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齐聚 ...

  •   师姑姚沐芝和长白的孟其彬师叔乃道界中一对有名的情深爱侣。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孟师叔却甘心为妻子留在昆仑十多年,非节、典大事不归长白。有不懂事的人嘲笑他“赘婿”,他也不以为意。由于孟师叔始终不肯转投昆仑,一贯以长白弟子自居,因此虽有辅佐之心,却容不得他插手昆仑事务。孟师叔便帮师姑分担家务,抚育两个孩子。孟知欣是姐姐,比我还小两岁,入门尚在我之前。孟扬今年刚满六岁。师姑和孟师叔曾为儿子去向争执过几次,我亦有所耳闻。万万想不到平素处处顺着师姑的孟师叔如此坚决,竟然争赢了。
      我捅捅知媛:“怪不得你要溜出来,我还真以为你是特地来找我们的。”
      “唉,知我者父母,知我者知熙。”她眨巴眨巴眼睛,睫毛一动一动。“你想师父师公正吵着家务事呢,我毕竟是个外人,在一旁呆着未免太碍事。再说万一师父想不通要找人商量去,怎么也轮不到我。”
      “所以早早把我师父叫了来。”师姑向来疼爱儿女,孟扬,不,昭扬这一去恐怕她很久心难平静。但孟师叔从来不做无理之事,一定也是考虑好久,才执意要让儿子回长白山。这等大事师姑没拗过孟师叔,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此刻典礼已经结束。师姑照例要留我们在天泽峰一聚。知媛和我两个脑袋凑一块,这一路就说个没完没了。
      “就因为是这样的大事,所以才拗不过去吧。”知媛若有所思。“师公也是很有原则的人,毕竟、毕竟长白也是……”
      “也是孟师叔的‘娘家’?”我忍俊不禁。“你不会是想这样说吧。”
      “你胡说些什么,学那些无聊之人乱嚼舌根。”知媛脸上浮现一层红晕。“师公始终是长白所出,想儿子回归‘本派’也是常情。”
      “好好好,不跟你闹了。”嬉笑要有度,师父常教我。“你看我们两个只顾自己嘀嘀咕咕,落后大伙好远了,快走快走。”
      师姑长居的清心馆在天泽峰山腰,路程是极近的。等我们慢吞吞蹭进屋里,师父师伯们已经齐聚一堂。看来师父已为知煦引见过金师伯,三人交谈甚欢。金师伯和掌门师姑与师父同出一师门下,比一众同门都来得亲密。金师伯的名字颇为有趣,为“沐炎”。金木水火土,他已占其四。我曾经跟知媛开玩笑,说师伯改名为“沐灶”更佳。只是这话决计不能传到尊长耳中去。比之我师父的文人书生气,金师伯很有武将之姿,又高又壮,面色微黑,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额头高且宽,时常不怒自威。其实师伯不过对自己亲传的闵师哥严厉苛刻,待我们这些师侄则很有几分粗犷随性,不拘小节。他见我和知媛进门,先出声招呼了:
      “两个丫头有够磨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躲哪里练剑去了。”
      我俩忙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拜见师伯。”我这才回话:“金师伯既然猜我们修习去了,应该好心寻了我们回来,指点一二才是,怎么只顾自己喝茶?”
      金师伯瞥了眼师父,又瞧瞧我,咧嘴道:“这可真是奇事一桩,你们两个又不是没师父教,怎么巴望师伯我‘越俎代庖’?再说,就算真要学什么你师伯的独门秘技,也该你们来求师伯,哪有我找上去求你们学这等道理?”
      “哎呀,我们知道师伯法术冠绝昆仑,名震群山,才来激一激。”知媛朝我挤眉弄眼,意思是要我快快接下去。我瞟眼师父,见他面无表情,不置可否,心叫不妙,轻轻向知媛摇了摇头。
      师伯张开嘴,刚想说什么,只见师姑带着女儿——便是孟知欣师姐——掀开帘子,走入厅堂。知欣比我还小半岁,入门却极早,看上去比我和知媛都要沉稳。她平素娴雅贞静,从未嬉闹无端,颇有大家闺秀风范。正因为如此,活泼好动得多的知媛跟我反而更觉亲密。这会子师姑进来了,知媛赶紧收敛几分。师姑的眼眶仍有些泛红,语调却一如平常,跟我们聊几句,便唤知煦近身,携着他的手慢慢看。稍稍问过几句,又赞他方才表现得体出众。大家闲聊,闵师哥说起蜀中美景,师父谈及吐鲁番奇貌,皆惹人心驰神往。而直至用膳,孟师叔才出来与我们相见。尽管师姑照旧和蔼可亲,孟师叔一贯的殷勤细心,但席间殊少欢洽。以闵师哥为首,我们几个晚辈都较往常沉默寡言许多。昭扬小师弟乃是大家注目的中心,个个或多或少都盯着他几眼。只是话题绕来绕去,就是不到昭扬身上。
      饭毕,师姑对师伯说道:“六月下旬知贤就年满二十,可行弱冠之礼了。唉,眼见着他成年,到时候我这做师姑的必要上云涤峰为他庆贺庆贺。”
      师伯还未搭话,师姑续道:“虽然知贤是大师哥首徒,但往后恐怕要多让他在我身边待着了,大师哥以为如何?”
      我以前听师父说,师姑一直对闵师哥青眼有加,夸他小小年纪既聪颖过人又很识大体,有心栽培他。现在看师姑这意思,果真想让闵师哥日后在本门担当重任么。
      金师伯见师姑一本正经,也认真回答道:“师妹是昆仑掌门,既然看中知贤,我这个做师父的只有替他高兴。”说罢往旁边瞪了瞪闵师哥。“跟着掌门师姑好好学,休辜负了掌门这一番苦心!”
      闵师哥起初还有些惊愕,继而喜不自胜,朗声回道:“徒儿知道!谢谢师父,谢谢师姑!”
      我心里忽然涌起些微惆怅,师哥将满二十,很快就又要大我八岁了。他几乎是成人了,自己与他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师伯和师姑都差不多把他当大人看了,而我在别人眼里还只是个黄毛丫头。虽然刚才聊天,他还肯同我和知媛有说有笑,只怕再过些时候,便会不屑与我们这群‘孩子’为伍了。罢了罢了,越想越难过。坐了一阵子,知媛拉我到屋后园子里看看她新种的花花草草,我只得随她去了。瞅瞅知煦,仿佛恢复了他初见我时的神态,谦虚知礼,寡言少语,偶尔偷偷打量同样奉行沉默是金的知欣。大概他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还是很难放得开吧。
      被知媛硬拽到园子,我本要抱怨几声:这时节天还没转暖,哪有什么东西可看。谁料她劈头就是一句:“你死命盯着闵师哥那副痴傻懵懂的模样,就很值得瞧了?”
      我噎着半天不晓得该说什么好,终于回过味来:“你也说得太过火啦。”
      “你自己说想瞒着些,”她没好气的道,“偏偏不长记性。你要像刚才那么一直望,一直望,满屋子的人就都会知道了。”
      “有那么严重么。”我小声嘟哝,却不敢反驳。我喜欢闵师哥是实情,但闵师哥待我从来跟小妹妹一样,也不算特别亲近。若真要说出心里这番念想,总觉得怪不好意思,况且恐怕他也不会当回事,何必自己讨个没趣?只是有次忍不住,都向知媛说了,她从此对我另眼相看:小小丫头居然还有这等绮思。因我说过后悔,又千方百计央求她一定保密,她便时时提防,一见我感情外露,就竭力把我拖开,尽职尽责得厉害。
      “你呀,”知媛捏了我一把,“就算不为这个,难得出来,我们俩多单独聊聊也好嘛。”
      我真想捏回去,而且是朝脸,而不是手掌。看她那似憨厚似顽皮的神情,简直不知道谁是姐姐。
      我们便在园子一隅找块干净石头坐下,对着地上稀稀拉拉、据说将长成奇花异草的幼嫩小苗东拉西扯,无所不谈。不觉天色渐晚,师父催我回逐暮峰了,两人约下五日后再见,这才依依惜别。行至山脚,回望天泽峰,高耸入天,云雾缭绕,极其迷蒙。想到昭扬的事,师哥的事,心里忽然空荡荡的,一股凉意蓦然升起,鼻子不知不觉酸了。幸好走得匆忙,师父和知煦,谁也没注意到。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