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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妤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外面天蒙蒙亮，微弱的光透过窗纸进来。
她睁着眼睛看着床对面的窗户，半晌才彻底清醒过来，起身下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院子。
天上还挂着一弯明月，初春犹带着一股寒气，外间守着她的丫鬟春莺发觉她醒了，连忙起来，看见她站在窗边，又转身翻出一条披风给她披上。
“姑娘要洗漱吗？”春莺问。
王妤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缓慢摇着头，“过会吧。”
她转身回到床上，准备再睡一会，良久没有睡意，她又睁开眼睛，翻身从床铺底下翻出几本话本。
春莺听见王妤翻书的声音，问了一声：“姑娘要点灯吗？”
“嗯。”王妤此刻没什么睡意，准备看一会话本打发时间。
这个看过，这个也看过，这个……怎么没有名字？
她从书册中看见一本封面无字的书册，觉得有些奇怪。
这时春莺将她床边架子上的蜡烛点亮，明亮的光从她背后落在手里的书册上，王妤可以清楚瞧见这本书的做工和其他书有些不同。
她好奇翻开一页，却不是想象中的文字，也不是含蓄的插图，而是更为直白的深闺之乐。
王妤“啪”的一下关上书，面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她不是不知事的小姑娘，自然知晓那图上是什么意思。
她又想起梦里自己所嫁非人，守了几年活寡就去世了，因为夫君不行，不说巫山云雨连面都很少见到过，虽是个梦，但她却印象深刻。
王妤心中叹了口气，又重新打开手里的册子，她倒不信梦里的事会成真，只是好奇图册上画的男男女女，旁边的落款瞧着似乎是哪位名家之作。
有些图画的十分直白露骨，有些却带着含羞带怯的含蓄，王妤瞧着津津有味，有些好奇这书上画的男女所行之事。
画师似乎还有别的癖好，画册上的美人发丝如云散开，眼睫微垂不敢直视，衣衫散开露出里面的肚兜，雪白的大腿从裙子里露出，十分香艳。
但是压在她身上的是个半百老翁！
王妤越看越不忿，从床上起来，也不去洗漱，径自走到书桌前拿过笔架上的一只毫笔，沾了一点半干的墨开始描画，她擅自将图册上男人花白的头发描黑，只是侧过来的脸不好看，这她改不了，干脆用笔把他脸涂黑当他不存在。
这时天已经大亮，春莺提醒她洗漱用饭，王妤这才将书册合上夹在自己平时看的杂书里，让丫鬟嬷嬷进来伺候她洗漱。
她虽是陆家的表小姐，这些丫鬟婆子却没有一个敢对她不敬的，说是姨母管教的好，不如说她和两位表哥关系好，这些人不敢怠慢罢了。
更何况前年姨父过世后，文清表哥进了翰林院，这家的主人便换了个人。
虽是如此，她到底还是寄人篱下，连婚事也被姨母拿捏在手里。
王妤又想起梦里自己的遭遇，虽说是个梦，但以姨母的性格，这并非没有可能。
她看着铜镜里自己姣好的面容，她今年也有十七了，姨母将她的婚事一压再压，也不知道会给她找个什么人家，若是如同梦中一般……
王妤忍不住垂眸叹了一声，就算梦境成真，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又能如何？
去找老夫人？
老夫人住在乡下的庄子是诸事不管。
去找文澈表哥？
文澈表哥性子一点没定，是不会懂她的心思。
去找文清表哥？
王妤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抿唇。
给她梳头的丫鬟小鲤见王妤蹙眉唉声叹气，不由从身后探出头，“姑娘怎么叹起气来？是有什么烦心事？”
王妤眼睛眨也不眨回答：“唉，我在想这头发什么时候才能梳好？你家姑娘我饿得快前胸贴后背了！”
春莺在桌边布菜，听见王妤的话笑骂道：“你这小蹄子，手脚还不麻利点，耽搁姑娘用饭！”
“啊呀！是婢女的不是！”小鲤顺着春莺的话笑嘻嘻道，手上的动作也瞬间快起来，她给王妤梳好头发，又挑了几支王妤偏爱戴的发簪别好，才看向镜中自己的杰作。
“我家姑娘真是个美人，也不知道谁会有这么好的福气！”小鲤边欣赏边与有荣焉道。
春莺已经将早饭摆好，听见她说这话，走过来食指尖点了点她的脑袋，“少说这些有的没的！”随后她又对王妤道：“姑娘，东西都摆好了，今日有你最爱的杏仁粥。”
王妤顺着春莺扶她的力道起身，坐在桌边却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碗杏仁粥垫了垫肚子，想到没看完的书册，又匆匆起身让其他人收拾好出去，她回到书桌前装模作样取出一本杂书坐下翻看。
春莺和小鲤见状也不打扰，收拾完碗碟出门，小鲤看着餐盒里的吃食，将东西交给下人带走，忍不住道：“姑娘今日好像胃口不太好。”
春莺想到天未亮时瞧见王妤站在窗边，道：“许是今日起的早了，饿过头了。”随后她又道：“趁姑娘不需人伺候，你先去吃点东西，一会回来替我。”
小鲤一早就饿了，这会儿听到春莺的话，连忙答应一声追着拿着餐食的下人跑出去。
春莺看她迫不及待的模样，笑着啐了一句：“这丫头！”
回身转到门边，春莺见王妤坐在椅上安静看着书，并没有进屋，而是站在外边候着。
王妤装模作样了一会，见春莺站在门口看不到自己这边，便将刚才的图册取出来，夹在杂书之间翻看起来。
说是避火图，却不能一概而论，画上的姑娘衣着瞧着都有些新鲜，王妤手指偶尔落在旁边树叶上的线条，想起幼时文清表哥教她画窗边的芭蕉叶，他和自己依偎在书桌边上，温柔告诉她哪里笔锋要用力，哪里要轻。
小的时候不懂掩藏心思，年岁渐长后，王妤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将心思掩藏在心底，从未向外人吐露过。
王妤目光又转到书册上的美人，手指从她唇边一直往下划去，瞧着她欲拒还迎的模样，仿若看见了自己。
她又想起那个梦。
王妤看向窗外明亮的太阳，良久目光落在手中的书页上，手指夹着书页翻过，入眼的先是两人唇角相贴，后才是相合的地方。
王妤略不好意思用手背掩面，飞快看了一眼门边，见无人进来，心才镇定下来继续翻页。
这页只画了一个美人，上衣完整，下裙却散开露出一片白皙，指尖点在下方，看不懂在做什么。
王妤一边翻书一边看门外是否有人进来，匆匆翻完整本书，将它压在自己看的杂书下边，才定定心翻开一本话本，但心思全不在话本上的才子佳人身上，而是想着刚才的图画。
一整天王妤心不在焉，两颊微红，好在她平日看话本为故事中的有情人感动，也是这副模样，倒也无人怀疑。
晚间吹灯之时，王妤将书放在自己平时放书的枕头下，直到睡着也在想为什么会有人画这种东西？
睡梦之中朦朦胧胧间，王妤觉得好像有人凑近，微微睁开眼发现床边烛火昏暗，照着眼前眉目俊秀的青年。
王妤意识昏沉瞧着青年接近，好看的薄唇蹭着她的鬓发，她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轻缓的呼吸，听见他轻声唤自己乳名：“小鱼儿。”
“表哥……”王妤听到自己的声音，床边的灯架上的烛火似乎晃了一下，她感觉到青年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从衣衫间滑入。
“小鱼儿。”青年依旧轻声唤着她的乳名，手指的触感带着一点不真实，没有温度。
王妤意识沉沉看着对方衣衫半开，发丝与自己的发丝交叠在一起，唇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随后落在她的唇角，带着清寒的凉意。
还没等青年做更进一步的动作，王妤突然从梦中惊醒，她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床帐，忍不住伸出手抓住帐帘一角，攥紧。
许久王妤才回过神，她觉得有些干渴，从床上坐起，看着黑暗中屋里的布置，缓慢下床穿鞋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一股凉意顺着喉间进入身体，王妤这才冷静些许。
睡在外间榻上的春莺听到动静，起身准备去点灯：“姑娘怎么不叫醒奴婢？”
王妤见她吹亮火折子，火光亮起，黑暗中的一切都一览无余，她略微不适眯了眯眼道：“不用点灯，只是做了个噩梦，醒来有些口渴。”
春莺这才灭了火折子，过来小心扶着王妤走到床边。
“把窗户打开一点。”王妤道。
春莺走到窗边开窗，今夜月亮格外明亮，夜里却依旧带着未尽的冬寒，凉风吹进来瞬间让人清醒几分。
王妤让春莺回去睡，春莺说：“姑娘有事就叫奴婢。”
王妤没回答，她躺在床上好一会闭上眼，听着外间春莺躺下的声响，没有多少睡意。
顷刻她转过头瞧向屋外的明月，窗户半掩着，吹进来的夜风好像梦里那个人落在唇边的那点凉。
让她觉得格外清醒。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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