弟吹嘘。要知道，这一趟来运输铁具士兵们听大将军说可能可以见到封主，具是为这个美差事抢破头。
但是他们是韩宇麾下士兵，没有他的指令不敢轻易行事。
“没事，你们大将军也在这呢。”
此话一出，士兵们俱乐开了花。见林土土态度亲和爽朗，纷纷七嘴八舌问着她许多事情。
短短两里路，硬是让他们走了三来刻钟。
远远地，林土土同众士兵谈话的声音便传到了韩宇、秦大爷等人耳里。
此刻他们正把五个平日里用来放木具的桌子收拾好，摆放在院子外头。院子里头则摆着两张平时吃饭便摆着的小木桌。
等到林土土和士兵们来到院子里时，桌椅、饭菜都摆好了。
就着白天黑夜交际的夏风，在露天的地方吃饭，是林土土许久未再经历的童年浪漫回忆。
“大将军。”
一众士兵看见站在树下的韩宇，默契的行起军礼。
韩宇点头，面对自己的士兵他虽然多了几分温情但仍是冷冷的。他看着和士兵们混在一起、毫无违和感的林土土，开口叫了她一声。
“封主，你过来一下。”
林土土虽然不知道韩宇叫自己干嘛，但还是随他一起进了屋里。
他们身后的士兵们面面相觑，虽然不知大将军和封主两人之间所为何事，但无疑今晚又多了个大谈资！
另一边，韩宇叫林土土却是为了商议兵器之事。经过今天对铸铁村、木匠所的考察，他决定让这两个地方制作行军兵器。
林土土一听，连忙应下了，生怕韩宇反悔。
要知道，现在建造木匠所、铸铁匠全是只出不进的款项，正愁到时赚不上钱怎么办呢。这买卖就自己送上门来。
“那我们先出去吃饭，之之后具体事情再慢慢商议。”
林土土说着，脸上绽放着笑容，满身心全是投入事业成功的喜悦。
院子里，士兵们聊着天，大口大口吃着饭十分满足。
一切都在朝着正轨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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