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君》好大一只春虫虫

14、平惊雷（14）

　　京都左丞相府
　　天晴了几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又飘了一阵雪花，稀稀落落，不过几炷香时间便停了。雪压枝低，梅枝上凝出一些小冰晶。

　　俞思齐来的时候看见文清正站在院子里剪梅花。几片雪花压在文清的眼睫上，黑白交映。一阵冷风，文清不自觉地把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两声。

　　“怎么穿这么少？”俞思齐匆忙走过来，手背相碰，一阵冰凉的感觉。

　　文清穿的单薄，大概是没有外人在，也没有束发。墨发全散开来，剪梅花的时候宽大的袖子坠下来，露出两条白皙光洁的手臂。

　　他没说话，又剪下来一枝花，花蕊初绽，暗香浮动。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手里的剪子，悠悠地说了句：“没事，凉快。”

　　文清体寒，只一点点冷就会全身冰凉，但他自己又贪凉，尤其在家里不喜穿鞋。俞思齐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系在文清身上：“当心冻着。”

　　文清只比寻常女子高一些，宽大的披风坠在他身上，一直落在雪地里。文清低头看了一眼，又想起床头还挂着的两件庄铭的披风，突然有些不自在。

　　晚点若是天放晴的话，就先把披风给他洗了罢。

　　俞思齐顺着文清的目光低下头去，这才看见文清光裸着脚踩在雪地里，连脚趾都是红的，赶紧催促着他进屋。

　　屋里也并没有很暖和，火炉里的炭早就烧透了，靠近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一丝丝热。俞思齐语气里略有生气：“怎么回事？府上的下人都是怎么做事的！”

　　文清靸着鞋，走过去往炉子里加炭引火：“王伯老家出事了，要回去两天，一早就走了。”

　　“咳——咳咳——”文清没怎么烧过炭，手法略有些生疏，火没点着，烟倒是呛了不少。

　　好在茶壶里的水还热着，俞思齐给文清倒了杯热水，缓声道：“还是冻着了不是？多大的人了，也没个轻重。”

　　文清水没喝完，只抿了一小口，把杯子握在手心里，抬眼对俞思齐说：“这样挺好……自在。”

　　说完还兀自笑了笑。俞思齐看到他这样子，心里不禁有些悲凉，沉默了许久才道：“陛下也许只是体谅你身子，你……倒也不必多想。”

　　今日一早，景安帝下旨，左丞相文清身体不适，需在家休憩几日，近来所有朝务由右丞相暂代。昨夜明明宴席时还好好的，今日文清却连早朝都没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景安帝这是要削权。

　　昨晚景安帝对文清说的那些话不过只是一个预兆而已。他闭了眼，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不可罔夺圣意，陛下此举定有考量。”文清带着俞思齐坐到桌前：“这下好了，又可以歇歇了。”

　　文清眼底一片黑，俞思齐知道他又没睡好。他这人就是这样，处理起事务来不眠不休，这两年身体也差了许多。

　　文清喃喃道：“正好，听说香山的梅花开得艳丽，过两天可以去看看。”
　　俞思齐知道文清喜欢梅花，又补了句：“前日我姑母来访，送了两株梅花，改日都送到你府上吧，就当是我送你的生辰礼了。”

　　听到这话，文清眸光一亮，很快却又暗下去：“还是算了。”

　　他偏头看向屋外。院子里只有一株梅花，稀稀落落开了几朵，枝干光秃秃的。文清又想起庄铭说：“这花还没死？”

　　院子里这株白梅也是俞思齐送的，送来的时候还是鲜活的，现在被自己养成这样子，文清讪讪说笑：“我养不活，就不残害生灵了。”

　　俞思齐深吸一口气，他能看出文清情绪不大好，双手放在膝头上，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能感受到文清情绪的不止是俞思齐，角落里爬来一只小猫，拖着身子慢慢挪到文清脚下。它用头轻轻撞向文清的脚，咕噜咕噜地发出一声猫叫“喵——”。

　　俞思齐低头就看见这只病恹恹的小花猫，很是新鲜，他伸手将它抱在腿间：“什么时候养的？”

　　猫在怀里挣扎两下，没挣脱出去，就躺平不动了。俞思齐将猫举起来，发现那猫虚弱得很，便不敢乱动了，轻轻地把它放在臂弯里。

　　“昨日从路上捡来的。”文清伸手在它头顶上摸了两下，一大早他就起来烧了热水将猫洗干净，王伯虽然走了，但走之前买来了羊奶。将猫喂饱后，文清给它取了个名字——生生。

　　生生不息。

　　俞思齐附和道：“也好，养个宠物，平日里也好解解闷。”

　　他早就劝文清养点宠物，家里只有文清和王伯，王伯上了年纪也不爱闹腾，文清又是个闷葫芦。养点闹腾的小东西，平日里还好消遣，俞思齐觉得这是好事。

　　“对了，我送你的那柄剑可还喜欢？”

　　前些日子俞思齐下金水办事，看到一柄宝剑。宝剑并无太繁复的修饰，但是剑刃锋利，剑背透亮，薄刃利鞘上面刻了“断水”二字，很是不俗。

　　文清自幼习武，后来身子受了寒，寒气入体落下病根。之后便不再习武，但他心里还是一直没放下。俞思齐料想文清一定会喜欢，便遣人给文清送了过来：“宝剑配美人，你肯定喜欢。”

　　“是吗？”他喃喃自语。

　　文清样子有些不对劲，俞思齐有点拿捏不准：“不喜欢？”

　　“不是。”文清摇头：“只是，我实在是用不上就送人了。抱歉，正则兄，辜负你一番好意。”

　　他双睫微颤，薄唇紧闭，神色动容。文清自嘲地笑笑，如今自己连剑都握不稳，宝剑配美人，是我不配了。

　　宝剑还是配英雄吧。

　　文清又想起庄铭，恣意张狂的样子，好生令人羡慕。

　　“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俞思齐摆摆手：“是我考虑不周了，下次给你送点实用的。”

　　窗外照进来一缕阳光，屋子里突然亮堂起来，天晴了。俞思齐看看窗外，把猫放到地下来，起身对文清道：“难得今日你生辰，出去转转吧，去香山看看梅花。”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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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章改了一下文清的年龄，蠢虫手误写错了，清清宝贝只有25哟